「李閒先謝過老闆娘的救命之恩。」李閒抱拳作了個揖。既然徐弈是來殺自己的,那麼他的中途退走只有一種解釋,就是被成櫻攔住了。
成櫻淺笑道:「公子言重了。事實上我看見弈兒時,他正被一個蒙面人纏住,否則我也來不及阻止。」
李閒簡直快要瘋了:「那個蒙面人後來在哪?」
成櫻道:「他使一柄短劍,招招險奇,和弈兒纏鬥了十來招,見我出現,馬上就走了。」
李閒在心裡把所有的朋友搜索了一遍,實在想不出這是誰,歎了口氣,道:「他的身材是怎樣的?」
「有點胖……圓圓的腦袋很是可愛。」成櫻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彷彿一個孩子見到有趣的動物。
李閒捧著頭,道:「老闆娘你又為什麼救我呢?他可是你的兒子呀。」
成櫻的笑容消失了,冷冷地道:「因為成笑告訴過我,他們的教主出現了,這是重陽神教捲土重來的標誌。我雖已退出神教,終究不能忘情。」說到最後一句,露出緬懷的神色。
「看來你知道那個所謂教主就是我了。」李閒苦笑道。
「但我沒想到你會是獨孤殘教出來的。他早該死了。」
「是死了,只不過是在十年前。」
成櫻眼裡閃過淚光,盯著李閒,淡淡道:「你可知你犯了個很大的錯誤?」
李閒苦笑道:「願聞其詳。」
成櫻移開目光,望著天邊的朝陽,緩緩道:「江湖上都知道李閒是有名的浪子,我也有所耳聞。」
李閒苦笑道:「小子很不幸正巧有點名氣。」
成櫻忽地轉過身來,直望進李閒瞳孔深處:「這個江湖上已經沒有淨土。無論你如何喜歡遊蕩,也決不該在這時候四處亂跑。任何一個勢力都把你列為首要招攬對象,一旦發現自己招攬不到,他們是決不會容許你投向別處的。你最好去恆山躲在幕後,我不願看見重陽教的人將來要扛著你的屍身上恆山!」
李閒雙目爆起精芒,道:「我不屬於重陽教,今後也不會屬於任何一個幫會勢力。老闆娘的好意小子心領了。誰要一統天下與我無關,但是誰想打我的主意,我一定會讓他在江湖上除名。」
成櫻露出一絲詭異的笑,輕歎道:「人在江湖,豈能由己。祝教主此後一帆風順,上能保住小命,下能保住理想。」
「理想?」李閒大笑道:「你可以叫你兄長他們放心,李閒會將那些看不順眼的人的陰謀一個個破去,但終究不會去惹重陽教。叫他們趁早立過教主,早日一統江湖。」
成櫻又望向朝陽,歎道:「一統江湖?究竟意義何在!」聲音漸漸小下去,頓了頓,又道:「其實真正有希望一統江湖的人,目前只有一個。」
李閒長歎一聲,閉嘴不答。朝陽緩緩上升,望在眼裡似乎光影重重。
人在江湖,是否真的身不由己?
「你的下一站該是神兵山莊吧?」成櫻忽然道。
「不清楚。或者我會先去白馬堡走走。」
成櫻輕笑道:「不是你有難了,就是岳嵐松完蛋了。」
李閒露出深思的神色,道:「多謝老闆娘提點。」
成櫻轉身向門外走去,輕吟道:「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聲音漸低,終於輕不可聞。
司徒貝貝和蕭如非輕輕來到李閒身後,李閒正目送成櫻的身影轉過院門,低歎道:「重陽教少了這個女人,確是一大損失。」
司徒貝貝的笛音飄起,正是那曲《浪淘沙》。門外的腳步聲忽止,代以一聲哽咽的長歎。
「原來她就是成師叔。師叔的心裡,好像很多心事。」
李閒直直望著院門,正如江乘風不認識李閒一樣,李閒也真的不認識重陽教。
為什麼這麼多的前輩英豪,都對重陽教有這這麼深刻的感情?
