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樸一腳踏進大門,厲聲喝道:「誰敢!?」
王樸身後,大鬍子帶著五十多號人呼喇喇地擁了進來,把趙三泰這二十多號人團團圍了起來,正準備上樓拿人的大小將領還有親兵嚇得趕緊放下了手裡的兵器,樓上的刀疤臉聽到了王樸的聲音,也趕緊出了雅間,屁顛屁顛地跑下了樓。
刀疤臉跑到王樸跟前賠笑道:「將軍您怎麼到這兒來了?這事要讓夫人知道了,小人可是吃不了兜著走啊。」
「少他娘的油腔滑調。」王樸低吼道,「瞧你那點出息。」
「王大人。」一邊的趙三泰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要問你。」王樸霍然轉身,惡狠狠地盯著趙三泰,問道,「你又是什麼意思?」
趙三泰應道:「據查,大同鎮千總刀疤臉在浮圖峪私縱響馬盜,按大明律私縱盜賊形同造反,末將正準備拿人訊問。不過王大人盡可放心,末將相信這事大人您肯定不知情,刀疤臉一定是瞞著您干的。」
「據查?」王樸厲聲道,「誰查的?證據又在哪裡?居然查到本將軍頭上來了?」
趙三泰硬著頭皮道:「末將既然敢拿人,自然有證據。」
王樸冷然道:「那就拿出證據來吧。」
「王大人!」趙三泰冷然道,「刀疤臉是大同鎮千總,而末將是大同鎮副總兵,代行總兵事!別忘了你現在已經不是大同總兵了,你是京營提督,京師三大營歸你節制,大同鎮可不歸你管,請你自重!」
王樸道:「我要是不自重呢?」
「那末將就只好得罪了。」趙三泰抱了抱拳,回頭大聲喝道,「來人,把大同鎮千總刀疤臉拿下!」
趙三泰身後的大小將領面面相覷,竟無人敢應聲。
王樸臉上浮起一絲譏笑,冷然道:「我倒要看看,有誰敢拿人?」
趙三泰的臉脹成了豬肝色,怒道:「趙六斤!」
親信家將趙六斤趕緊上前應道:「末將在。」
趙三泰火道:「拿下,立即把刀疤臉拿下!」
「這個……」趙六斤垂下頭來,低聲嘀咕道,「不太好吧?」
「哼!」王樸悶哼一聲,突然大喝道,「刀疤臉,大鬍子!」
「在!」
刀疤臉,大鬍子轟然回應,挺直了身軀標槍般站到了王樸跟前。
王樸惡狼一樣盯著趙三泰,獰聲喝道:「把趙三泰給我拿下!」
「是!」
刀疤臉,大鬍子轟然回應,逕直向趙三泰逼了上來。
趙三泰臉色大變,色厲內茬地喝道:「你們敢?」
刀疤臉和大鬍子根本不為所動,不由分說就左右挾住了趙三泰,刀疤臉又一腳踢在趙三泰的腿彎上,強迫他單膝跪在了王樸面前。
王樸從小七手中接過馬鞭,凌空叭地抽了個響。
趙三泰驚叫道:「你要幹什麼?」
「幹什麼?」
王樸臉上浮起一絲獰笑,突然一鞭往趙三泰抽來,趙三泰拚命想要躲閃,卻被大鬍子和刀疤臉死死摁住,那一鞭便結結實實地抽在了趙三泰臉上,頃刻間留下了一條血痕,趙三泰頓時殺豬般慘叫起來。
「王樸你濫用私刑,我要想向張公公告發你。」
張公公就是大同鎮守太監張子安,也是大同鎮的監軍。
「告?你儘管去告!」王樸獰笑道,「趙三泰,你身為大同鎮副總兵並代行總兵事,卻目無上憲、滿嘴噴糞,大同府盜賊蜂起,響馬成災,你不帶兵去剿賊卻來怡紅院狎妓**,還聚眾鬧事,這頓鞭正是本將軍替張公公抽的!」
說著,王樸不由分說又是一通亂鞭劈頭蓋臉地往趙三泰身上抽來,趙三泰被抽得慘叫連天,不到十鞭子居然痛得昏了過去,趙三泰身後的大小將領看得又驚又懼,心想王樸連抗旨劫法場的事都敢做,當眾鞭笞一個副總兵又算得了什麼?
