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叫你呢,怎麼不理我老人家呢你!」面具男子緩緩轉過了頭,冷冷地望著那個叫喊他的老者。
這裡是火城的一條大街上,看情形應該是火雲石交易的集中地了。街的兩邊幾乎沒有別的店舖,一眼望去全都是出售火雲石的店面,中間間或穿插幾個冰店為雙重熱鬧的街道帶了一絲清涼。
叫住這面具男子的老者正是一個冰店的老闆,白髮白鬚一副智者的模樣。
只是奇怪,市井之人怎麼會讓人產生一種出世之人的感覺呢?
「客人是外地來的吧?」老者熱情地將這面具男子拉到了自己的店舖之內,捧過一杯冰涼的甜湯說道,「我們這地方天氣熱人也熱情,要買什麼您儘管吩咐老朽,老朽為您代辦就是了!」原來他竟是火雲石的「中介商」,那他叫住面具男子也就讓人不難理解了,他八成把這男子當成了一名大主顧了!
男子木訥地接過了他遞過來的水,淺嘗一口後沒有說話。
「怎麼,您不相信我這老頭子?」老者笑了,從櫃檯下掏出一大本厚厚的賬本說道,「您看,我每成功代辦一次就會在這賬本上記錄下來,多年下來您看我這賬本都變這麼厚了!」看面具男子還不說話,老者於是繼續動員道,「放心吧,我可以向您保證從我手裡出去的貨物還沒有被人退貨過呢!老實說,咱聖之共和國還沒組建以前我就為人族三大國家的各個城市提供過火雲石,現在就連我們四大王牌軍的兵器很多都是由我提供的呢!」男子歉意地一笑,丟下一點錢後就欲離開,老者趕緊上前攔住了他。
因為他看到這男子丟下的不是別的,而是一枚金燦燦的金幣——這樣的顧客如果不抓住那他以後就不用再混了!
「您是想再四處瞧瞧麼?第一次來我們火城吧……別急著走啊,您看您來這裡人生地不熟的,總該有個嚮導吧?來,到我家住下,老頭子我給你當免費的嚮導!」看來他真是鐵了心要跟這男子做生意了,說完這句話後他便把冰店裡的生意全交給了一個小夥計自己則帶著這人匆匆趕回了自己的家。
路上,他不止一次的提及自己在購買火雲石上的專業知識,並不失時機地說自己的家就火城而言是最涼快的。而所有這些為的僅僅只是讓這神秘的面具男子給他下訂單。
很快,他們就到了老者的房門口。
說他們眼前的東西是房子其實並不確切,因為它的結構完全不同於別處的普通民居——當然,如果能住人的地方就是房子的話就另當別論了——它幾乎全都是凹進山土裡的,或者說這房子根本就是在山土中挖出的一個洞!房子的上方長滿了樹木,底部所鑿出的「房門」很小,僅能容兩人並排通過,但入房以後卻真的很涼爽,並且屋內的通風和光線都很好,真不知道當初的設計者是怎麼想到的。
「呵呵,客人您可別笑話,我們這兒的房子都是這樣的一個個窯洞,您別看它外表難看但卻很實用,就算真正到了夏天這裡面的溫度也要比街上涼出一大截來!」看面具男子不搭理他,老者尷尬地笑了笑又忽然想起什麼似地站到了他面前說,「呵呵,說了這麼多我還沒自我介紹呢!我叫艱布殤,人家看我年紀大都叫我艱叔,如果您不嫌棄也就叫我一聲艱叔吧!」「艱布殤」?還真是無奸不商無商不奸了,不過他倒還挺實在,明明白白的就告訴別人自己是奸商了。
面具男子冷眼看了他一眼,聲音冰冷地說道,「夢藏巫!」「夢藏巫?您叫夢藏巫?」艱布殤哈哈一笑說道,「好名字,好名字啊!」「哦,哪裡好了?」夢藏巫忽然產生了興趣,兩眼無神地直盯著他問。
艱布殤被他的眼神一掃,心裡沒來由的一慌,想了半天卻怎麼也想不出這名字到底好在哪裡。
本來嘛,不過只是句客套話又何必這麼認真地追究呢,難道你讓人家聽了你的名字後說壞名字?有病!
