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褐色的、千瘡百孔的山石和一望無涯的灘涂無邊無際的漫延到遠方,大風揚起的石頭更是將山石撞擊得千瘡百孔,少的可憐的幾棵樹木上也找不到幾絲綠意,大風吹過,陣陣的黃沙便隨風起舞,將天地間攪得一片渾黃。這裡,實在不是一個人能生活的樂園。
但就在此時,就在這狂風帶著著黃沙席捲天地的時刻,在這萬里少人煙的茫茫戈壁上,數萬人馬排著整齊的隊形,互相對峙著。一方衣甲鮮明,旗幟蔽天,刀槍如林。就連胯下的戰馬也都身披輕甲,正中間,一萬黑衣黑甲的部隊護衛著一面中軍旗幟,高高飄揚的裴字將旗在狂風中獵獵作響。
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在他們對面一兩千米遠的地方,一群群衣裳破舊的人群亦排列著整齊的隊列,手中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門,有很多的人甚至於只是在一根棍子上綁上一截鐵槍頭,騎兵非常少,只是在隊伍的中間,有著數百匹雜色馬,如果非要同這兩支隊伍中間找到一些共同點的話,那就是那就是兩方人馬的眼中都燃燒著熊熊的火焰,那是一種渴望戰爭,渴望流血的戰意。
裴立志搖搖頭,笑道:「松陽兄,沒想到我們這次千里迂迴,竟然逮到了一條大魚,將傲嘯城龍王座前第一大將石先勇堵在了這裡,這可真是天道酬勤啊!」
身被一把長長的斬馬刀的副將葛松陽在馬上欠欠身,微笑道:「這也不全是運氣,大帥在這中間的運籌帷幄起了決定性的作用啊!想當初,我就不甚理解大帥為何在得知敵蹤後不前去迎擊,反而率領我等迂迴了這麼大一個***。」
裴立志笑道:「松陽,雖然我們兵精糧足,但若與這些人比起對這大漠的熟悉程度,那是遠遠不如啊!如果我們僅僅是聞訊而動,對其到處圍追堵截,就只會被他們牽著鼻子走,永遠也不能摸到他們身邊,進行一場堂堂正正的決戰。現在正值春荒,傲嘯城中人口眾多,卻都是些窮得家徒四壁的窮漢,到了春上,必然要出來找糧。嘿嘿,這一次,我讓他們找到糧食,但卻永遠也帶不回傲嘯城去。」
葛松陽不由心悅誠服,「大帥神機妙算!」
搖搖頭,裴立志神色反而凝重起來:「此次來的是石先勇,如果來的是龍王座前的智將鄧朋,我在各地安排的疑兵必然瞞不過他,必竟,這些二線部隊士兵的戰力和主力部隊差距甚大啊!」
歎了口氣,裴立志道:「不知道是為了什麼,這些精英人物一個個都投入到了龍王這反賊手下,而不為朝廷效力。」
葛松陽也是默然不語,他和裴立志不同,是一個普通農民家出身,自然知道現今朝廷腐敗,各地土地兼併極其嚴重,而稅賦卻是極重,很多地方已是民不聊生,就算在他的家鄉,情況也是同樣如此。
而在這西域邊陲,本就自然條件惡劣,生活艱苦,再加上朝廷的各種盤剝,如果不造反,那可就真得活不下去了。本想向裴立志明說,但一想他的背景,卻又將到了嘴邊的話嚥了回去,看著對面那衣衫襤褸的隊伍,葛松陽喉頭上下滾動了幾下,心中著實有些不忍。
「松陽,你看他們雖然退路被截,已是上天無路,但卻戰意高昂,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對手呢!你有把握一戰將其擊潰麼?」
葛松陽道:「以現在這種情況而言,如果我們還不能一舉敗敵,那我們也太沒用了吧。大帥放心,今日他們已是翁中之鱉!」
收拾起心中的悲憐,葛松陽又變成了一個冷血的統兵大將。
石先勇在最初的震驚之後,已冷靜了下來,自己上了大當已是不掙的事實,一看對手那高高飄揚的裴字將旗,他就明白這是朝廷西域大營的主力了,先前自己搶糧所碰到的不過是一些疑兵。裴立志已不是第一次和他交手了,對手用兵之狡詐和靈活他已領教了許多,這些年來,傲嘯城所吃的敗仗幾乎都是在此人手中,這次落入對手圈套,以裴立志用兵之能,只怕今日要全軍覆滅在此了。抬頭看向傲嘯城的方向,石先勇長歎一口氣,「城主,先勇不能將急需的糧食帶回來了!」看了一眼五千手下,欣慰的想道:「不愧是我傲嘯城的兒郎!裴立志,就算今日我等全都畢命於此,也要讓你傷筋動骨!」
高高舉起手中的方天畫戟,石先勇暴雷般地喊道:「弟兄們,今天我們落入敵人包圍,敵人數倍於我,你們怕不怕?」
「不怕!」山呼海嘯般的怒吼聲將咆哮的狂風聲完全壓了下去。手中的兵器高高舉起,此起彼伏,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燒。望著全副武裝的對手,他們全無懼意。
「好兄弟!」石先勇大聲道:「今日就叫這幫狗腿子看看我傲嘯城兒郎的錚錚鐵骨。弟兄們,將我們的糧車統統都推到陣前來!」
隨著石先勇的一聲令下,上千輛糧車在陣前一字排開,身後,傲嘯城的士兵手持熊熊燃燒的火把,一個個眼含熱淚,這都是救命的糧食啊,可惜都運不回去了。
裴立志眼中露出一絲讚賞之色,當機立斷,這石先勇果然不愧是久經沙場的老將。轉頭示意葛松陽:「可以開始了!」
葛松陽匹馬躍出,斬馬刀向前一指,大叫一聲,「衝啊!」西域大營軍隊的左翼和右翼共一萬名騎兵呼嘯著衝了出去,向一兩千米之外的敵人撲去,喊殺聲震天動地。裴立志本部的一萬黑甲兵卻是原地未動。
石先勇高叫一聲:「點火!」上千輛糧車風助火勢,一下子騰騰地燃燒起來。
「出擊!」方天畫戟前指,糧車前的千多漢子突然做出了讓西域大營數萬將士目瞪口呆之事,他們一彎腰,扶起了熊熊燃燒的糧車,號叫著衝向快要衝到陣前的敵兵。瞬間,他們已是全身著火,成了一個火人。但此時的他們好像完全失去了感覺,火光中發紅的雙眼緊盯著對方的騎兵。
裴立志雙眼收縮,抓住馬韁的手不由微微一顫,這是一群怎樣的敵人啊!
