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果然越下越大。幸虧披著雨衣,頭上還戴著安全帽,透過玻璃眼罩,總算沒有迷失了方向。小雨這丫頭,什麼不好吃,偏偏要吃什麼狗肉火鍋,臨海最出名的狗肉莫過於老張記,別看是在西三巷,所謂酒香不怕巷子深,盛名之下無虛士,地道的口味總能吸引南來北往的客人不辭辛苦的趕來這裡。
車騎的並不快,不是路不熟,也不是因為雨大,而是因為我根本無法集中精神騎!雙人雨衣下面,小雨的胳膊由最初的扶持改為環抱,小丫頭把頭盔摘了,整個人鑽到雨衣裡面,緊緊抱著我的腰。本來夏天衣服就單薄,這丫頭身材育好的不像話,胸前的高挺大有過劉姐的趨勢,此時全部頂在了我的後背上,我感覺渾身都酸軟的想要從車上掉下來,再加上那兩條光潔的有意無意的夾緊我的胯,我真想把手放下來,放在她的腿上好好揉摸一番!不行,我要挺住!她還是個小姑娘,就像沒有長成的青蘋果,我怎麼會被一個半生不熟的蘋果迷惑,我一向只喜歡吃熟透了的,因為那樣的蘋果有味道,好吃,吃完不會有負擔,不會有後遺症,而對於這種剛入社會的小姑娘,我聞聞味就好,可別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車來到目的地,雖然是下雨天,老張記外面的馬路上還是停滿了大大小小的車輛。我和小雨兩個都沒帶傘,一下車我就讓她先進去,我把車輛停好後也跟著跑了進來。只剩一個包廂,連大廳都坐滿了人,本來不想那麼隆重,但是既然沒地方了,也就要了,兩個人坐在容納十幾個人的包廂裡顯得異常冷清,我想打電話叫幾個朋友來,卻被小雨攔住死活不讓,無奈,只好隨她。
干鍋狗肉兩斤,青菜豆腐一籃,啤酒一扎。熟門熟路的報上菜名,服務員正要下去準備,「等下!」小雨叫住了服務員,一字一句的說道:「一定要把肉燉爛,越爛越好!」服務員楞了楞,點頭走了出去。我也有些奇怪,干鍋狗肉吃的就是那股脆勁,肉爛了有什麼好吃?不過今天她是主角她最大,她說什麼都聽她的了。
跟小雨出來至少有一點好處,省錢。小丫頭就愛吃這種大排檔,也不去什麼高檔的地方消費。明明只是兩個人,小雨竟然要了三付餐具,我以為她會打電話叫人,可誰知等到狗肉上桌,啤酒開瓶,也沒見到她摸過一次電話。中午有心事,就看那三個人大吃大喝了,我自己都沒吃多少,此刻看著香氣四溢的狗肉鍋,我猛吞了一下口水,對小雨問道:「你朋友什麼時候來?」小雨一愣,低頭看著自己要的第三付餐具,咯咯笑了起來,舉起筷子對我說道:「開動開動!沒有人來的!」一聽這話我放下心來,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狗皮往嘴裡一塞,嘎吱嘎吱的嚼了兩口,不料狗肉剛炒好,太熱,燙的我差點蹦起來,想吐出來眼睛瞥到小雨就在旁邊,感覺有些失禮,只好瞪大眼睛拚命忍住,不停的讓狗皮在嘴裡翻滾。
「撲哧!」看到我的狼狽相,小雨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端起杯子遞到我的面前,「快喝點酒!」冰涼的啤酒一入口,就像大熱天沖了一次冷水澡,舒服的毛孔都豎了起來。終於把罪魁禍嚥下了肚,我漲紅了臉尷尬的對我小雨說道:「謝謝啊!」小雨咯咯的笑著,對我嗔道:「急什麼,又沒人跟你搶!」
小雨很健談,開心的跟我講著工作中遇到的趣事,我怕她光顧著說話不記得吃東西,就幫她夾了不少好肉在碗裡,小雨卻很少吃,把肉都放在準備的第三付餐盤上,自己淨撿一些碎肉和青菜吃。小雨不喝酒,滴酒不沾,聽她說,對酒精過敏,就算是啤酒,喝過之後身上都會長疙瘩。自己喝酒沒意思,何況等會還要騎車,兩瓶之後,我也不喝了。
兩斤狗肉我自己幾乎吃了一斤,小雨只吃了一點,旁邊的餐盤裡狗肉堆成了小山,鍋裡還剩有一點,我問小雨飽了沒有,小雨點點頭。叫來服務員買單,小雨順便要了一個餐盒,把餐盤裡的狗肉和鍋裡剩下的全都打了包。我疑惑的看著她,小雨紅著臉說道:「給別人吃的。」我呵呵一笑道:「夠不夠?不夠再要點?」小雨淡淡一笑,道:「不用了,她吃不多的。」我沒有問是給誰,那跟我無關,反正我的承諾是達成了。
買完單,跟小雨一起走出老張記,雨還在下著,小雨依然躲進雨衣裡面,抱住了我的腰。我深呼吸了一口氣,盡量忽略背後銷魂的快感,扭頭問道:「我們去哪?」小雨在雨衣裡輕聲說道:「帶我去市人民醫院好嗎?」我楞了一下,不再說話,動車子離開了老張記。
市人民醫院住院部重症監護室。小雨一改平日的活潑,從大廳到這裡都沒有說過一句話,我的心情也跟著壓抑起來,默默的跟在她的後面,一聲不吭。推開病房的門,一個花甲的老人從病床前的椅子上站了起來,小雨低低的叫了一聲:「爸!」然後把手中的飯盒遞給了他,老爺子接過飯盒也不說話,眼睛看著我,小雨反應過來,忙介紹道:「爸,這是我的朋友,叫李鋼。」老爺子點點頭,收回了目光,慢慢的走到旁邊的小桌旁,打開飯盒,怔了一下,看著小雨的目光有些濕意,馬上就低頭吃了起來。看他的樣子,應該有好長一段時間沒吃過狗肉了吧?
