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到濱海大酒店，袁姐帶著我徑直上了樓。趙總坐在沙旁正在擺弄著手機，看到我來了，笑呵呵的站起來說道：「兄弟你可來了，等的我肚子都癟了！」我哈哈大笑道：「一不小心睡著了。讓趙哥久等了，對不住啊！」
趙胖子今晚肯定是有備而來，一定是吃了什麼藥，一上來就是兩瓶茅台，我拿起瓶子一看，我靠，五十三度的飛天茅台！「極品啊！大哥！」我雙眼放光的頂著瓶子，恨不得連外面的玻璃一起吃了。趙總嘎嘎的笑著，對我撇嘴說道：「你小子有口福啊！我從家裡拿過來的，一直沒捨得喝，市面上買不到了，三十年的！」我吐了吐舌頭，就這兩瓶酒，少說也有六七千了，這胖子，還真捨得在我身上下本！
迫不及待的打開瓶子，給趙總和袁華各倒了一杯，三人一起舉杯，預祝合同能順利簽成，仰起脖子喝了一口，待得白酒入肚，使勁吧唧了兩下嘴巴，搖頭晃腦的說道：「醬香濃郁，幽雅細膩，酒體醇厚，回味悠長，好酒！好酒啊！」趙總和袁華看我的樣子，相視大笑起來，趙總道：「就知道給你這小子喝不會白瞎，別人哪能喝出這一套一套的，悶脖子灌完，心疼都來不及！」我裝作古代大俠的樣子，對趙總一拱手說道：「謝大哥抬舉，小弟不客氣了！」說著又倒上一杯，來不及敬酒，自己一揚脖子喝了個精光。趙總也不給我客氣，自己也端著酒杯自斟自飲，一時間三個人也把這酒桌搞的談笑風生起來。
菜早已上齊，大家邊吃邊聊，一瓶酒很快見了底。趙總也不吝嗇，馬上開了另一瓶，袁華本來幾次想攔，但是看我和趙總的興致都這麼高，也就把話嚥了回去。我知道她不是心疼酒，而是怕我們喝醉，只是不想掃我們的興，只好由得我們喝。而且她也一直陪著我們喝，我今日總算見到袁華的酒量了，說實話，真的是女中豪傑，五十三度的酒一碰杯馬上干，一點都不含糊，喝的並不比我和胖子少。早在臨海就看出袁華能喝白酒，沒想到這麼厲害，看來也是一位酒精考驗的好同志啊！
看來趙總也想早點讓那八百萬的合同落到實處，所以今晚並不想跟我兜圈子，第二瓶白酒喝道一半的時候，他終於開口了：「鋼子，這兩天聽了這麼多的鋼材市場分析，有什麼收穫？」我淡淡的一笑，抿嘴喝了一口酒，道：「你是聽實話還是聽假話？」趙總一愣，道：「還有區別？好，你先說假話！」我清了清嗓子，道：「聽了兩天的市場分析，我對各位鋼材行業老大們佩服的是五體投地，痛哭流涕！各位老大對於市場的把握那是緊扼其喉，針針見血！本來錯綜複雜的市場在各位老大的點撥之下頓時撥雲見日、水落石出、出類拔萃、悴不提防、防不勝防…」「行了行了！」趙總苦笑著揮手打斷我罵道：「什麼亂七八糟的一大堆！你還是說真的吧！」袁華也掩嘴笑道：「你這個臭小子，什麼時候都不會有個正形！」我嘎嘎一笑，夾起一塊紅燒肉塞進嘴巴，滿嘴流油的說道：「真話就是，我這頭牛坐在裡面聽了兩天琴，收穫等於零，因為我聽不懂！」「撲哧！」一聲，袁華終於笑了出來，指著我半天說不出話來。
趙總長歎一聲，猛拍著自己公的額頭，一副頭疼的樣子。我心中暗暗笑道：「你給我玩四面楚歌，我就給你來個裝瘋扮傻！看誰能糊弄誰！」趙總猛的一拍桌子，把我嚇了一跳，我還以為這廝要搶合同，一把抓住自己的領子，把身體裹得緊緊的，驚聲叫道：「大哥，你想做什麼？別亂來，嫂子在呢！」袁華一聽更是趴在桌子上笑的眼淚都飆出來了，趙總哭笑不得的看著我說道：「鋼子啊鋼子，有你這麼談生意的麼，你懷裡揣的可是八百萬啊！」
聽了這話，我也認真起來，收起笑臉說道：「哥，正因為我懷裡揣著八百萬，我才聽不進去你的會議。我要對我的公司負責，你覺得能放，我就在你這走，你覺得放不了，我再想別的方法。其實多大的生意，歸根到底都是一句話的事，您說對嗎？」趙總端著酒杯，既不搖頭也不點頭，目光定定的看著桌子上的菜，我知道他在考慮這句話應該這麼說，畢竟一張口，就可能落實了，不經過仔細斟酌，說不定這就是一筆賠本的買賣。所以我也不急，端著酒杯自斟自飲，偶爾還和袁華碰一個。
看的出，袁華比我還緊張，目光一會掃向胖子，一會掃向我，又不敢輕易說話，生怕打擾了大家的思路。現在我才看出來，胖子一直是扮豬吃老虎，真正能拍板的，還是他，心中也開始慢慢戒備起來，這廝隱藏這麼久，為的就是這八百萬的合同嗎？等會他給的價目我要是無法接受，真的要另找他家嗎？
