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趙謙積極籌備對荷蘭作戰之時,京師的聖旨到了。
崇禎十五年冬,洛陽淪陷,萬曆皇帝的兒子福王被丟進鍋裡煮了,陝西甘肅河南大部被李自成所佔,李自成在長安稱帝,國號「大順」。
不久張獻忠攻陷武昌等地,自封為王,國號「大西」……
朱由檢用楊嗣昌為總理,孫傳庭為總督,統領禁衛軍及北方數省兵馬十萬,軍餉二百餘萬兩,進剿大順軍李自成。
同時聖旨到浙江,嘉獎趙謙,進武英殿大學士,趙謙正式入閣,並召趙謙統率南方諸省兵馬,圍剿張獻忠。
十六年初,楊嗣昌孫傳庭之十萬大軍入開封,開始了對中原流寇戰爭。
同時,趙謙完成了動員令,西虎營擴軍到一萬五千餘人,水師陸戰軍一萬人,嫡系陸軍達兩萬五千人,另有戰艦上的一萬餘水軍保證海貿暢通,同時有何騰蛟,黃得功,張煌言,孫可望等各省軍隊響應詔書,共計十萬餘人,加入了趙謙的聯軍。
趙謙聯軍一十三萬人,從浙江應天府即南京出,西進湖北。
在趙謙看來,自己率領的這幫聯軍,簡直就是烏合之眾,西虎營及水師陸軍走在正中,左右翼的雜牌軍吊在後面幾十里遠,根本調遣不動。
他們可不管你是什麼鳥,什麼大學士,一律不甩帳,能響應聖旨出兵已經覺得自己是大爺了。
張岱也頗有微詞,嘀咕著說:「大人,張獻忠的賊軍已經聚集了二十幾萬人,咱們這陣型,要是張獻忠三面合圍,我等左右翼全部暴露,恐怕不妙。」
趙謙無可奈何地說道:「我有什麼辦法?咱們要是慢下來,他們也慢下來,說不定得站那不動了。」
張岱道:「何騰蛟幾個人抱怨咱們軍械精良,糧草充足,並放話支援他們一些裝備糧草,便能鼓舞士氣。」
「鳥蛋!」趙謙瞪著眼睛罵了一句,心道老子支援他們,不是肉包子打狗麼?
韓佐信低頭想了許久,低聲道:「大人,咱們也犯不著和張獻忠拚命,何必衝在最前面?」
趙謙一本正經道:「何騰蛟等人目光如鼠之人,只顧自肥偏安,割據地方,我等豈能同流合污?皇上初封武英殿,我如毫無建樹,恐失民心。故我等要讓天下士子百姓知道,我們對國家的忠心和誠意。」
「大人所言極是……」韓佐信目光憂鬱道,「那些個雜牌軍恐怕是靠不住,大人要用西虎營和陸戰隊單獨與張獻忠決戰麼?」
何騰蛟孫可望等人確實靠不住,上次打鄭芝龍,他們沒分到什麼東西,本來就對趙謙不滿,要他們出力,就如要母豬爬樹一般困難。
趙謙看著官道上一列列穿著整齊玄黑軍服的軍士,長長的槍管豎在空中,如樹林一般壯觀,自信滿滿地說道:「不靠那些雜牌軍,咱們照樣能勝。」
張岱是老沙場,考慮得比較寬,不放心地說道:「賊軍勢大,咱們兵力有限,還得鋪開保證戰線延伸,以免糧道不通,何騰蛟等人在後面這麼遠,這戰線如何安排?」
「我們的優勢在於火力,火槍大炮,覆蓋殺傷,戰無不勝,何必拉開戰線?集中兵力進攻便是。」
張岱想了想說道:「左右翼都是空白,如果我們被包圍,退路和糧道被切斷,賊軍佔據險要固守,我們不是要被餓死?」
趙謙笑道:「二弟不用憂心,糧道自然會有人為我們保證,不然的話,反正最先餓死的絕不會是我們。」