王樸道:「刀疤臉,把他弄醒了。」
「是。」
刀疤臉答應一聲,去耳房拎了桶冷水嘩地潑在趙三泰臉上,趙三泰激泠泠地打了個冷顫,醍了過來,這會趙三泰再不敢硬撐了,嚇得趕緊在王樸面前跪了下來,求饒道:「王大人饒命,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小人錯了。」
「現在知道錯了?」王樸獰笑道,「趙三泰你聽好了,別說你現在還不是總兵,就算改天你真當上了大同鎮的總兵,你也別想著能怎麼樣!本將軍手下的弟兄就算真犯了事,那也輪不到你管!」
「是。」趙三泰連聲應道,「末將以後再不敢管了。」
「刀疤臉。」王樸喝道,「現在你說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旁邊的副將、參將、游擊什麼的看得是目瞪口呆,手下和別人鬧事,不由分說先把別人毒打一頓,然後再問手下這是怎麼回事,這樣的事情也只有王樸這種渾人才做得出來,不過想想他在京師做的事情,也就不會感到奇怪了。
刀疤臉趕緊道:「沒事,沒啥事。」
「還說沒事?」王樸瞪了刀疤臉一眼,哼聲道,「差點就被人綁到大牢裡當成私縱響馬的反賊了!沒用的東西,堂堂千總竟然被人堵在勾欄院裡,你他娘的出門的時候就不會多帶些弟兄?本將軍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是是。」刀疤臉賠笑道,「將軍訓得是,小人給您丟臉了。」
王樸問道:「你瞧上的姑娘呢,帶上來大伙瞧瞧。」
「是。」刀疤臉應了一聲,忙回頭招呼道,「嬌娘,紅杏,你們快過來見過將軍。」
嬌娘和紅杏早已經聽說了王樸大鬧京師的事,也聽說了王樸為了陳圓圓抗旨拒婚的事,當下兩人上前向王樸道了萬福,恭恭敬敬地說道:「小女子見過將軍。」
「嗯。」王樸點了點頭,對刀疤臉道,「是好姑娘,淪落風塵可惜了,老疤臉你也該給她贖身了吧?」
刀疤臉道:「小人也這麼想來著,可沒銀子啊。」
王樸火道:「沒銀子你不會向我借啊?要多少?」
「這個……」刀疤臉低頭輕聲說道,「如果要同時替嬌娘和紅杏贖身,得八千兩銀子。」
王樸皺眉道:「鴇母呢?」
剛才一直躲在邊上的老鴇趕緊上前說道:「老身在這裡。」
王樸指了指嬌娘和紅杏,又指了指刀疤臉,說道:「你的這兩位姑娘,本將軍手下的這位軍爺看上了,現在要替她們倆贖身,人呢今天先帶走了,兩位姑娘的四千兩贖身銀子他回頭就讓人給送過來。」
鴇母苦著臉叫道:「將軍,不是四千,是八千。」
「你說什麼?」王樸沉下臉來,冷然問道,「多少?」
「呃……」鴇母打了個冷顫,低聲說道,「四……是四千兩。」
「這就對了。」王樸回頭瞪了刀疤臉一眼,喝道,「帶上你的女人,走!」
王樸揚長而去,刀疤臉、大鬍子等人也蜂擁而去。
直到王樸等人走遠了,趙三泰才敢讓親兵扶他站起身來,忍不住又回頭惡狠狠地瞪了趙六斤還有那些大小將領一眼,心忖這些狗娘養雞的,平時跑前跑後無事獻慇勤,可真到了節骨眼上,卻連伸手拉他一把都不敢。
「走,回大營。」
趙三泰再不理會身邊的大小將領,在親兵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去了。
「乖乖。」目送趙三泰離去,一個游擊將軍咋舌道,「護犢子居然能護成這樣,放眼天下只怕也找不出第二個王總兵了,今天我算是信了,真信了,王總兵為了救大鬍子去劫法場這事看來是真的。」
「什麼叫看來是真的?」另外一名游擊冷然道,「這事本來就是真的。」
另一名參將道:「撞上了王總兵,趙副總兵也只能自認倒霉了。」
「得勒。」另一名游擊洩氣道,「我們提著腦袋給朝廷打仗,一年下來也不過百餘兩餉銀,這點銀子只夠我們來兩回怡紅院,再瞧瞧人家王總兵手下的人,區區一個千總就能一擲千金替怡紅院裡的紅牌贖身,還聽說普通的大頭兵都有五百兩餉銀,有些陣亡將士的撫恤金更是多達兩千兩!唉,人比人,氣死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