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風小築,秋日薄薄的陽光照入薄薄的屋內,床榻之上的男子斂目安然沉睡,薄削的唇勾著淺淺的笑意,仿是在做一個極美極美的夢。
鳳淺歌一早起來,看著滿院梨樹碩果纍纍不由心生歡喜,連風中都仿似帶著梨子清甜的香。她深深吸了吸氣,摘了不少拿衣裙兜著,欣喜地跑到房中,將摘得梨往床上扔,熟睡中的人立即警覺,一把便接住了她扔來的東西,卻一時不覺被他接連扔過來的砸在身上,他瞇著眼一把便將床邊的罪魁禍拉到床上,極美的面容露出慵懶的笑:「看你還敢謀殺親夫。」
鳳淺歌拿起一隻梨,一口咬下,清甜可口,順手再拿起一個塞到他手中。蕭颺掀開眼簾,看著手中的東西:「說吧,你又打什麼主意了?」
她被說中心思,笑了笑:「四哥,院子裡結了那麼多梨,我們拿去鎮子上賣吧!」
苦蕭颺劍眉微揚,瞪她一眼,翻個身咬了一口手中的梨,截然拒絕:「不去!」
她面上的笑一下垮了下來:「你別忘了,你現在不是什麼親王了,難道要這樣做吃山空?」一邊說一邊撿著滾落在床上的梨朝他身上砸。
他微惱一把將她放倒在床,咬牙道:「女人,你不要太得寸近尺。」堂堂親王和王妃去鎮上賣梨,虧她想得出來。
故上次跟著花農養花,拿鎮上去買,她對著別買花人笑得比那花還燦爛,還說什麼笑臉迎人,自此之後敢說拿過去去鎮上賣,他一律否決。
「院里長了那麼多,就是我們天天當飯吃,也吃不完,放著還不是浪費。」她揚眉望著他振振有詞,每次讓他一起去鎮子上,一見人他就拉下一張冷臉了。
「明天讓玄成摘了送燕城去。」他一句話粉碎了她的無端幻想。
「明天起我不做飯了。」她瞥他一眼哼道,抗議,她一定要罷工抗議。
他劍眉一揚望著威脅自己的女人,長臂一伸,薄唇勾起邪肆的弧度:「相比於吃飯,我還是喜歡……吃人。」說話間薄唇便湊上她的水潤的紅唇,唇間帶著梨的清甜。
「別跟我使美男計,我不吃這套。」她瞪他哼道,推開他,身子不由往床邊縮去,她知道床上絕對不是她能囂張的地方。
他笑著躺到床上,拿起手中的梨咬下,滿口清甜。鳳淺歌理了理衣衫,起身出門:「我做早飯,你記得把梨摘好讓玄成過來取。」
蕭颺揚眉望著手中的梨,眉宇間揚起笑意,起身下床跟著她一道出門。
這裡的生活,平淡而瑣碎,他們也會和平常夫妻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偶爾小吵小鬧,過得隨意而簡單。蕭天痕一行人想盡辦法找兩人,奈何玄成守口如瓶,一直也未讓他尋來。
夕陽西下,整個院落顯得加寧靜而祥和,幽幽的笛聲在院內起起落落。鳳淺歌皺著眉頭望著對面吹笛的人,明明那麼聰明一個人,學著吹笛子卻笨得讓她氣結。
他皺著眉瞪著那一臉不滿的女人,她是怎樣?這些東西他以前是看都懶得看的,已經很用心在學了,她還敢嫌,將竹笛一收,與她並肩坐在屋外,望著天邊漸逝的夕陽:「又一天過去的。」在這裡的生活,每天似乎過的極快,又好像過得極慢,這樣的生活對於出生在帝王家的他,本是一件極其奢侈的事,他卻可以這般幸運的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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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緩緩從庭院掠過,樹葉隨風沙沙作響。
「四哥,這裡是不是太冷清了。」她一側頭靠在他的肩頭,望著沉寂的院落。
「嗯?」他微一揚眉低頭去望她。
她抿了抿唇,嘴角勾起輕淺的笑意:「要是那個孩子還在,該有四歲多了。」如果當時可以保住他的話。可是她亦知道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皇宮那個地方的人,都會不顧一切摧殘別人的幸福,直到將人踐踏成泥。
他聞言薄唇微抿,探手摟住她:「以後會有的?」
她默然望著院中,秋風捲著落葉飛舞,緩緩說道:「真的有該多好,我們可以看著他慢慢學會走路,聽著他學會叫我們爹娘,大一點他會爬到樹上摘梨,我們可以給他做鞦韆,可以陪他到後山放風箏……」
聽著她的話,他眼底的眸光一點點沉了下去,薄唇緊緊抿起。
暮色漸深,沉寂的房中,秋風穿窗而入,將懸掛於牆的字畫刮落在地,鳳淺歌拉了拉衣衫,起身將窗掩上,轉身拾起落在地上的字畫,這幅字是他們一起寫的,她抿唇笑了笑,撣了撣上面的輕塵,重新將其掛起,抬眸一看,懸掛字畫的牆面有些許的異樣,她微微皺了皺眉,抬手在牆面敲了敲,牆面空心。
她轉頭朝外屋望了望,思忖著他到底藏了什麼東西,揚眸望了望暗閣的機關,目光落在掛字畫的釘子上,抬手一按,暗閣如她所料打開了。他探手將放在裡面的瓷瓶取出,將裡面的東西,放到鼻間一嗅,整張臉霎時慘白,手中的藥瓶頹然跌落在地,瓶身碎裂,藥丸滾落一地。
瓶烈的聲響引來了外面的蕭颺,他疾步進房,看到屋內的一幕,眸光一沉,袍袖內的手指霎時繃緊。
「那是什麼?」她望著她問道,聲音輕柔,帶著微不可聞的顫抖。
他薄唇緊抿,默然不語。她望著他,那雙眼睛,不是質問,卻比質問更讓人痛心。她那麼聰明,熟識藥理,又何需要他來解釋說明,那是……避孕的藥。
「為什麼?」她定定地望著他的眼睛問道,為什麼要吃這種藥?為什麼不要她有他們的孩子?