李閒甩了甩頭,大步走出客棧。
「教主你剛才似乎沒付房錢。」蕭如非不敢看李閒,小心提醒道。
李閒慌道:「什麼?你們怎麼不早說?」
司徒貝貝笑道:「我們只是想看看我們的大教主被人逼債時是怎樣的。」
李閒黑著臉道:「把你賣了抵債!」
司徒貝貝開心地對蕭如非道:「你輸了!我就知道他會這麼回答的。」
蕭如非嘟著嘴,不情願地掏出一隻手鐲塞給司徒貝貝。
李閒終於明白了,走到兩人中間,雙手分別搭上兩人肩膀,嘻嘻笑道:「真香。貝貝的獨家香料真是令人心曠神怡。如非你用的一定是大同府積香閣的香料吧?真是沁人心脾。」
兩人同時泛起不祥的預感,方欲開口,身子已騰雲駕霧般飛昇而起,同時掛在路邊兩株參天古樹上搖蕩。
蕭如非驚叫一聲,閉上眼。她忽然發現已經不怎麼把這人當自己至高無上的主人,去恭敬膜拜了。李閒有種懶洋洋的感染力,和他在一起,會不知不覺感到親近,讓人喜歡和他打成一片,就是很難對他正正經經。
司徒貝貝被掛在樹枝上,卻毫無緊張的表現,悠閒自得地吹起笛子來,居然是很歡快的《百鳳來朝》。李閒這才想起,這女人的輕功甚至在自己之上,不禁暗自懊悔。
李閒乾咳一聲,道:「如非,如果你能猜出昨晚救我的蒙面人是誰,我就放你下來。」
蕭如非睜開眼,發現下面的李閒只是一個小點,又尖叫一聲,捂著眼睛顫聲道:「江湖上那種身材的高手,只有『怪商』楊休。」
李閒沖天而起,一把抱住蕭如非,輕飄飄地落在地上,微笑道:「算你答得對,本教主就抱你一下表示獎賞。不過楊休不是用短劍的,他既沒有任何理由來救我,更沒有理由蒙著面。」
蕭如非驚魂甫定,正露出深思的神色,忽然呆了。
司徒貝貝飄然落下,兩手撫著玉笛悠然地吹著,笛聲輕輕地飄,火紅的衣袂隨風飛揚。陽光透過密林,一縷縷灑在她身上,直如天女下凡。
「司徒姐姐,你好美!」蕭如非由衷地讚道。
李閒快氣暈了,懲罰不成,居然還給了她一個表現的機會。不過自己也看呆了眼,居然有了怦然心動的感覺,就像初次見到她時的驚艷。
司徒貝貝先對蕭如非道:「師妹你才是真的美如天仙呢!」彷彿看出李閒快氣瘋了,急忙道:「我曾聽爹說過他為言平治過傷。」
李閒表情嚴肅起來,知道必有下文。言平是個有名的劇盜,相傳他被厲天所殺。
「言平的左胸被極其凌厲的劍氣穿透,所幸他的心臟偏右,沒有當場身亡,掙扎著見到了我爹。不過流血過多,終究不治。他說他是被一個使短劍蒙面人傷了的,那蒙面人身材偏胖,腦袋很圓,自稱孫凌。我想……我想這次會不會就是他?」
李閒沉思半晌,道:「我不認識這個人。」
司徒貝貝續道:「言平說,他和這個孫凌動手的時候,有種面對厲天的感覺。那種殺氣似乎是有形的,像堵牆般直壓過來,讓人透不過氣。」
李閒皺眉道:「厲天的殺氣,是經過千錘百煉,殺了成千上萬的人,從沒有心慈手軟過,這才慢慢凝聚而成的。即使武功比他高的人,也絕不可能擁有他的殺氣。」
蕭如非忽然變色道:「難道……」
李閒臉上也變了顏色,道:「看來除了重陽教,還有門派準備東山再起。」
司徒貝貝臉色慘白,道:「你們是說……血閣?」
李閒點頭道:「很有可能。血閣是個殺手集團,厲天早年就是那裡的頭牌殺手。後來似乎是因為內訌,終於導致血閣全軍覆沒,只厲天一人活了下來,此後劍法更見狠辣無情。只有那種殺手,才有可能擁有和厲天相同的殺氣。」
三人都不做聲了,血閣的存在,是能使江湖上人人自危的。沒有確切的證據,決不能胡亂有這種猜測。
司徒貝貝心裡浮起無數個厲天,冷冷地站在那裡,提著劍,無數冰寒的目光朝她射來,不禁全身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