趙謙現在富得流油,軍中糧草彈藥充足,其他省份的軍隊可沒這麼闊氣,一時調不了這麼多糧草,都等著沿路搶錢搶糧。
大軍經過河南汝寧府南端,慢騰騰地走了近兩個月,才到達南陽府地界,湖北襄陽府便在南陽府南邊。
忽報張獻忠一部已進入南陽府,攻陷了桐柏縣城,正在趙謙軍前方不足百里之地。趙謙一面派出斥候探訪情況,一面停止前行,一則修整軍隊,二則等等後邊的那些雜牌軍。
傳令官走進中軍大帳,說道:「稟大人,後軍梁千總報,何騰蛟部停止行軍,四處劫掠,遇鄉軍襲擊,生衝突,請大人示下後軍之行動。」
趙謙和韓佐信面面相覷,「傳令梁千總就地警戒,不用理會。」
「是,大人。」
傳令官出去之後,趙謙看著韓佐信說道:「何騰蛟等人就是打著官軍幌子的軍閥,對朝廷毫無用處,這下可好,他們是打著搶劫的算盤,卻遇到了咱大明的『良民』地主,可也不是好惹的。」
時大明糜爛,整個國家的武裝卻不只百萬,光是正規軍應該都還剩五六十萬,但是朝廷能調動的,卻沒有多少了。
正規軍一類無法調動的,就包括何騰蛟孫可望這樣的軍閥,手下都是些牙兵,就是將帥養的私兵。還有遼東軍閥,雖負責著拱衛東北大門的重任,但實際上已經形成一個利益集團,吳三桂逐步取得了遼東軍的軍政大權,手下的關寧鐵騎實際上已經成了他的牙兵。
趙謙和吳三桂實際上屬於同一類人,都是擁有精銳戰力,同時也聽從朝廷的號令,但是在本部軍隊中,心腹眾多,樹大根深,羽翼已經豐滿,朝廷要再動他們,恐怕已經不易。
還有一類私兵,就是這些鄉下地主為了保住自己的既得利益犬養的軍隊,其戰力不可小窺,數量龐大,不過分散在各處,如散沙罷了。
總之府兵制已經當然不存,能打的,只有一些牙兵和募兵。
如果這些軍事力量能夠調動起來,大明武力何止百萬,區區滿清一隅,幾個上竄下跳的農夫,剿滅並不困難,但是誰能調集這些軍隊呢?就算是皇帝也辦不到。
趙謙和韓佐信言談的當口,傳令官走進大帳,說道:「稟大人,前往查探的斥候報,攻佔桐柏縣的賊軍將領是羅汝才,得知大人率軍前來,羅汝才已收攏賊軍,在城外列陣,約有兵馬兩萬。」
「城外列陣?」趙謙哈哈大笑,轉頭對韓佐信道,「羅汝才恐怕是覺得他和我兵力相當,打算硬拚……對了,羅汝才不是投奔了李自成麼?」
韓佐信道:「李自成在長安稱帝后,欲殺羅汝才,羅汝才逃跑,投奔了張獻忠。」
「哦,原來如此。」趙謙站起身來,「傳令,整軍備戰,開進桐柏,殲滅羅汝才。」
「得令!」
兩軍在桐柏縣城外的開闊地上兩陣對圓,羅汝才顯然從來沒有領教過趙謙新軍的裝備火力,一副硬碰的架勢。
而趙謙的眼睛裡,對前面那群不久前還是挨餓農民的軍隊,閃過一絲憐憫。
趙謙軍中軍是西虎營一部,左翼是蘿蔔的騎兵隊,右翼是八千水師陸戰隊步軍,陣營後方,是兩千護衛軍,還有一千多門弗朗機車炮。
羅汝才陣營中,中軍是騎兵,左右翼是步軍,十幾門土炮擺在軍隊的前面,準備開打的時候放幾炮鼓舞士氣。
一個背上插著白旗的騎士從羅汝才陣營裡跑了過來,大聲說道:「大西王召曰,凡明軍投降者,可免一死!」
趙謙笑了笑,指著身後衣甲鮮明的深灰色步兵,和穿嶄新弦黑衣服的水軍陸戰隊和騎兵,整齊劃一,說道:「這位大西瓜的使者,你覺得要求投降的會是誰呢?」
