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靖南侯府。左夢庚氣急敗壞地進了暖閣,向左良玉稟報道:「爹,程文范那傢伙跑了。」
「跑了?」左良玉愕然道,「去哪了?」
左夢庚道:「不知道。」
「媽的,程文范這個王八蛋。」左良玉怒道,「見老子落魄了就想跑,門都沒有,來人!」
早有親兵應聲入內,大聲應道:「在。」
左良玉道:「告訴赦搖旗,即刻封鎖武昌四門,沒有老子令諭誰也不許擅自出入,誰敢抗命,格殺勿論。」
「是。」
親兵轟然應諾,領命而去。
等親兵走了,左良玉又問左夢庚道:「兒子,安慶那邊有沒有消息了?」
左夢庚道:「還沒有確切的消息,不過孩兒聽到一些謠言。」
左良玉道:「什麼謠言?快說。」
左夢庚道:「孩兒聽說黃澍大人和柳師爺已經讓王樸給殺了。金聲坦、盧光祖、李國勇、李勇他們也已經叛變投敵了。」
「你說什麼?」左良玉聞言大驚道。「金聲坦他們都叛變投敵了?」
左夢庚道:「爹。這只是謠傳……」
「他奶奶地。這四個王八蛋十有**已經叛變了。」左良玉怒道。「要不然不會到現在都還沒有消息傳回!這四個白眼狼。老子平時待他們像親兄弟一樣。沒想到到頭來卻在背後插了老子一刀。」
左良玉這會是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這樣就不該把八萬精銳留在九江。
左良玉還指著金聲坦四鎮總兵和八萬精銳能抵擋一陣子呢,沒想到一仗未打就全降了朝廷,這下左良玉手下只剩下幾十萬烏合之眾,還怎麼和王樸抗衡?
左夢庚道:「爹,我軍精銳都在金聲坦、盧光祖、李國勇、李勇四人手下,他們要真叛變了,武昌城怕是守不住了。」
「你說的對。武昌怕是守不住了。」左良玉凝聲道,「我們得趕緊想條活路,要不然等中央軍打到武昌,那就全完了。」
左夢庚道:「爹,要不去關中投奔李自成吧?」
「胡扯。」左良玉道,「李自成沒容人之量。去關中投他那是找死。」
左夢庚道:「那就去四川,投張獻忠。」
左良玉道:「張獻忠是老子手下敗將,去投奔他你讓老子的臉往哪擱?」
「那……」左夢庚道,「那就只能去河南投奔紅娘子了。」
「放屁。」左良玉勃然大怒道,「老子也是堂堂七尺男兒,豈能屈膝女人胯下?」
左夢庚道:「爹,你該不會是想去投奔建奴吧?」「建奴太遠,想投也投奔不了。」左良玉道,「我們去山西投奔吳三桂。」
「吳三桂?」左夢庚道。「他能收留我們嗎?」
「不知道。」左良玉道,「兒子,這次得辛苦你了。你親自去一趟太原,把老子的意思轉告給吳三桂。」
「爹。」左夢庚吃了一驚,急道,「我可是您的獨子,我要是有個好歹,左家可就絕後了。」
「沒用的東西。」左良玉怒從心起,一巴掌扇左夢庚臉上,吼道,「你去不去?不去老子現在就砍了你!」
湖口北門。王樸手扶垛堞站在城樓之上。
王樸身邊站著柳輕煙和柳如是,身後站著趙信、唐勝、黃得功、施琅等四鎮總兵!
