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孩子,她就不能一心求死。她不知道兒子金麒是否有逃脫魔爪,更不知道江平之與姑蘇府尹能否會放過金麒。
剛去了江平之,她又成為姑蘇府尹的伴枕之人。一夜夜含淚偷生,一次次苟延殘喘,也只為腹中這點骨血。
她忘記了時間,時間對於她無休無止的黑暗。一次次祈禱這苦難從此結束,有一天夜裡屋頂下躍下個少年,手握寶劍,目射殺氣,只兩劍就取了姑蘇府尹的性命。鮮血賤了她一身,她從那少年的眸眼中看到了與林普相似的目光——這是她的兒子,她的金麒啊!
「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兒子離開時,冷冷地拋下一句話。
玉無瑕想追出去,可是她渾身一絲不掛,當他的兒子目睹了母親與別的男人床第之歡,作為母親的尊嚴早已經蕩然無存。她無顏追兒子,甚至無顏喚出兒子的名,更無顏再對林家之人。一切都是因為這腹中的孩子,若不是他,她大可以去死。
死是多麼的簡單,活著才是艱難。
就是玉無瑕困於姑蘇府尹被刺殺之事時,當年的青樓姐妹湊錢為她保命。她們想盡辦法將她帶出了大牢,那時候她早已大腹靦腆。出獄不久,她就在姑蘇明月樓的後院之內誕下了一名女嬰。
好心的姐妹將那又瘦又小的女嬰抱給她看,只一眼,她的世界再度塌陷,那女嬰的眉眼七分像她,還有三分竟尋不出丁點林普的樣子,越瞧竟越似那欽差大臣江平之。這鼻子、這耳朵,竟如與他一個模子刻出來一般。
這一刻,玉無瑕伸出雙手:「我要掐死這孽種,我要掐死她……」她萬般期待的結局,腹中的孩子竟是旁人的,她受了那麼多的苦、受了那麼多的磨難,全都白受了。青樓的姐妹阻止了她,她們說:「虎毒不食子,況且這是你的親骨血。」
她的骨血,可孩子同時也是殺夫家仇人的骨血。
她恨,恨極了江平之。
她把所有受地屈辱都付諸這個孩子身上,她不屑為孩子取名。
每次看到孩子,她都長長地歎一聲「冤孽」,她更不讓孩子姓林家的姓氏,因為這孩子不配。時間長了,這孩子就有了一個名字——冤孽。
她不喂冤孽吃奶,也不給冤孽請奶娘。可這孩子竟似她前世欠下的債一般,居然奇跡般地活了、長大了。她不抱冤孽,不讓她讀書識字、不讓她學琴棋書畫……教給冤孽只有無休無止的恨。
她在姐妹們的幫襯下重回青樓,一個當年要好的姐妹做了明月樓的老鴇,便聘她做琴師。玉無瑕知道,冤孽這孩子對聲律極有天賦,可每次授藝的時候,她就將她遣到廚房去幫忙。
別的孩子三歲只會躲在娘親懷裡哭著撒嬌,可是冤孽已經學會了生火、看火;五歲,別的孩子開始認字,冤孽卻已經學會了洗衣;待七歲時,冤孽會幹所有的活,做飯、洗衣、收拾房間,甚至過早地學習了女紅……
玉無瑕罵她是禍害、是掃把星,是害死林家上下的催命鬼。無數個深夜,當她在林家老宅裝鬼嚇人時,她就憤怒地將冤孽打哭,用她的哭聲來嚇跑進入林家老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