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寒,梅香無人賞(12)
一夜太過漫長,漫長到已經叫茹暮把所有關於步羽的過往都回憶了一遍,卻還是只過了一半。細細想來,十九年的記憶全然不及與步羽相識的兩年。於她來說,十九年的點點滴滴,是寂寞的,可以回憶的實在太少。她想努力的記住與每一個人的交集,但分離總是不可避免,一份離開,便有了一份想念。在過去的四年裡,她除了想步羽外,還會想那個素未謀面的親生母親。
聽韓府下人說,在夫人在世時,時常把同樣款式的衣服做兩套,一套給茹希,另一套揣進懷裡,然後偷偷流淚,口中模糊的喊著:「暮兒,暮兒……」
於是,在私下裡的時候,茹暮喜歡把自己叫做「暮兒」,偷偷的喊著自己,想像著有一個美麗且高貴的婦人,笑著,這樣喊著她。亦時常把婦人的臉勾勒成老乞丐的模樣,她深信,如果老乞丐能生活得很好,定然不比那些慣養在深宅的女人差。
老乞丐的好,是綾羅綢緞,榮華富貴換不來的。愛是不能被物質代替的,這般淺顯的道理,是茹暮在經歷很多之後才想明白的,如果五歲時,她能知道這一切,會不會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娘,我沒有娘,我可不可以叫你一聲娘呢?」茹暮呢喃著,一手抓住窗稜,慘白的手指比月光更甚,塗著丹蔻的指甲深埋於紅木之中,無意間觸動了藏在甲片裡的薄刀,溫熱的血流了出來,一滴一滴的滴落在窗戶的木稜上。在天寒地凍間,緩緩的褪去了溫度,凝結成薄薄的紅冰。
「呵呵……」嘲諷的笑了起來,所謂的「處子之血」落到了這裡,還真是應景。
月華淒涼,稀薄的愁雲為之披上一縷輕紗,烏黑的顏色,平添了幾分神秘,竟然演變成了月歌妖媚的臉,一張薄紗之外,美眸流轉,萬般風情隨著鬼魅的聲音徐徐擴散。她愛笑,一笑魅惑眾生,浮華黑白,在她的一言一語間都成了鏡花水月,於她面前,很少有人可以保持理智,茹暮也不能。
月歌,你要我嫁進王府裡,究竟是為了什麼?!憤恨的把拳錘向牆壁,幾乎把牆錘壞。茹暮茫然的又把額頭貼了過去,卻只是輕輕的,彷彿那一拳已經耗費了她所有的精力。難道是因為我駐進了冉馭的心中,你才會千方百計的趕我走?不,不會,如果是那樣,早在四年前,你就不會千方百計叫我回去!可既然叫我回去,為何又要拿著孩子來威脅我呢?
月歌威脅的話語猶在耳畔,「我見過一個很可愛的男孩,我問他多大了?他告訴我,他四歲了。我問他叫什麼名字,他說還沒有取,小傢伙奶聲奶氣的對我說,娘說了要等爹來取。我見那小傢伙實在可愛,就把他從佐剎門外接了進來。你說,我總不能忍心看著一個小孩子蹲在冰天雪地裡等他那個狠心的娘吧。」
是,沒錯,我是狠心,可我只想保護他。孩子是茹暮的軟肋,偏偏被月歌抓在了手裡。望著前方的深沉,只剩下了等待,等待著天明,等待著一年後的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