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賽的代價是死亡嗎?!」覺非在心底吶喊,再也顧不得什麼意念裡與魔力的思考了。死亡,比賽中的死亡是他無論如何接受不了的,在他看來這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要比生命來的更可貴,而在這裡,這裡的事實卻衝擊著他的信仰、堅持——落敗方死了,而主持人卻對此沒有任何的異議。
「木頭老師,你怎麼了?」一直緊盯著擂台看的火舞這時候看比賽已經告一段落了於是就轉過了頭來卻不料見到了覺非蒼白的臉,她擔憂地問,「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沒,沒什麼……你對那個人的死有什麼看法呢?」
火舞想也不想就說,「優勝劣汰,死了就死了唄,有什麼好說的?」
覺非睜大了眼睛,他無論如何都不相信剛才的話是從火舞口中說出的,從這個一向天真浪漫的小女孩子口中說出的。
「難道你就沒有一絲絲的不忍心?」
「在我們魔界,這是最正常不過的事了。劣等的生物原本就是為優等者服務的,如果沒用那留著只能浪費我們的資源!」火舞心安理得地回答說,繼而又追加了一句,「有時候我真懷疑木頭老師你是不是魔族的。會人族的魔法,與魔界的很多東西都格格不入的樣子!」
覺非一陣冷汗,閉嘴不說了。
雖然在一起生活了三年的時光,但覺非卻對自己的身世隻字不提,更隱瞞了自己是人族的身份——不是說信不過三個學生,而是每個人在陌生的環境裡總需要這樣那樣的措施來保護自己,而覺非也不例外。
又有人從擂台上被拖了下來,一個兩個三個……
屍體的數量一次又一次的衝擊著覺非的視線和心靈,終於他忍不住對三個學生說,「咱們回去吧,不比了!」
說得毅然果斷。
然而觀看了這麼多次打鬥的吟風三個人此時的心中早已被燃起了熊熊的戰火,激動的雙手在不停地顫抖著壓根就沒聽到覺非的話。
覺非提高了音量再次提醒道,「我說,我們回去吧!」
吟風三人回頭一臉的不可思議,驚奇地問,「為什麼,不要!」
而在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火舞已經迫不及待地找到了比賽的間隙跳到了擂台上——她要打擂!
剛想衝上去阻止她的覺非被另外兩個人給阻止了,「老師你想幹嗎?上了擂台不戰而下可是最恥辱的事情,難道你想要讓火舞被萬人恥笑嗎?」
覺非無奈,再次無奈!
他只能眼睜睜木然看著擂台上鬥志昂揚的火舞在跟一個五十開外的魔法師周旋著。
這個魔法師已經連贏四盤了,此刻站在擂台上卻一點都不顯得勞累反而比剛才更加的神采熠熠!而火舞,之所以有勇氣站到台上去自然也是有她的把握的。
火舞微笑著,卻不說一句話,一雙水靈的眼睛緊盯著那個魔法師的雙手,而嘴裡卻開始了低聲的吟唱。
魔法師似乎對第五輪竟跑上了個黃毛小丫頭很是不滿,嘴裡怒喝著雙手則開始打起那些不規則的印結——這是一個超高級黑暗魔法,他要讓這個不知死活的小丫頭有來無回!
曾經戰敗無數魔族高手的火舞自然明白他手中印結的含義,卻是一點也不擔心念動魔法咒語的嘴巴反而笑了——
「鳳凰涅磐!」
火紅的鳳凰憑空而現,直逼魔法師而去。他倉皇應對,眼中激射出一股黑色的霧靄包圍住了迎向他的火鳳凰而手裡的印結依然在繼續著。
火舞輕笑一聲,心想要是這種程度的黑暗霧靄就能阻止火鳳凰的攻擊那我還選擇施放它幹嗎?
她高聲大喊,「重生吧,鳳凰!」
聲音像是命令像是祈求,而霧靄的裡的鳳凰在「聽」到了她的聲音後發出了一種刺耳的嘶鳴聲,身上的熊熊火焰再次高漲把裹在身上的黑暗霧靄燃燒得乾乾淨淨!它高漲的火焰把身體支托著也膨脹了起來——不,它的身體就是在膨脹!
自爆,涅磐的鳳凰最終的絕招就是自爆!
魔法師見此反倒鎮靜了,變得有恃無恐,因為繁雜的印結終於在他不斷提速的手中完成了,只見他雙手呈不規則狀向前輕推,頓時一股排山倒海的壓力往火舞身側湧了過來!
火舞再次輕笑,快速從背後那出那張覺非親自為她所鑄的魔弓朝魔法師瞄準——「嗖」的一聲,熾熱的暗紫火箭從弓上擊射而出穿透了那股壓力直透魔法師額頭!
