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之間,王樸回到大同已經三天了。
夜深了,陳圓圓和嫩娘正在侍候王樸燙腳,嫩娘的母親很早就亡故了,現在父親又戰死了,在老家也沒了親人,陳圓圓見她可憐,正好身邊又缺個使喚丫頭,就把她留在了身邊,對陳圓圓的決定王樸當然沒有意見。
王樸正美滋滋地享受陳圓圓、嫩娘主僕倆的腳底按摩時,小七和甄有才忽然聯袂而至,陳圓圓知道甄有才他們肯定有正事要和王樸商量,就趕緊替王樸擦乾了腳,然後端起洗腳盆進了裡間,王樸招手示意甄有才和小七坐到坑上。
甄有才盤腿在坑上坐了,小七卻走到王樸身後站定了。
王樸問道:「有消息了?」
小七答道:「小人遵照甄先生的吩咐,這幾天一直在東門外的屠宰場盯著,昨天下午,果然有十幾匹受傷的馬匹被送進了屠宰場,趁人不注意,小人偷偷溜進去看了,這批馬都被火器的鐵砂打成了重傷,沒法痊癒才送進了屠宰場。」
「好。」王樸擊節道,「有沒有追查這批馬是從哪裡運來的?」
「查了。」小七道,「是從栲栳山那邊運來的。」
甄有才道:「小人敢斷言,這伙響馬盜就是栲栳山一帶的馬戶。」
小七道:「將軍,要不要小人這就帶人去栲栳山?」
「不急。」王樸壓了壓手,說道,「這事先不急,要想招撫這伙響馬盜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還是等打探出了這伙響馬盜的確切底細再做決定也不遲,小七,倒是陣亡弟兄的撫恤金都下發了?」
「都發了。」小七神色轉為黯然,說道,「去遼東的弟兄共有一千一百零七人,活著回到大同的有兩百六十七人,其餘八百三十八人全部戰死,小人遵照將軍的命令,已經給每個陣亡弟兄的家屬發放了五百兩銀子的撫恤金,總共花了四十萬九千兩銀子。」
王樸問道:「還有一筆銀子怎麼沒發?」
小七道:「都發了呀。」
「不對。」王樸道,「當初在盛京,大鬍子率五十名弟兄出城前,我曾經答應過他們,如果他們能活著回到大明,就每人賞一千兩,如果他們戰死了,就每戶賞二千兩銀子,現在他們都戰死了,就按每戶二千兩額外發放撫恤金。」
「是。」小七恭聲應道,「小人回頭就去補發。」
王樸道:「現在就去,把銀子連夜送到莊上去。」
「是。」
小七應了一聲,領命去了。
「甄先生。」王樸看了看甄有才,問道,「除了響馬盜的底細,我讓你查的另外一件事情查得怎麼樣了?」
「小人也查清楚了。」甄有才捋了捋頷下的山羊鬍子,應道,「大同府設有官營兵器作坊三處,都歸大同鎮守太監張子安管,另外還有兩處民營兵器作坊,不過規模太小,一年到頭也打造不了多少兵器。」
「張子安?」王樸皺眉道,「鎮守太監?」
甄有才低聲問道:「要不要小人準備一份厚份,明天送去張子安府上?」
「胡說!」王樸怒道,「這裡可不是京師,憑什麼還給張子安送銀子?」
甄有才苦笑道:「有了銀子才好辦事啊,將軍要想打造新式火器,沒有張子安的三座官營兵器作坊可不成,再說跟張子安搞好了關係對將軍來說只有好處,別看鎮守太監不帶兵也不管地方事務,可他們的權力大著呢。」
王樸皺眉道:「非送銀子不可嗎?」
甄有才笑道:「將軍別急呀,這筆銀子雖說送給了張子安,可過不了幾天就又能回到王家大院的銀庫裡來。」
王樸問道:「這話怎麼說?」
甄有才道:「你說張子安收了銀子能幹什麼,除了購置產業他能幹什麼?這麼多銀子他又帶不進棺材裡去,將軍你不是想勸大爺變賣王家的產業嗎?正好把產業變賣給張子安,銀子不就又回到王家大院的銀庫了嗎?」
王樸想了想,覺得這話有道理,這個時候還沒有匯通天下的山西票號,張子安收了銀子的確運不到別的地去,只能就地購置產業,再說張子安也是土生土長的大同人,他的親屬都在大同,就更有理由購置產業了。
「好吧。」王樸無奈道,「那你下去準備吧。」
「小人這便去準備。」
甄有才起身向王樸抱拳一揖,領命去了。
目送甄有才瘦削的身影消失在門外,王樸長長地伸了個懶腰,在坑上躺了下來。
雖然大同並非最理想的落腳地,可現在王樸沒有選擇的餘地,在大同鎮他至少還是個前總兵,在邊軍將士心裡至少還有點餘威,可到了別的地方他就只是個沒什麼實權的駙馬都尉,而且只是名義上的,他就什麼事情也做不了。
更何況沒有崇禎帝的聖旨,王樸什麼地方都去不了。
所以王樸只能在大同爭取最好的結果,現在最迫切的有兩樣任務,一是趕緊招兵買馬,急取在百日丁憂期內扯起一支訓練有素的精銳,二是打造火器,讓這支精銳裝備上相對這個時代而言最先進的火器。
有了一支絕對效忠自己的精兵,才有安身立命的根本!
