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沒見過如此平靜的女人,就似一面靜若明鏡的西子湖。柴適不由自己的緩緩走近,在她的身畔立定,微合雙目,靜靜地享受著這平凡卻有著非凡魅力的琵琶曲。這不是他聽過最美的琵琶,卻是能讓他完全寧心的琵琶曲。高昂處被彈奏出一片安祥的寧靜,柔緩處又似山澗緩緩流洩的山泉……
琵琶聲漸若,最後緩緩靜寂下來,先前的餘韻還在,彷彿就飄蕩在宮殿的上空之中,慢慢悠悠的飄蕩,就如天上那絲絲縷縷的白雲,一股風來就會消散不在。
柴適好奇的審視著纖纖,心下暗道:正是她這份誘人的魅力,柴運才會身陷情網吧?
纖纖款款抬眸,目光交錯,她快地低垂,兩片睫毛似撲閃的蝶翼,明亮的眸子像一粒璀璨的黑明珠:「皇上,纖纖彈得不好,是這些日子剛學會的。」
柴適道:「剛學會的琵琶尚且彈得如此動人,那古琴豈不彈得更妙?」
「纖纖很久未碰琴,早已忘了如何彈琴。」
她的語調平緩得像潺潺的溪泉,溫婉而清澈地流過人的心間,沒有傷感,只有對懷中琵琶的喜愛,彷彿忘去的只是一個過去不經意的夢。但柴適能從她那含著傷悲的眼神中看出她心中那一絲無法掩飾的慌亂。
「朕要你彈一支琴曲。」柴適固執地從她懷中取過琵琶,隨手交與身側的宮人,將古琴放好,目光裡儘是企盼。
柴運難得稱讚一個女人,所以對雲纖纖的瞭解只有第一次初識時她的固執,還有柴運兩次的跪求與娶她的決心……能讓柴運如此動心的女人,是個怎樣的人?柴適很想知道,一琴曲就打動了柴運的心。
纖纖無奈地纖指搭放在琴曲,雙手微微顫動,她彷彿又看到柴逍那張溫潤如玉的臉龐。她彈不了,最初是決定,可是兩年下來已成為她的心結。琴與柴逍早已經融為一體,就像這琴就是柴逍,是她心上最柔弱的弦。
纖纖呆呆地坐在桌案前,十指輕放在琴弦,憶到柴逍,就無法不想小苗說過的事,他是被纖柔間接害死的。多少年來,纖柔與柴逍都似她在意的人,柴逍就像是她的知己、她唯一的朋友……兩個她最愛的人,兩個愛她的人為何要如此傷害彼此,其間有一個還因此誤了性命。
「雲大小姐,皇上還等著聽你彈琴呢。」心急的太監善意的催促著。
纖纖心中一急,眼裡蓄著淚水,為難之時,淚水奪眶而出。
許久未彈,柴適低眸,卻現她在默默地流淚,明亮的眸子變成了淚泉,斷線的珠子不停的滴落下來,落在琴上,化成水花。
「纖纖……」柴適心中一軟,蹲下身子看著暗自哭泣的她,「好,好——不彈,不彈,以後朕都不再逼你彈琴了。」
「皇上恕罪,纖纖失禮了!」她從袖中取出絲帕,優雅地擦拭著臉上的淚痕。
雨濕梨花便如此吧,她拭淚時的動作既隨意又優雅,沒有半分的做作,含著滿滿的愧疚,還有太多柴適無法看懂的情緒。
她曾以為自己很堅強,她不畏強勢,唯懼柔軟,柴適的體諒反而勾起她心那點點滴滴的酸痛。
柴適將她攬入懷中,柔聲道:「纖纖,為何對琴會有如此大的反應?」
同樣是懷抱,他的懷抱卻不想停留。不由自己的想到皇甫曜,這個傷他又愛他的男人,他冷漠、他熱情、他與她患難與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