那使者顯然被趙謙軍肅然的軍紀和精良的軍械衣甲給震懾,無法辯駁,只得說道:「那我們一會見分曉。」
蘿蔔手下的騎兵裝甲,已經在充足財力支持下,全部捨去了明軍常見的鱗片盔甲,採用弦黑色的板甲,全身都是鋼板,重達一兩百斤,普通弓箭和刀劍根本搞不動。
步軍卻拋棄了沉重的盔甲,只戴著鐵盔保護腦袋,不然穿一身重甲行動困難。古羅馬時代的重步兵方陣完全不適合現在的戰爭了,時代不同武器不同。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雖然戰爭不必講什麼規矩,不過趙謙也不急著殺他,做了請的姿勢,放了使者回去。
「嗚嗚嗚……」號角吹響,戰車上的龍旗揮舞。
「上刺刀!」
「喀嚓……喀嚓……」
「哈!」趙謙軍中一聲大呼,響徹雲霄。一排排帶著明晃晃刺刀的火槍,平舉對準了前方。
「準備……」
千門火炮調整高度,對準了羅汝才的陣營。
趙謙策馬回到戰車上,對旁邊的傳令官道:「大炮開始攻擊。」
「點火!」
「轟轟轟……」
趙謙抬起頭,聽見了炮彈的呼嘯聲,猶如利劍刺破綢緞。
片刻之後,千枚炮彈砸進了羅汝才的陣營,一時人仰馬嘶,混亂異常,死傷一片。
「啊……」一陣雜亂的喊聲,羅汝才全軍衝來。
「轟轟……」十幾門土炮開火。
同時,騎兵過步軍,從中路衝了過來。
兩百步,「砰砰砰……」羅汝才的馬隊面對了一排排火槍的輪射,連人帶馬,紛紛摔倒。
一百步,第二輪炮彈已經裝填完畢,羅汝才的軍隊再次遭受了無情的鐵蛋。
不出一炷香功夫,羅汝才死傷慘重,連趙謙軍的毛都沒摸到一根。
「令,騎兵攻擊!」
「殺!」一聲大喊,五千鐵騎黑壓壓一片,沉重的馬蹄踩得大地彷彿都在戰抖。「隆隆……」的馬蹄巨響中,羅汝才的人雙腳不聽使喚,再也不敢向前邁開腳步,調頭開始奔逃。
片刻之後,蘿蔔第一個衝進羊群,刀光閃處,鮮血飛濺。
羅汝才全軍潰敗,有人邊跑邊用弓箭還擊,打在騎兵厚重的胸甲上彈得老遠,啥用都沒有。
不出一個時辰,羅汝才的兩萬人馬都被擊潰,用雞蛋碰石頭形容也不為過。趙謙率軍攻佔桐柏,搶奪了輜重糧草馬匹無算,俘虜六千多人。
桐柏縣令因投降了羅汝才,獲罪被逮,斬示眾。
趙謙軍趁勢西進,連破鹿頭店、棗陽、雙濤口,逼近「大西」府襄陽。
前面兩條大河擋住了軍隊前進的步伐,一條是白水,一條是白水的支流,呈人字形,趙謙軍就像位於「人」字的右側。
橋樑和船隻全部被張獻忠焚燬,趙謙一時找不到渡河工具,被滯留在了河岸,派人趕修橋樑,卻常被攻擊,修橋困難,一時無法前進。
是夜,趙謙正在大帳中看書,忽然外面一陣喊殺聲,趙謙驚道:「生了何事?」
外面的軍士喊道:「賊軍襲營!」
張獻忠倒是頭腦靈活的人,知道和趙謙正面死磕要付出代價,很快就找到了更有效的戰爭方式,就是夜襲。
「噹!」一支箭羽突然飛了進來,趙謙本能地低下身體,就看見一支箭插在了桌子上。趙謙急忙尋來盔甲穿上,提劍走出大帳,見四面火光晃動,人聲嘈雜。
「不要亂,列陣攻擊!」
「啊……」
張岱早已站在了營中,指揮軍隊四面防禦。
「砰砰……」黑夜中火光閃動,箭羽亂飛,場面有些混亂。