轉眼之間,移動的火陣就和衝鋒的騎兵攪到了一起,西域大營的騎兵衝鋒一下子就被打散了,動物天性怕火的特性在此時充分的顯示了出來,就算它是訓練有素的戰馬,仍然是慌了手腳,長嘶聲中,東奔西竄地躲藏著火焰,不時有騎士被受驚的馬兒掀下地來,被驚馬踩為肉泥。出其不意地衝入到敵軍陣中,這些死士帶著滿身的火焰一躍而起,死死地抱著一名騎兵跌下來,瞬間就將其引燃,兩人一同在地上翻滾,不同的是一個在狂笑,一個卻在哀號。
葛松陽眼看著自己的部隊被沖得稀亂,不由勃然大怒,剛才對對手的一點同情轉眼間就拋到了爪哇哥,斬馬刀揚處,兩個向他撲來的死士被凌空腰斬,跟著長刀一挑,一架燃燒的糧車砰的一聲飛了起來,重重地砸在另一架糧車上,一聲巨響,兩架糧車同時散了架,還沒有完全燒完的糧食片地飛舞。
揮舞著長刀,葛松陽向對方陣地殺去,身後,擺脫了火焰的數千名騎士緊跟著衝了上來。
「出擊!」石先勇兩腳一夾馬腹,身後的四千兵士嚎叫著衝了上來。
火星四濺,斬馬刀和方天畫戟在空中交擊,馬上兩人都是身形一晃,雙馬交錯而過,寒光閃處,擋住兩人去路的數人各自被二人擊下馬來。圈馬回轉,兩人又鬥在了一處。
這邊,雙方的兵士刀斗在了一起,雖然西域大營都是騎兵,但傲天城的士兵在長期的與其鬥爭中,以鮮血和生命換來了寶貴的步兵對騎兵的經驗,他們二三人一組,一人砍馬蹄,一人躍在半空襲擊騎兵,另一人卻是持刀在一旁掩護加偷襲。一時之間雙方都是鬥得旗鼓相當。
漸漸地,騎兵的數量越來越多,而傲天城的步兵確是越來越少了,激動中的石先勇壓力越來越大,每一次雙方的交錯,他都會發現自己親愛的弟兄一個個倒在血泊中,被燃燒的糧車打亂的對方騎兵此時已是慢慢地收攏了起來,越來越多的投入到戰場,裝備上的差距終於在戰場上開始顯現了出來。失去了人數優勢的傲天城士兵在對方的強力衝擊下,再也抵擋不住,開始被擠壓的一步步後退。
石先勇痛苦地看到,自己的部下已開始使用自殺性攻擊了。
任由對方的長槍將自己當胸戳穿,凌空挑起來,卻在失去意識的那一眨眼間,將手中的兵器重重擲出,洞穿對手的胸膛,兩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重重的負疚感充滿了石先勇的胸膛,都是自己的無能和大意,才讓這些勇士陷身在此,白白地將鮮血灑在這片荒蕪的大漠上。
心神大亂之下的石先勇手中的方天畫戟露出了破綻,苦鬥半晌的葛松陽大喜,長刀疾斬,帶著風聲砍向對手,如是這一刀砍實,石先勇就是個鐵腦袋也要被斬飛,被凌厲的刀風驚醒的石先勇大驚之下猛地側身,將半個身子懸掛到了馬兒的一側,頭上一涼,頭盔已是飛到了半空。
佔得先機的葛松陽刀風霍霍,步步緊逼,將石先勇逼得步步倒退。身後,號角長鳴,裴立志的一萬騎兵開始緩緩移動,向戰場逼來。石先勇心中萬念俱灰。
一萬騎兵將戰場緩緩的圍了起來,手中的長槍前指,形成了一個圓形的槍林,閃著寒光的槍尖隨時準備著收割人命。
又是一聲一長一短的號角,葛松陽不由一驚,正自大佔上風,眼看著就要將對手全殲在此了,主帥為何要命令自己撤退呢?
不過軍人的習慣讓他選擇了立即後撤,運足全身功力,狠狠一刀將石先勇迫退,葛松陽圈轉馬頭,向後馳去,同一時刻,所有正在激戰的西域大營騎兵都擺脫了對手,向後退去。
雖然大惑不解,但石先勇卻沒有一點輕鬆感,抬眼四顧,尚還活著的弟兄已是十不剩一了。數百名血跡斑斑的戰士互相支撐著圍到了石先勇的身邊,以他為園心,一層層地挺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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