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紫鑾殿。
殿前曉風似哀鳴,滿朝文武盡失色!
戰敗的消息已經傳到這裡,西北兩路大軍的總指揮逸塵也已經趕了回來,在詳細地向神王報告完戰況之後,他垂著手等候著神王的指示。
神王比起以前來明顯老了很多,自從王子的事出來之後他便沒有一天真正開心快樂過,甚至在魔神帝國入侵的前期他對此事都還是漠不關心的。但這一次卻不同,在聽了逸塵的報告之後,他的憤怒久久不能平息——或許是向來做慣了勝利者,對於這次的戰敗他很難適應。
「我軍四十萬兵馬除你之外全軍覆沒,沒有一個人生還?」終於,在長久的沉默之後神王開了口說,「那你倒是說說敵人損失了多少?」
「臣並未做過詳細統計,但據臣估算,敵軍的損失人數包括受重傷而喪失戰鬥力的,大概在十五萬左右。」逸塵欠了欠身回答道,「此次兵敗微臣難辭其疚,望陛下降罪!」
「是麼?」神王冷冷地斜眼看著他,情緒讓人捉摸不定地說道,「那你倒是說說,你疚在哪裡、又不能辭哪裡的疚呢?」
逸塵似早有準備,神王剛發問他便回答道:「微臣犯罪有三:一則,微臣未能盡統帥之責致使部隊在作戰時顯得稍許混亂而給了敵人可乘之機;二則,微臣及手下皆過於輕敵,沒有做好應有的心理準備致使當敵軍迎頭棒喝一聲後顯得手忙腳亂;三則,微臣未曾……」
他還沒有說完,神王便搖了搖手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了。
「你可知道你最大的錯誤和最大的功勞在哪裡麼?」
逸塵心中一驚——說實話,他不知道。
「讓我來告訴你吧。你最大的錯誤就在於讓西北兩路部隊四十萬人馬全軍覆沒,這件事給神族所帶來的傷害是你無論如何都難以撫慰的;而你最大的功勞就是你將自己平安『帶』回來了,這也是千金難換的。」神王沉吟,面色漸漸緩和了下來說,「以四十萬的人馬損失只換得敵軍十五萬的傷亡,這個代價的確太大了點。但這也不能全怪你,畢竟在百萬如狼似虎的敵軍面前,四十萬的人馬實在是太少太少了。所以你也無需過分地自責,但是,你必須知道一點,也就是你必須得知道為什麼我會說你將自己平安帶回是千金難換的?」
「陛下是要臣將功折罪麼?」
「是,也不完全是。」神王威嚴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所有大臣,然後順著自己的目光用手指一個一個地點了過去,「你要告訴他們你的所有見聞,讓他們知道如今的形勢究竟是怎樣——讓他們知道,現在再也不是那個魔族只有挨打的份的年代了!你要告訴他們,我們現在需要拿怎樣的心去對待敵人的入侵!明白了麼?」
逸塵神色略帶羞愧地點了點頭,應道:「臣遵旨!」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就可以了。」神王說著便站了起來,在臨走之前袖子一甩說道,「給你三天的時間,三天之後我將讓你再帶四十萬大軍出發——魔神大戰成敗與否就看這一戰了!」
不等逸塵多說什麼,神王便大踏步地走了,身後兩條金色小龍低吼不已……
覺非召集吟風四人開了個小會,主要談論關於突襲的一些細節問題,商討完畢後吟風一個人留了下來。
「老師,其實我心裡一直存在著一個疑問。」吟風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態度極其認真,「憋著太久了,不說實在是有些忍不住了,不知道現在我該不該講出來呢?」
「有疑問你就說出來好了,憋著幹嗎?」覺非見他這麼嚴肅忍不住笑道,「難不成你有便秘的習慣?」
「好吧,不過我說了您可不許生氣哦。」在得到滿意的答覆之後,吟風這才開口說道,「您說咱們突襲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呢?我實在想不通它究竟有什麼意義。是想趁著神族的大部隊開到前線後打得他們後方的城市措手不及還是想以我們四玉先鋒的力量來蠶食神族的疆域?如果是前者我認為並不能起到什麼真正有用的作用,人家最多也就是被我們鬧得有些糊塗而已,我們又不能起到實質上的作用;如果是後者的話,您認為就憑我們這幾萬人馬真能去蠶食神界的疆土嗎,您要知道到時候咱們可是在人家的腹地上鬧事啊,神族隨便派幾個城池的常規軍聯合攻過來咱們也就只有撤退的份了。而您卻一直在強調我們這支突擊隊的重要性,強調要速戰速決,以最短的時間攻下神族——那您說我們究竟是以佔據神族疆土為主要目的還是以消滅神族的部隊為主要目的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覺非略微思考了一下說,「你其實是在迷茫對不對?你的潛意識告訴你說如果我們想要一統神族那就必須將神族的所有反抗力量消滅乾淨否則後患將會無窮,而我們現在在做的一切事情都不是以這個為目的。所以你迷茫了,你不知道自己對戰爭的理解是否正確了,對麼?」