他臨死都不信自己就這樣死了,死在一個黃毛小丫頭的手裡。
他的魔法終於在氣勢之後在他死之後諷刺般地出現了,而火鳳凰也在此刻涅磐爆炸把它給強壓了下去……
火舞很滿意自己的成果,她完全做到了覺非教她的「速戰速決盡享先機」八字箴言。也許是被剛才的氣勢嚇著了,過了良久還是沒人上台去挑戰火舞,她實在有點不耐煩了,在她心裡還惦記著那些更好玩的物什,比如棉花糖。
於是她對著台下大喊,還有誰還有誰上來呀?
嬌滴滴的聲音此時聽在觀眾的耳中卻變成了一種挑釁。
「好狂妄的小丫頭,就讓老夫來會會你!」
緩步走來一位年逾古稀的老者——火紅的頭髮,滿臉的橫肉,一雙滾圓的大眼更是讓孩子在夜裡都不敢哭泣!
「請教老爺爺是?」
老者倨傲地回答道,「火性子雷暴!識相的話就盡快走吧!」
當他說出「雷暴」這兩個字的時候,台下響起了一陣掌聲,看來他的名頭不小。而雷暴似乎也很享受這種掌聲,樂呵呵地朝周圍致敬。
他是什麼火舞可不管,他那樣的態度,讓她很是不爽,於是別過了頭去懶得再理。
雷暴果然性子烈,見火舞如此對他氣得滾圓的眼珠都快冒出火來了!
「氣死我也!小丫頭你好不無禮,竟敢這樣對我?」
火舞愛理不理地一瞟他,說,「都上來了你還要我怎麼對你呀,難道想我叫你老爺爺,然後再跟你說……老爺爺你老都老了還上來幹嗎?」
雷暴這次是真被氣大了,想他堂堂貴族出身又曾經是博宇城主的魔法啟蒙老師,什麼時候受到過這樣的侮辱?
氣急之下再也管不了那麼多,手中印結亂打——不愧為城主的啟蒙老師,速度就是一流!沒過幾下繁雜的印結便如蝴蝶般在他手中飛舞,並且發出了陣陣的暗光——是的,暗光!
火舞輕笑一聲,「跟我比快?沒門!」
咒語如珠嘴若懸河——字字如珠璣墜地剎時聽不清任何一個音節只有不斷傳來的模糊聲音才讓人明白她並沒有膽怯而是在對抗著。
印結打完,咒語亦畢。
頓時天作樂手雷作鼓,巨風嘶吼閃電懾魂!密佈的烏雲如帷幕般罩了下來,而這張帷幕不安的咆哮聲似乎預示著戰鬥的激烈……
在魔界,雖然每個人本身都擁有一個上天的禮物——魔核,可以很輕鬆地釋放魔法,但是就像每個人的天賦不同一樣魔核的力量也分大小各人的資質同樣也分優劣——一句話,人人會的魔法並非人人都精!這些觀眾大多是普通百姓,湊熱鬧的他們哪見過這陣仗?
驚歎、羨慕之情兼而有之,但最多的還是深深的懼怕,因為他們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
這是一種令人聞之喪膽的氣息,所有的人全都屏住了呼吸緊張地看著,鴉雀無聲。
雷暴釋放的是一個黑暗魔法中的火類高級高階魔法「暗之焰火」——含怒而發其威力可想而知,熊熊的暗黑色火焰夾雜著雷鳴電閃鋪天蓋地地從天而降,令人無從躲閃!見過極度密集的眼花嗎?這就是那煙花,只不過速度要更快威力要更強火焰要更大,而它的方向則是由上往下的!火舞並不擔心,從雷霆一站上擂台以後她就沒擔心過。她自然有著十足的把握了,畢竟她年紀輕輕卻有著豐富的戰鬥經驗,更不會比老人家雷暴少!此時她的咒語也已到了尾聲,只聽她清晰地輕吐了一句,「……雷霆地火!」
地底,竟然就在她輕輕一句話的作用下冒出了濃烈的火焰!不,應該說是像火山一樣噴出來,從地底噴出了濃烈的火焰,噴薄而出!!
兩個魔法就這樣一上一下對抗著,它們都是以火的形式也同樣都是屬於高級魔法威力巨大。但擂台上的兩個人看似勢均力敵,但其中的微妙之處就只有他們兩個當事者心知肚明了,旁人無從猜測。
只有肉眼的觀眾又怎麼看得見被火焰團團包圍著的這兩個人?!
火舞在兩股火焰的夾雜作用下竟很是興奮,甚至說很是享受!她終於明白自己這一生就是為火而生為火而舞的!在熊熊的火焰裡自己非但沒感覺到熱還覺著無比的舒適——那是一種胎兒在母親胎盤裡的感覺,溫馨而舒適!