王樸霍然回頭,目光刀一樣掠過趙信、唐勝臉上,沉聲道:「準備好了嗎?」
趙信、唐勝轟然應道:「準備好了!」
王樸道:「去吧。」
「是!」
十鎮總兵轟然應諾,領命而去。
等趙信等人下了城樓,柳如是才低聲說道:「侯爺,是不是再考慮一下?」
「考慮?」王樸冷然道,「考慮什麼?」
柳如是道:「小女子以為,金聲坦、盧光祖、李國勇、徐勇等四鎮總兵既然已經決定投降。而侯爺也已經接受了他們的投降,那就不應該再追究他們的殺孽了,常言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只要他們今後好好約束部屬,不再禍害百姓就可以了。」
「你太天真了。」王樸搖頭道,「你認為金聲坦、李國勇、徐勇、盧光祖他們能約束好自己的部屬,從此不再禍害百姓嗎?」
柳如是道:「侯爺能給李成棟他們機會,為什麼就不能給金聲坦他們機會?」
「那不一樣!」王樸冷然道。「江北軍雖然軍紀敗壞。卻沒有壞到左軍這種程度!劉澤清壞吧,棄守山東之前還不忘擄掠百姓。可他也就是擄掠,他至少沒有隨便殺人,他至少沒有拿人熬油點燈!」
「可是……」
「可是你看看左良玉的軍隊,燒殺**,無惡不做,金聲坦、盧光祖、李國勇、徐勇、赦搖旗並稱左良玉麾下五大虎將,死在他們手裡地無辜百姓還會少嗎?這樣的人渣敗類,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殺不足以謝天下!」
「還有這四鎮匪軍,比流賊還凶殘,比建奴還狠毒,如果我饒了他們,中央軍的將士會怎麼想?天下百姓又會怎麼想?難道讓天下百姓指著我王樸的脊樑骨罵:天殺的王樸,居然和這些禽獸不如的畜生狼狽為奸……」
「侯爺。」柳如是喟然道,「既然要殺,那也不應該現在就殺。」
王樸冷然道:「理由呢?」
柳如是道:「要是現在就殺了金聲坦他們,再把四人手下地降軍發往南京當太監,其結果只能是讓武昌城內的數十萬叛軍兔死狐悲,奮起負隅頑抗之決心,中央軍雖然無堅不摧,可真要打起來,真正受害的只能是武昌百姓啊。」
「不,你錯了。」王樸搖頭道。「你完全不知道叛軍的心思。」
柳如是臉上露出一絲不服,嬌聲道:「還請侯爺賜教。」
王樸道:「假如我饒恕了金聲坦四人以及四人手下的匪軍,那麼武昌百姓受的苦難只怕還要深重,甚至連周邊各府的百姓也無法倖免,因為這些人渣敗類已經搶劫慣了,他們一定會抓緊時間禍害百姓。因為被中央軍收編之後,他們就再不會有這樣的好機會了!」
柳如是忍不住點了點頭,王樸的話地確有道理。
王樸道:「如果我把金聲坦四人殺了,再把投降的叛軍全部閹割然後送去南京當太監,這就能給武昌的叛軍造成極大地震懾,沉重的心理壓力之下,叛軍極有可能不戰而潰,如此一來,我軍就能兵不血刃進佔武昌。同時也能讓百姓的損失減少到最低限度。」
「不戰而潰?」柳如是難以置信道,「唇亡齒寒之下,叛軍難道不會負隅頑抗?」
「你太高估叛軍地意志了。」王樸冷然道。「這伙叛軍也就欺負欺負老百姓,或者仗著人多勢眾欺負欺負一下比他們更弱的對手,一旦遇上了真正厲害的對手,不管是流賊、建奴還是中央軍,他們都會不戰而潰。」
柳如是將信將疑道:「不敢相信。」
王樸臉上掠過一絲冰冷的殺機,對柳如是說道:「只要中央軍展示出遠勝過叛軍的實力和鬥志,叛軍就會完全崩潰!你瞧著吧,等會叛軍在東門外集結之後,只要五千中央軍就能讓他們喪失反抗的意志。哪怕他們手裡還拿著武器!」
「五千中央軍就能讓八萬叛軍喪失反抗地意志?」柳如是凝聲道,「小女子不敢相信。」
王樸道:「那你就好好看著吧。」
柳如是道:「小女子拭目以待。」
小半個時辰之後,湖口北門外開始出現了叛軍的身影,就像一群黑壓壓的螞蟻,從曠野盡頭向著湖口緩緩碾了過來。
當叛軍距離城門還有四五百步距離時,一騎快馬忽然從北門疾馳而出,馬背上地中央軍軍官鏗然抽刀高舉向天,厲聲長嗥道:「停止前進……」
走在叛軍前列的金聲坦、盧光祖、李國勇、徐勇四人紛紛高舉右臂,四人身後緩緩跟進的叛軍便紛紛停下了腳步。在北門外地曠野上擁擠成一團。與此同時,一隊隊全副武裝的中央軍將士已經從北門洶湧而出。
王樸、柳如是站在城樓上看得正切,只見五千中央軍兵分兩路,繞過叛軍兩翼,最終以很稀疏的方形陣把八萬叛軍團團圍了起來,領軍地趙信一聲令下,中央軍的五千桿火槍已經舉了起來,黑洞洞的槍口齊刷刷地對準了包圍圈中的叛軍。
叛軍陣中霎時起了一陣小小的騷亂,沒等趙信有所表示。所有的叛軍將士已經雙手抱頭很自覺地蹲了下來。
趙信揮了揮手。一隊中央軍將士就凶神惡煞般衝了上來,不由分說就把金聲坦、盧光祖、李國勇、徐勇四人摁到了地上。耀眼地寒光閃過,金聲坦四人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大好的頭顱就已經滾落在地。
叛軍陣中又起了一陣騷亂,但是很快這陣騷亂就又平息了下去。
柳如是驚愕地睜圓了美目,滿臉的難以置信,她實在是想不明白,八萬叛軍,手裡還拿著武器,為什麼會如此忌憚五千名中央軍將士?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曾經地主將被殺也無動於衷!
王樸嘴角卻浮起了一絲冷冽地鄙夷,叛軍的表現早在他地預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