可王樸也不能招募一群農民來當自己的家丁,因為他已經沒有足夠的時間來把一群農民訓練成精兵了!朝廷潛伏在蒙古和朝鮮的密探已經傳回消息,建奴已經有了新的奴酋,年僅四歲的福臨已經繼位,多爾袞和濟爾哈朗共同輔政。
如果不出意外,明年開春,建奴就會對大明朝展開報復。
可以想像得到,這次報復將會是史無前例的瘋狂!而王樸鎮守的大同府更會成為建奴報復的重點地區,如果不能趕在建奴大軍到來之前訓練出一支能征善戰的家丁部隊,等待王樸的命運就只能是戰死沙場。
還有,百日丁憂期滿之後,崇禎帝也絕不會讓他繼續留在大同,到時候怎麼辦?王樸如果想不奉詔返京,除了找一個合適的借口,手中還必須有一支絕對效忠於他的精兵!要不然,區區一個大同知府就能把他給押回京師。
王樸正想呢,陳圓圓忽然進來稟道:「相公,大哥找你。」
「大哥?」王樸愕然道,「這麼晚了他找我幹嗎?」
陳圓圓道:「大哥找你肯定有事,你還是趕緊去吧。」
「還讓不讓人睡覺了,真是。」
王樸不情不願地坐起身來,順勢把陳圓圓拉倒在自己懷裡肆意輕薄了一番,直把陳圓圓捉弄得嬌喘吁吁、媚眼如絲,這才起身整了整衣衫,直奔大哥王櫸的住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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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大院,正房。
王櫸、王樺已經等候多時了,王樸進了門向兩人見禮道:「小弟見過大哥,二哥。」
「罷了。」王櫸擺了擺手,說道,「老三你也坐吧。」
王樸走到坑前,挨著王樺身後坐了。
王櫸歎了口氣,說道:「老三哪,大哥今天把你請來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王樸道:「大哥請說。」
王櫸道:「這些年山西災禍不斷,再加上兵荒馬亂的,我們王家的各處生意都快維持不下去了,光是今年一年就落下了十幾萬兩的虧空,大哥也實在是沒有別的法子了,只能找老三你借銀子了。」
王樸想了想,說道:「大哥,銀子小弟有,扣去給弟兄們的餉銀還有陣亡將士的撫恤金,少說也還能剩下五十萬兩,可這筆銀子小弟不能借給大哥呀,小弟還要用來招兵買馬,打造火器呢。」
王櫸急道:「只借十萬兩行不行?」
王樸問道:「只借十萬兩當然不是問題,可小弟想知道到時候大哥拿什麼還債?大哥認為我們王家在山西的各處生意還能賺錢嗎?」
王櫸語塞道:「這……」
王樸道:「大哥,小弟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王櫸道:「有什麼話老三你就直說吧,都是自家兄弟。」
王樸道:「大哥,聽小弟一句勸,把我們王家在山西的所有產業都變賣了吧,趁著現在時局沒有完全糜爛,還能賣個好價錢的時候趕緊賣,要是再等上兩年,只怕我們王家在山西的產業就要一文不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