她開始忘情地翩翩起舞,動情處竟卸去了原本為抵禦火焰襲擊而特意加的防護罩,而卸去防護罩的火舞舞姿更是輕盈曼妙!剎那間,擂台成了她的舞台熊熊的火焰則成了她獨一無二的背景!
雷暴漲紅了雙眼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孩,在他生活了四千多年的歲月裡就從來就沒見過這樣的情景(魔族平均年齡在五千歲左右)!這是什麼樣的一副景象啊,一個女孩竟然在自己的「暗之焰火」中舞蹈,在一個足以燒燬世間任何東西的魔法裡無所忌憚地舞蹈!他寧可相信是自己眼花了也不願接受這樣的事實,雖然他一向標榜自己的眼睛是魔界裡最亮的!
看著烈火舞者火舞忘情的表演,覺非不再為她擔心,卻突然想起了雪歌——那個被自己救治又傳授了她水系魔法的女孩。
「『火舞』能在火中翩翩起舞那『雪歌』是否又能夠在雪中放聲高歌呢?」
而在人族的世界裡,此時正是深秋季節。雪歌看著滿地紅色的楓葉忽然想起了那個在自己的旅途中救了自己一命的帥氣大哥哥。
「什麼時候才能再見他呢?」她想,「《覺非聽雨》上的內容我早就學光了,可真希望見到他的時候他回大吃一驚呢!」
魔界博宇城中心廣場的擂台上,比賽正在繼續著。
火舞的舞蹈並未停止反而跳得更加起勁更加優美了,而雷暴卻越發不輕鬆了。「暗之火焰」有著跟火牆術類似的地方,那就是它屬於那種需要不間歇提供能量才能維持的魔法,戰鬥到了這裡雷暴所付出的魔力已經令他產生了昏眩——這是魔力即將透支的徵象!
他實在是想不透這個對自己無禮的女娃兒究竟是何出身,如此的魔力維持能讓從小就被人誇天賦極高的老人家都感覺無以為繼,而她——至多不過七百歲,卻擁有著源源不斷的魔力為她著消耗的能量,並且她的魔力似乎並未因此而減弱!
無奈,英雄末路的無奈!
「我真的該服老了麼?」他喃喃自語,「像我的弟兄那樣從此退隱頤養天年嗎?」
他這一分心後果可嚴重地很!
原本就已經出現了魔力斷續的「暗之焰火」因為他的這次分心而再次失去了維持繼續攻擊的能力,由天而下的火焰在「雷霆地火」面前變得蒼白無力瞬間就被破滅了!
火舞雖然在舞蹈,但她腦中對火元素波動的感應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來得清晰透徹。她清楚地感應到雷暴此時的悲傷,這種悲傷與她內心深處對童年的記憶取得了共鳴——一樣地絕望一樣的無助!
她停止了舞蹈,淚流滿面地結束了這場令自己又興奮又悲傷的遊戲。
「雷霆地火」一停,雷暴身上的壓力頓時全沒了。他沒時間去想這是怎麼一回事而是朝火舞站著的地方猛撲了過去——他要贏,為了證明自己並未老去而贏!
可是,當處在半空中的他看見了火舞哭泣的眼睛時卻再也沒有勇氣去催動想前衝的魔力了——那是一雙憐憫萬物天使的眼睛,在她的眼睛中雷暴看到了自己的無能自己的無力。
他蒼老地停下了自己的腳步,像每個老人那樣蒼老而又衰弱地停止了自己的進攻腳步。
「我……我輸了……」
火舞輕輕地搖頭,一滴淚從眼睛流下滑過臉頰擊碎了雷暴蒼老的心。
他開始明白了一些以前參不透的事情,他想,「也許這才是我最終最好的選擇吧。」
這一局,以年輕的火舞擊敗實力強勁的雷暴而結束!
觀眾中沒有人鼓掌,他們或許正沉醉在火舞剛才的曼妙舞姿中或許正震撼於兩大魔法的威力驚人或許正在為雷暴那一句「我輸了」而沉思……
時間過了許久,主持人再次登上了擂台對著觀眾問道,「還有沒有人要上?」
一聲提問把大家從沉默中驚醒了過來,卻沒人願意站到擂台上。
「沒有人了嗎?」主持人再次提醒道,「如果沒有人願意挑戰這位小姐的話那這位小姐將獲得本次擂台賽的冠軍頭銜和豐厚的獎品!」
「等等,我們來!」
台下忽然如炸雷般響起了一個聲音,人們尋聲望去,兩人赫然就是隨火舞一同到來的吟風與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