病床上躺著一個年輕的男孩,渾身插滿了管子,蠟黃的臉色,容貌上跟小雨十分相像,小雨對我說道:「我弟弟。」我點點頭,坐在旁邊的空床上,怔怔的看著男孩。
「什麼病?」我把嘴巴靠近小雨的耳朵,輕聲問道。小雨眼圈一紅,手裡拿起一塊毛巾,輕輕擦拭著男孩的臉,道:「尿毒症!」我頓時感覺呼吸一滯,看著男孩的目光也變的複雜起來。房間裡安靜的很,只有老爺子吃飯出的細微聲音。我也不想講話,向小雨伸出了手。小雨疑惑的看了我半天,看到我眼中的懇求與堅決,遲疑的把手中的毛巾遞給了我。
床下有一盆清水,我把毛巾打濕然後擰成半干,輕輕的在男孩頭上,胳膊上擦拭著,動作溫柔的像是怕驚醒了沉睡的愛人。房門突然被輕輕推開,一個白大褂走了進來。老爺子趕緊放下手中的東西,擦了擦嘴巴,叫了一聲:「王醫生…」白大褂點點頭,揮揮手讓他繼續坐下吃,自己走到床邊,我起身給他讓了個位置,他翻了翻男孩的眼皮,又看了看舌苔,然後全身都摸了一遍,才對老爺子交代道:「明天要做一次透析!」老爺子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或許,生活的壓力已經讓他失去了所有的感覺,兒子的苦難讓他已經忘記該用什麼樣的心情來面對這個社會。
白大褂檢查了一會,又囑咐了幾句,出去了。我怔怔的看著床上原本帥氣的男孩,此刻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形,身邊小雨那雙含淚深情的雙眼,後面老爺子那年紀並不算太大,卻滿頭白的樣子,心中一片悲哀,我從來不知道外表活潑無憂無慮的小雨,背後竟然壓著這麼一座大山,這個瘦弱的女孩,究竟有多少外人不知的痛?
慢慢的站直了身體,我對小雨耳語了幾句,走出了病房。一直走到樓下,那種壓抑的氣息仍然讓我感覺到呼吸困難。雨一直在下,街上行人稀少,我沒有打傘,任冰涼的雨水浸濕我的全身。
等我再次回到病房,老爺子已經吃完。我敲了敲門,小雨扭頭看到我渾身濕透的站在外面,吃了一驚,我對她擺擺手,讓她放心,然後示意老爺子出來。一直把老爺子帶離病房很遠,我才找了一張椅子請他坐下,然後從褲兜裡掏出一疊錢,是我剛剛在銀行裡取的,硬塞進老爺子手裡,對他說道:「叔,我能幫的,就只有這些,這是五萬塊,您先將就著用。這個病我知道,最糟錢,一次透析都要七八百。這錢不多,也能頂一段時間,您別給我客氣,別拒絕,小雨是我妹,床上躺著的,是我弟,我應該的!」老爺子一直怔怔的看著我,聽我說完,老爺子捧著錢慢慢站起來,雙膝一軟,就要跪下,我一把抱住他,急道:「叔,別這樣!你這不是折我的壽嘛!」老爺子鼻犀閃動幾下,兩行渾濁的眼淚順著眼角流淌下來,聲音沙啞低沉的哭喊道:「好人啊!」
我是好人嗎?或許,在很多人眼裡,修廟搭橋不見得有多偉大,雪中送炭才是最暖人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