正在這時,窯洞內一個小孩朝他們歡快地跑了過來,邊跑還邊叫喚著爺爺。
「嘿嘿,乖孫子,看爺爺給你帶什麼好吃的了!」艱布殤一把抱起了這孩子又從衣兜裡掏出了一把糖放到他面前,對夢藏巫說,「我孫子,今年五歲了!你別看他年紀小,人可鬼精靈著呢!」小孩子好奇地望著夢藏巫,胖乎乎的小手忍不住伸了出去就想抓他的面具,夢藏巫冷冷瞪了他一眼,嚇得他趕緊縮了回去躲到他爺爺懷裡了。
「去,告訴你奶奶說有貴客到了,讓廚房燒些好菜!」。艱布殤吩咐完他的孫子就把他放了下來,回頭歎氣說,「唉,這孩子其實也挺可憐的,為了賺錢他爸媽趁這幾年打仗缺兵器都到內地做火雲石的生意去了,他長這麼大還沒見過父母幾面呢!」末了,他又出其不意地說了句讓人很費解的話,他說,真不知道這打仗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呢,不明白!
說者或許無心,聽者卻是有意。
夢藏巫聽後竟佇立在了當場,面部表情雖然被面具遮住但仍舊可以感受到他在凝重地思考。
「戰爭……」他自言自語地說,「邪惡的戰爭為的奪利、物慾,可正義的戰爭為的又是什麼呢,為了所謂的正義就可以犧牲那麼多無辜的生命?」艱布殤忽然一下子聽他說了這麼長的一句話顯然愣了一下,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說,「看來小哥也曾經經歷過戰爭啊。管它是好是壞呢,只要我們老百姓有飯吃有酒喝就成了!來,我們先到客堂坐著,廚房的菜馬上就能上了!」說完他便拉著夢藏巫走進了客堂,熱情地款待了他。
是夜,陽光褪去大地稍顯清涼。
月色如水,照得火紅的火城美麗無比。此刻才是火城真正熱鬧的時刻,人們卸去了一天的疲勞在這一天中難得的清涼世界裡紛紛走上了街頭或狂歡或低語,或者乾脆什麼都不做就靜靜地坐在街口的小河旁納涼。
人,不管有多困難總也會找到一個合適的方法來娛樂自己。
可是當外面熱鬧非凡的時候,夢藏巫卻早已經躺在了床上沉沉地睡下了。
今天,他和往常一樣喝了太多的酒,多得連他自己都數不清。他的酒量並不差,甚至好得讓人難以置信,至少這點在閱人無數的艱布殤看來是這樣的,但令他感到奇怪的是他怎麼就醉了呢?
難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不管怎麼樣,總之他現在是睡下了,睡得鼾聲震天。
可那原該無拘無束的鼾聲裡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驚恐,驚恐得就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的哭聲?
他緊抓著拳頭,布衣早已經被汗水打濕,就連那緊緊覆蓋在面部的面具下也有水珠滴滴——它也是汗水嗎,又或者是男人的眼淚?
在夢裡,他彷彿又回到了從前,回到了那個在夢境中出現了無數次的地方——藏巫山!
絢爛的藍光、擁擠的人群,然後是一張絕美的臉。五角星型的光團中站立的是一個淒美的人,面容模糊卻散發著讓人痛心的哀傷。
是的,是哀傷。
然後是人群的恐懼,我的無助和那一紙殘破的遺書。頭昏眼轉,一切都變得迷離,所有的人全都化作了空中閃亮的星光,星光的中央是那朵嬌艷而芬芳的曇花!它顏色鮮艷奪目,令人不敢正視。
可是,可是這曇花卻在瞬間凋落化作了一片片淚珠,灑落在兩隻戲水的鴛鴦上。鴛鴦受驚,然後逃命般飛起,然後就是一聲巨雷之響,然後……
然後是那逝去的容顏和醒後一身的冷汗!
「惜妍,惜妍……」夢藏巫,不,應該叫覺非226;夜才對,他痛苦地驚坐了起來,夢裡的那如花笑靨此時竟全變成了蝕骨鑽心的痛!
三年了,整整三年!
我一直在逃避,逃避所有我認識的人逃避我自己。每天,我都會讓自己喝得爛醉如泥,不是為了忘卻,為的只是能在夢裡再次見到你,因為只有我喝醉了我的夢裡才會有你——雖然每次都是惡夢,可也足夠了,至少我還能每天通過這樣的方式見你!
你說在我夢裡你會是那顆最善良的星星,可是每個夜裡我為什麼卻總也看不到你?是他們,是他們害了你!神族,可惡的神族!惜妍,你等我,總有一天我會為你報仇,就算再遠再難我也會取神王首級來祭奠你,然後永遠陪伴你——可是,請允許我在此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