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樸站起身來清了清嗓子,有模有樣地說道:「那行,今兒個本將軍就給你們唱一支小曲——走西口。」
哥哥俄走西口,
小妹妹犯了愁,
提起哥哥俄走西口,
哎,小妹妹你淚長流,
哥哥俄走西口,
小妹妹送俄走,
手拉上的那就哥哥的手,
哎,送出來就大門口,
小妹妹不丟手,
有兩句的那就知心的話,
哎,小妹妹你記心頭。
……
王樸的大嗓門再加上纏綿中略帶著憂傷的歌詞,把陝北民歌中蘊含的蒼涼意境演繹得淋漓盡致,姑娘們彷彿從這蒼涼的歌曲中看到了蒼涼貧瘠的黃土高原,看到了在那片土地上為了生存而掙扎的人們。
男人為了養家餬口不得不背井離鄉,女人送男人到村口,戀戀難捨,淚眼迷離……
王樸唱到動情處,陳圓圓忍不住伸出小手輕輕握住了王樸的手掌,望著王樸的美目裡已經流露出水一樣的柔情,李香君和董小宛更是被王樸蒼涼的歌聲所打動,兩行清淚已經順著她們的粉臉流淌下來。
陝北民歌之所以能打動人,演唱技巧只是其次,主要的是靠民歌本身所蘊含的那種蒼涼貧瘠的韻味,王樸在西安上大學的時候,有事沒事就往陝北跑,對陝北民歌有著近乎狂熱的癡迷,以他的造詣想騙小姑娘的眼淚那還不是小菜一碟。
王樸一曲唱罷,軒中寂然無聲。
好半天之後,李十娘才幽幽歎息一聲,問道:「將軍,這是哪裡的小曲呀,奴家聽著怎麼心裡磣的慌啊。」
王樸歎了口氣,以凝重的語氣說道:「這是山陝民歌,山陝是個貧瘠的地方,不像江南沃野千里,那裡的百姓常常填不飽肚子,為了養家餬口,那裡的男人常常背井離鄉,到口外去闖蕩,這就是走西口。」
王樸這話半真半假,山西貧瘠是不假,不過這時候的山陝還根本沒有走西口這回事,因為當時的大明帝國和蒙古還處於敵對狀態,根本就沒可能進行大規模的商貿活動,所以也不會有山西人走西口這樣的故事了。
李香君目露不忍之色,輕聲問道:「那女人呢?」
「女人就留在家裡。」王樸又歎一口氣,接著說道,「走西口的路上填滿了山西人的纍纍白骨,絕大多數女人在送走她們的丈夫或者兒子以後,從此再難見面,可她們又不能不送走她們的親人,因為那片土地實在太貧瘠了,養不活那麼多人……」
「今兒可是開心的日子,咱不說這讓人心酸的話題。」李大娘用手絹抹了抹眼角,臉上已經恢復了嫵媚的風情,對王樸說道,「現在奴家宣佈,將軍已經順利闖過十娘這關了,現在哪位姑娘接著出題啊?」
「媽媽。」李大娘話音方落,卞玉京起身說道,「玉京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李大娘道:「玉京你說呀。」
卞玉京嫵媚地掠了王樸一眼,媚聲說道:「圓圓姐和將軍新婚燕爾,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今天姐妹們玩夠了,也鬧夠了,就不要再繼續糾纏下去了,還是讓圓圓姐和將軍早些回去竭息吧,啊?」
李大娘附和道:「哎喲,玉京說得對,這辰光的確是不早了,將軍和圓圓姑娘明天還要起早趕路呢,那今天就散了吧。」
王樸抱拳笑道:「那就多謝各位姑娘手下留情了。」
李香君嬌笑道:「這次就放過姐夫了,等下次姐夫你和圓圓姐回江南補辦婚禮時,姐妹們再好好鬧你,嘻嘻。」
「那就這麼說定了。」王樸微笑道,「等本將軍和圓圓回江南補辦婚禮時,你們有什麼招儘管使出來,本將軍如數接著。」
陳圓圓又起身與姐妹們道別,眾姐妹一直把王樸和陳圓圓送出曖香閣,看著陳圓圓上了轎,出了烏衣巷才各自返回寓所不提,柳如是因為借住在二李家,就和李大娘、大十娘和李香君一併回了暖香閣。
【先說說暖香閣。
曖香閣原本只靠李大娘一人維持,那時候李大娘還不是鴇母,她的藝名叫李貞麗,也是秦淮河畔紅極一時的南曲名媛,只可惜年歲大了卻一直找不到合適的男人從良,後來便索性買下了暖香閣自己當起了鴇母。
後來李大娘的遠房表妹李十娘因為父親犯事被沒了藉,李大娘就斥重金把李十娘贖了回來。憑借過人的美貌和才藝,李十娘很快就成了秦淮河上的名媛,艷幟高張,這暖香閣也就成了二李家。
兩年前,李大娘從小收養的乾女兒李香君也滿了十六歲,出落得天仙化人似的,而且能詩善賦、能歌善舞,尤其是李香君身材嬌小、膚色瑩白如玉,風流客就給她起了個香扇墜兒的雅號,不到兩年時間,香扇墜兒的艷名也傳遍了整個江南。】
李大娘觸景生景想起了自己的不幸,便幽幽歎息了一聲,說道:「唉,還是圓圓姑娘的命好啊,能遇上王將軍這樣的如意郎君。」
柳如是和李十娘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默然不語。
李香君目露崇拜之色,嬌聲應道:「王將軍只帶了千餘人馬就敢孤軍深入遼東,還能全身而退,他為了救圓圓姐不惜以身犯險去給太湖水寇當人質,最後也能安然歸來,真是有勇有謀,有情有義,也只有圓圓姐這樣的天仙化人,才能配得上王將軍。」
「還不止呢。」李十娘悵然說道,「說他是個武夫吧,可他會賦詩,說他是個粗人吧,還卻能說些稀奇古怪卻又十分在理的話,說他只懂得帶兵打仗吧,他又能唱出淒美蒼涼的小曲……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呢?」
這一夜,李大娘、李十娘、柳如是還有李香君都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