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盎然,花逐水飄零(4)
他們聊了很久,皇上察覺出自己與魏廷聊不出這些年虧欠的感情了,不再繞彎子,直截了當的問:「廷兒,你準備什麼時候去義州?」
魏廷看向茹暮,臉上浮過一絲不易察的疲憊,「父皇,兒臣恐怕一時半會兒不能離開京城,因為茹希的臉還沒有治好。」
風蹣跚而來,吹得禿禿的樹枝躁動難安,一朵稀薄的雲遮擋住太陽,很快又被吹散了。
皇上蹲下身子,在火盆中燒了一些紙幣,紙幣被投入到熊熊的烈火中,很快就燃著了,伴著短暫而燦爛的熾熱火焰,漸漸的化為了灰燼。
黑色的殘灰被風息勾出了潛藏在暗處的不安,耐不住落寞的在風的懷抱中肆意撒嬌。
「好了,朕出來也有一段時間了,該走了。廷兒,你就替朕多陪陪你的母妃吧。」皇上燒掉了手中的最後一打冥紙,站起身子,看了看魏廷,似要說些什麼,但終歸什麼都沒有說出口,千言萬語在一瞬間化作了一聲低沉的哀歎。
見皇上離開,魏廷沒有阻攔,只是蹲下身子,向火盆中投了些紙幣,直到皇上走遠後,才憤恨的把手中所剩下的紙幣盡數扔進了燃著火焰的盆中。
小小的火盆一時間難以承受這突然的打擊,搖搖晃晃了好久,才安穩了下來。
魏廷站起身子,抱歉的笑了笑,「嚇壞你了吧?」
茹暮看著火盆中竄著的火焰,搖了搖頭,「沒有,臣妾能理解王爺的心情。」
「理解?你能理解?你能理解什麼?」魏廷一連問出三個問題,平淡的話語,完全琢磨不出他是以什麼樣的心情說出這些話的。
「臣妾理解的只是臣妾感受到的。王爺是覺得人都已經死了,就算換來了一個修葺的華美的墓穴,有何用呢?每年,來這裡燒些紙幣,有何用呢?」茹暮隱藏了半句話,還有,皇上明明就是想要趕你離開,說那些虛情假意的話,有何用呢?
忽然間,她才現,原來她所理解的魏廷,多半都是自己曾經的影子。看來,如果沒有仇恨,興許他們還能成為知己。
魏廷一時語塞,茹暮的話說出了他心中的所想,負起手,繞開墓穴,走了幾步。「你恨過我嗎?」
「恨?」茹暮走到魏廷身邊,抬起頭,仰視著他,「沒有,我沒有恨過你。」我有什麼資格恨你呢?天底下,誰人都可以說恨你,惟獨我不行。
「不恨嗎?」魏廷把手伸向了茹暮,輕輕的撫摸著她臉頰上的傷疤,「當初,可是我毀掉了你的臉,那一夜,我也可以不用離開喜房的,然而,我卻走了。」
魏廷的動作很是輕柔,但越是輕柔,就越是叫茹暮覺得不安,她不知自己該不該避開……掙扎了好一會兒,最終拗不過心底的抗拒,躲閃開來,「這臉……最先的時候,也不是你毀的。」
「能告訴我,為什麼要狠心毀了自己的臉嗎?」魏廷收起手,不帶怒色的問。
為什麼?我怎麼會知道月歌為什麼要毀了我的臉?茹暮垂下眼簾,「我能不回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