吟風呵呵一笑,默認了。
「你直接說就是了嘛,何必繞那麼大的圈子呢?」覺非看著他那略帶靦腆的樣子忍不住笑罵道,「不過你這個問題其實我也曾經考慮過、迷茫過。說實話,老師我並不贊成戰爭——如果神王願意,如果神王也抱著民族大一統的思想,我甚至可以將魔神帝國雙手奉上給他!可是人族、獸族乃至魔族在他眼中都是卑劣的、低微的、不屑一顧的,甚至他還將消滅魔族當成了自己的使命。你說我能將這三大種族交到這樣的人手中麼?反過來說,如果我們真的打算通過消滅神族所有反抗力量來達到統一三界的目的的話,那我們就跟神王沒有任何區別了。我,我只是想要得到長久的和平,甚至奢望永遠的和平——既然無法通過和平的手段實現這個夢想,那我就必然退而求其次,以雙方付出最少的代價來到達這個目的了。」
覺非頓了頓,略帶著感慨地繼續說道:「我所想要看到的並不是我們以上百萬條性命犧牲為代價而得到了神界,同樣也不想看到神族上百萬人在沙場上戰死。我想要的,只是一個最大化的、盡可能的和平過渡。我們的部隊就在幾天前消滅了神族整整四十萬人馬,這原本該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但我卻在得到消息後怎麼都高興不起來——如果可以,我寧願神族只派出了一個人,一個份量夠大、地位夠高、他的死足以引起神族上下所有人側目的一個人,因為我們前線士兵所需要達到的目的僅僅只是引起神族的注意、進而派大部分的部隊過去罷了!」
吟風靜靜地聽著,思考著,贊同著,然後,忽然抬頭說道:「可是您說了這麼多好像並沒有回答我一開始所提出的問題啊——我們突擊隊究竟有什麼作用?」
「有,足夠大的作用!」覺非的眼神有些迷離,而更多的則是一股霸氣、一股堅定,「我們要通過突擊隊來向神族展示我們的實力,我要讓神族的人知道我們有決心、有能力最終佔有神界,我要讓他們知道一旦我推翻了神族現有的政權那他們就只得乖乖聽令而不能反抗!」
「可是……」吟風的眼皮直跳,他心虛地說道,「可是這現實嗎,一頭大象難道真的會因為被一隻蚊子狠狠地叮了幾口就舉起了四條腿投降?」
「呵呵,當然會了!」覺非似乎很有信心,他看著吟風說道,「前提是這只蚊子夠大、夠狠、夠能體現它身後的那頭獅子的實力!當那大象被蚊子叮得不勝其煩、甚至戰戰兢兢地擔心它下一次會叮自己哪裡的時候,當那大象用以思考問題的大腦不被這蚊子給叮壞死掉了的時候,我們就贏了!」
吟風不笨,他甚至要比絕大部分的人聰明,在聽完覺非的訴說之後他馬上就明白了問題的關鍵之所在。
「關鍵是,我們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毀去神族現有政權的統治?」他說道,「或者說是要在最短的時間裡將神族現有政權對部隊的絕對控制權給切斷?」
「你有點明白了,」覺非點了點頭,「繼續,繼續說說看。」
「而想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毀滅神族現有政權、切斷政權對部隊的絕對控制權,最好的辦法就是將神王殺死,然後立即以我魔神帝國現有的政治力量、政治體系接手神界!」吟風說著又碰到了一個問題,「這樣一來的話勢必要我們的突擊隊親自出手,而關鍵的關鍵就在於神王不會御駕親征,乖乖地在神界皇宮裡等著我們去決戰了。可是萬一神王御駕親征了呢,要知道這次我們的前線部隊給神族的打擊並不小,站在統治者的角度上想,他不大可能無動於衷啊。」
「那你說在五千年前神魔兩族打得如火如荼的時候神王為什麼都沒有親自出手呢?」覺非燦爛一笑說,「所以這個問題並不需要去擔心,有時間的話我們還是想想該如何去打敗神王這個問題吧!」
「呵呵,這個問題老師您肯定已經想過了,我這做學生、做臣子的人就不需要想了。」吟風賊笑一陣之後,又帶著試探性的口吻總結道,「所以說之所以要我們這支突擊隊出其不意地進攻神族其實是為了『作秀』,在廣大的神族百姓面前上演一出讓他們膽戰心驚、肝膽俱裂的演出,好達到我們最終的目的?」
「如果你非要這麼理解的話當然也可以了,」覺非用手蹭了蹭自己的鼻子說道,「不過我不喜歡『作秀』這兩個字——咱們又不是戲子又不是明星,沒事去作秀幹嗎?我寧願你說咱們這次的行動是一種藝術,一種將戰爭的殘酷性在沒有血腥的環境裡展現得淋漓盡致的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