她一直以為是因為自己身體的原因,原來是他,是他不要他們的孩子。
她怔怔地望著他,清澈的眸子翻絞著無盡的思緒,感澀的淚在她眼底湧現,彷彿下一刻便要奪眶而出。
一室沉寂,彷彿連彼此的呼吸都凝固住了。
良久沒有他的回答,她一咬牙將淚嚥了回去,舉步朝門外奔去。他反應過來轉身去拉她,她卻已經快步跑出了前廳。
他快步朝外追去,胸口壓抑得難受,扶著院中的梨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只看到那抹纖秀的身影消失茫茫夜色之中,深沉的眸底閃過一抹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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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何嘗想這麼做,他何嘗不想伴她白頭到老,他何嘗不想看著他們的孩子出生,成長。可是他怕自己做不到了,他怕等到他離去,會讓他們母子孤苦無依,還留下自己的骨肉成為她的負累。
他若離去,終會只成為她生命中的回憶,即便傷心,漫長時光有那個人在她身邊,總有一天她可以忘記他,開始新的生活。所以他不能留下她的孩子,成為勾起她心痛的痕跡。
他最想珍惜的是她,最捨不得也是她,可是人之生死,不是他可以阻止掌握的。慕容雪海那一劍,看似小傷,卻是沾著引他毒的藥引,所以她才那樣輕易罷手離去,那是藥引,無色無味的藥引,連精通醫術的她都未察覺。
他的武功在一點點失去,他的生命在一點點消亡……
人說樂極會生悲,真是如此吧,在他生命最幸福的時光,他的生命也要走到盡頭了。
無邊的夜色,看不到一點光芒。出了庭院,她神志恍惚地沿路走著,目光渙散,腳步虛軟。
原來他早就打定了主意要離她而去,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娶她,還要帶她來這裡?
深秋的夜風吹來,帶著無盡的寒意,她一直朝前走著。
「夫人?」那種花的榮叔與孫女一道往回走,看到夜色中的人影,仔細一看是她,便喚她出了聲。
鳳淺歌回過神來,看著眼前的一老一小,抿唇不語。
「跟你家相公吵架了?」榮爺爺一見她不說話,便猜了七八分「好了,到我家裡去坐坐。」
她無處可去,在這鎮上也只認識他們一家,便隨著朝他們家走去,榮家是種花賣花,院子裡全種的花草,很是雅致。
榮婆見是她,但親暱的招呼她在房中坐下,沏了茶,端來剛做的點心。鳳淺歌低著頭默然坐在哪裡,一語不。
「夫妻,一輩子吵吵鬧鬧總免不了的,一輩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走到一起就是緣份是福氣……」榮婆在一旁念叨著。
可是,他們的一輩子有多長?
她心中一緊,便站起身來朝外走:「榮婆婆,我想……我還是先回去。」榮婆欲留她天亮再走,還未開口就見人已經出了大門,無奈搖頭一笑。
鳳淺歌遠遠望著山谷中那處明亮的燈火,急急趕回院中,院中沉寂無一絲聲響,她焦急地衝入房內,到院中裡裡外外都找遍了也不見他人影。
剛一出門,便見一人進了院中,玄成進院望了望她,拱手道:「王妃,燕城出了急事,十二殿下應付不了,王爺先回燕城去了,讓你在這裡等他回來。」
走了?
她木然扶著門,怔怔望著無邊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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