過了半天，趙總才扭頭對我說道：「鋼子，也沒有外人，到了這個地步，可以給老哥透個底嗎？都要些什麼？」我慢滋滋的喝了一口酒，然後擦了擦嘴巴，看胖子臉都快等綠了，才開口說道：「六百噸噸鍍鋅板，o.6厘的要四百噸，o.8厘的要兩百噸。無縫管325乘9的一百五十噸，1o8乘4.5的兩百五十噸，12厘螺紋鋼三百噸，14厘的二百五十噸！」趙總聽了眼珠子都要飛出來了，扭頭對袁華說道：「快！把計算器給我拿出來！」袁華也很是激動，低頭從包裡拿出計算器遞給趙總，趙總一把搶過來，推開面前的碗筷，飛快的在計算器上摁著，嘴裡也嘟嘟囔囔的說道：「四百噸o.6厘板，五千六百五一噸，二百二十六萬…兩百噸o.8厘板…拿本拿筆！…」我笑了，對他說道：「趙哥，別算了，過八百萬了！」趙總沒聽我的，還是堅持著自己算了一遍，然後對我說道：「八百九十萬！老傅這是要把臨海重建一次啊！他有那麼大的肚子嗎？！」我舉著酒瓶給自己倒上一杯酒，慢悠悠的喝著，道：「有！我也實話跟趙哥你說吧，前端時間市裡招標承建開區，公司建材項目中標，這些是一年的量，您有沒有這麼大的飯碗給我們盛飯，就看趙哥的了！」趙總目光投向袁華，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臉上掩飾不住驚喜，道：「沒有問題！你趙哥這點本事還是有！」很奇怪，袁華並沒有表現出多少情緒來，只是掃了一眼我，重新低下了頭，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所以，」我端著酒杯說道：「怎麼簽這個合同，就要看哥哥你的了！」趙總楞了一下，一把搶過酒瓶子道：「給我留一口！」然後豎起酒瓶子，直到把酒倒干，才重重的放下，猛喝了一口，道：「兄弟，你對老哥掏心窩子，給我拉來這個單，我也不會虧待你！我也掏心窩子給你講一句，今晚，我就是想給你一個驚喜！」我端著酒杯愣住了，扭頭對趙總說道：「什麼驚喜？」趙總一把扯過椅子，做到我身邊，把計算器和本子往我面前一擺，道：「你看著！o.6的鍍鋅板，市價56oo，我給你52oo，你給公司報價55oo！o.8的市價54oo，我給你5ooo，你報價53oo！無縫管325的市價553o，我給你547o，你報價551o！1o8的市價534o我給你527o，你報價53oo！12厘板市價415o，我給4o8o，你報價412o！14厘板的市價417o，我給你4o9o，你報價412o！這樣行嗎？」
這次輪到我呆了。基本上趙總給出的價格比老總給的只低不高，也就是說，這合同是簽定了，不簽才是傻子！更重要的是趙總給我的回扣，大大過了我的預料，這樣的差價，我能拿多少？我一把搶過計算器，辟里啪啦摁了一排數字，像背經一樣嘴裡唸唸有詞，最後我把計算器一推，喃喃說道：「這一單，你居然送給我二十多萬！」趙總笑道：「這算不算一個驚喜？」我機械的點著頭，道：「真是夠驚的了！不對啊哥，你不可能賠本給我跟我做生意啊！你這價格明顯進都進不來！」趙總眼裡閃過一絲精光，拍著我的肩膀說道：「你當哥是傻子啊！賠本賺吆喝？實話告訴你，鍍鋅板是去年年初鋼價暴跌的時候進的貨，但是一直沒捨得出手，這次算是一個人情，老傅這單合同，兄弟你也出了不少力，大頭你拿，哥哥我算是認了一個兄弟！」
我一陣感激，說實話這合同我連屁都沒幫忙放一個，哪裡會出什麼力，不過人家有心結交，我也不好說什麼，只是隱隱覺得某些地方不對頭，至於哪裡卻是想不起來，只好悶悶的端起杯子，想喝酒卻現已經沒了。
「服務員，來扎啤酒！」趙總對著門口豪邁的喊道。然後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放心吧兄弟，哥哥還會害你啊？不是有小丁在這嗎？你就回去好好交差，準備領賞吧！」說的也是，我和胖子無冤無仇，他也不會為了八百萬置我於死地，何況小丁還在這，一看事不巧馬上叫停，反正是貨到打款，你還能陰了我不成？
一單賺了二十萬，放眼我整個業務生涯也不多見，供應商主動降價，這合同也是罕見。現在賓主皆歡，剩下的就是喝酒吃肉，兩個人更是摟脖子親膀子，親密無間，反觀袁華，卻是一臉陰沉，眼神不時的瞟向我，直到趙總拿出鋼筆印章在合同上簽了字蓋了章，才長歎一聲，低頭喝酒，不再講話。
其實酒場上的人不一定個個快活，總有一兩個不和諧的人。因為每個酒場都代表著一種利益互換，沒有達到自己目的的人，就是那個不和諧的因素。只是袁華是有什麼目的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