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問你?」郁宛西看著母親瘦弱的身影,幽幽地說,這麼多年了,已經不習慣用「媽」這個稱呼了。
杜秀雲手中握著的積木,微微顫抖,她終於還是要問了。
「我是不是你們的親生孩子?」郁宛西的目光穿過一米陽光,那樣冰冷而決絕地望著不遠不近的母親,壓抑了二十幾年的答案她突然害怕知道。
杜秀雲驚訝地看著郁宛西,「是,當然是。」她當然是她的親生孩子,若不是這樣,她又怎麼對她難以割捨呢?而放棄自己半輩子的幸福呢?
「那我是父親親生的嗎?」其實她真的已經準備好接受,很小的時候她總是不明白為什麼父親看她的目光總是那麼幽寒,生冷,夾帶著複雜的憎惡,因為不懂,所以她也曾努力表現,希望能得到郁宛琪一樣的寵愛與憐惜,但後來她慢慢明白了,父親對她的厭惡是與生俱來的,就算她比郁宛琪做得更好,也得不到一樣甚至半點的喜歡。也許父親與母親爭吵的一輩子,而她郁宛西是最大的錯誤存在。
杜秀雲此時反倒平靜了,靜靜地望著郁宛西,篤定地說:「是,你的的確確是他親生的。」微微一沉凝之後,繼而說道:「其實宛琪不是他親生的,」字字間透著不容懷疑的堅定,可是這樣的答案是郁宛西從來沒有想到的。
杜秀雲的目光深遠,隱隱地含著水光,似乎沉浸在如煙的往事中。
那一年,杜秀雲是一間工廠的員工,她是城裡人,但下面弟妹居多,重男輕女的父親早早便將她送入了工廠上班,在一群粗線條的女工中杜秀雲的溫婉美麗如一枝獨秀,泛泛的追求者和垂涎者在當時的歲月也譜下浪漫的傳說,儘管有很多虎視眈眈的愛慕者,但當時的杜秀雲和技術部優秀的秦路走在一起也是眾望所歸的美好姻緣。
可真的似乎都是好事多磨,在一次工廠的年慶會上,大家都喝得都有些高,服裝廠裡年輕人居多,平時在複雜工作的壓力下難得放鬆,便如脫了韁的野馬,載歌載舞,把酒唱歌,無不熱鬧。
優秀的秦路被當時廠長的千金拉於同桌,與廠長的千金同桌相近鄰座,偶爾有幾句竊竊私語,杜秀雲遠遠地坐著另一桌,生著悶氣,秦路身不由己,只能以目光交流。
若不是那天晚上,當時的杜秀雲永遠也不會留意到在工廠的角落還有個不起眼的郁三,而郁三雖然垂涎於杜秀雲的美麗,但終究是遙不可及的夢,仿若天邊的遙星,可望而不可及,可是沒想到廠長的千金白世萱,那個不可一世的大小姐竟然找到他,直截了當地問他:「你是不是喜歡杜秀雲?」
木訥的郁三憋紅了臉,也無法大膽清楚地說出喜歡二字。
驕縱的白世萱不耐煩地說道:「行了行了,只要今天晚上,你聽我的,那杜秀雲就是你的了。」
郁三不知道白世萱要做什麼,可是一向雷厲風行的白世萱永遠都是說得出做得到的。
喝醉的杜秀雲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人攙扶上車,送到工廠宿舍,第二天當她從睡夢中醒來,不等杜秀雲反應過來,宿舍的門破門而進,明晃晃的白光刺眼燒灼眼睛,杜秀雲看到了瘋般的秦路對她咆哮怒吼,看到幸災樂禍的白世萱,看到不堪的郁三慌亂地在地上找衣物,就好像噩夢一場百轉千回,卻也轉不出最殘酷的現實。
如一陣颶風般杜秀雲與郁三的醜事風靡了全廠上下,秦路也在那時頂不住壓力失蹤了數月,回來後便與廠長的千金訂了婚。
傷心欲絕的杜秀雲昏倒在車間,被送進廠裡的衛生室後檢查出懷孕,不管有多麼不得已,有多麼無奈,在那種情況下,她只能答應和郁三結婚,讓孩子有一個名分。
「那個孩子就是郁宛琪?她是秦路的孩子?」郁宛西不可思議地問道。這樣的故事,這樣的結果都出乎郁宛西的意料之外的,原來他的父母不存在童話的愛情,而是陰謀下的惡果。
「是,宛琪是我和秦路的孩子,可是你的父親卻從來沒有懷疑過宛琪的身份。」這也許是最可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