趙謙走了過去,回顧周圍全是自己人,問道:「賊軍都在外面麼?」
「被我暗哨現,還未衝近咱們就開始部署防禦了。」
「轟轟……」趙謙耳朵被震得生疼,大炮在營地中就開始向外面亂轟,趙謙忙用手摀住耳朵。
兵營用木頭圍成,不甚堅固,被賊軍炸塌了好幾處,賊軍蜂擁而至,在缺口的地方被一輪輪火槍輪射,屍體堆積如山,有衝進來的,和官軍肉搏,互有死傷。
兩軍激戰一個多時辰,賊軍仍然沒有攻破營地,雙方都有死傷,賊軍死傷更眾。
趙謙旁邊的軍士打熱了槍管,丟在一邊,換了一支,從挎包裡摸出紙裝彈藥咬破上藥,旁邊另一個軍士用水給地上的槍管降溫,各自忙個不停。那拿槍的軍士上好藥,用支架撐住火槍,正要開火,突然胸口中了一箭,仰面倒去,摔在地上時,扳機不知怎地被觸動,「砰」地一聲巨響。
「啊!」那提著水壺降溫的軍士小腿被擊中,慘叫不停,真是霉到了極點。
天色慢慢變白,可以看見木欄柵上彈痕纍纍。火槍鐵丸可以打穿木頭,所以排成整排的火槍手都是直接對著欄柵輪射,故欄柵上彈痕一片。
賊軍怕天亮之後被咬住殲滅,紛紛退去。
軍營裡依舊忙活,忙著救治傷者,抬走屍體。
趙謙剛鬆一口氣,忽報賊軍在白水上游決堤。
「此地低窪,得盡快離開,不然咱們都得被水淹成魚鱉。」張岱急道。
「事不宜遲,即刻拔營!」
趙謙軍累了一個晚上,不敢稍作休息,急沖沖集合人馬,向東退卻,先避過洪水再說。
走了不到半個時辰,斥候報:「河堤已經決了!」
趙謙大急,拿著望遠鏡回顧周圍,現東邊有一處山林,高出平地許多,忙說道:「快上山去。」
張岱用望遠鏡觀察了一番,說道:「此地多深溝山林,恐有埋伏。」
趙謙道:「中了埋伏尚可一拼,洪水一來,全軍覆沒。」
軍隊丟棄了無數裝備輜重,逃奔進山林,趕著俘虜走在前面,摸索著山了一座大山的頂峰。剛上去不久,便見鳥獸亂走,洪水而至。
趙謙看著遠處的村莊被水淹成一片汪洋,罵道:「媽的張獻忠就是個心狠手辣的殘暴之徒。」
張岱憤憤地看向那些俘虜,說道:「這些人日久恐生禍亂,又浪費糧食,不如殺了。」
趙謙不置可否,張岱於是下令殺俘。五六七降兵或被槍斃,或掉進水中淹死。趙謙再次感歎了一句殘暴的人類。
全軍被困在這個無名山頭上達四天之久。
趙謙問道:「洪水之前其他友軍在何處?」
韓佐信道:「大部已到達棗陽。」
趙謙笑道:「咱們被困在這裡,他們可沒好果子吃。但洪水一停,便調頭向棗陽,殲滅張獻忠主力。」
四天之後,洪水漸停,卻下起了傾盆大雨。火器無法使用,趙謙等恐張獻忠趁機包圍攻殺,不敢下山,令人在山上修築工事,嚴守各要道,等待雨停。
人要是倒霉,真是步步倒霉,趙謙不得不出如此感歎。
雨下了兩天,雨停之時,山下的溝壑山谷中,已經被探明埋下了伏兵。趙謙看著剛修築的工事,說道:「咱們就在這裡呆幾天,看誰餓得過誰。」
時趙謙軍中糧草充足,挺個一兩個月不成問題,倒是何騰蛟那些人的糧草不足,被張獻忠斷了糧道,不得不想辦法。
趙謙惡毒地想看看這何騰蛟等人,這仗看你打是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