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喇嘛
以前並不是沒有見過喇嘛,但通常都沒什麼印象。唯獨一次是在樂山牛耳橋上所見一個大概是去拉薩朝聖的喇嘛,拉著一有蓬木板車,車上有煤氣罐睡袋等等家什,行走三步還是五步,便往前一倒,五體投地朝西而拜,膝蓋,手臂手肘處都帶有廢輪胎底剪裁的厚厚護具,不過以拉薩到樂山的路程和他跪拜的頻率,估計他還要更換好幾套,走上好幾年。周圍的路人甚為奇觀,看稀奇古怪地圍繞周圍指點,還有小孩大叫著在他身邊跑過,喇嘛絲毫不為所動,依然沉浸在自己孤獨神聖的虔誠中一次次地朝前拜服。
自此喇嘛在我來看便是敦厚木訥又忠誠無比的信者,更傾向於一個宗教符號而不大將之看成是人。即便在成都武侯祠後街經常可見的在路邊搖著個佛器要錢的喇嘛,也不敢將之和乞丐對等,甚至不敢貿然上前給錢,怕不小心觸犯了什麼禁忌招他惱怒然後便被一群聞聲而來的藏民飽以老拳。
不過這次去馬爾康,雖比不得西藏,也算是深入藏區了。也正因為不是西藏,宗教氣息沒那麼濃,生活氣息便多了,更讓我看到了喇嘛們的各種面孔,令我印象頗深。
從成都去馬爾康的長途汽車需要十個小時左右,上車之前在候車廳裡就看到了十多個喇嘛,於是然我很擔心待會身邊是一位傳說中一輩子只洗三次澡的老喇嘛。不過真是阿彌陀佛,最終坐我旁邊的是一個去馬爾康出差的成都青年,大師們則分散在我周圍。
路上無聊,我拿出手機撥弄,突然一陣悅耳的東風破鈴聲響起,我左右張望,看是哪位好漢用和我一樣的鈴聲卻竟敢比我的好聽清晰。一見之下大吃一驚,只見隔壁一位老喇嘛雙眼微閉,左手撮一串佛珠一粒粒扳動默數,德高望重寶相莊嚴之間右手摸出一摩托羅拉超薄形,打開曰:「喂,什麼事?哦,短信我收到了……」
對手機這種東西向來不熟悉,最多只認識幾個牌子的符號,但只看那機身形狀看那閃亮光澤程度,我就敢肯定我手裡這國產雜牌還沒有人家那機殼子值錢,連忙將便宜貨收入懷中不敢惹大師見笑。
一會後,車上電視上放起了李連傑的《霍元甲》,總算有了點提神的東西,我暗暗留神周圍的大師們,除了幾個年齡稍大點的不為所動之外,其餘幾個年輕些的喇嘛都看得津津有味。
不一會,電視上李連傑和那美國摔角得劈里啪啦,我也和旁邊的成都青年胡吹神侃起來,大談那些從網絡上看來的東西,什麼內功外功鐵沙掌太極拳月棍年刀一輩子的槍,中國人的身體如何肌肉量如何精神狀況感性如何,所以中國功夫便是怎麼樣發展怎樣以柔克剛怎麼樣表現在奧運會上大球不行小球無敵……突然間我斜眼瞥到,那用手機將我震懾的老法師身邊的小法師,正微微探出頭來凝神聆聽我的長篇大論。這位小喇嘛看起來不過二十歲,清瘦的臉上一雙大眼睛閃閃有神。
剛到馬爾康的時候,正碰上阿壩州的州運動會在這裡舉行。聽說有籃球賽,我自然是要去見識見識藏族同胞的技術。一去就碰上阿壩縣對軍分區,以往讓我們相形見絀的中國人民解放軍的體力優勢在藏族同胞面前蕩然無存,這裡的籃球水平雖然技戰術不怎麼樣,但衝勁和體力我看完全已經超過CBA,場上宛如十匹發了情的公牛野馬在衝撞踐踏就只差血肉橫飛了。觀眾的情緒也是和這衝勁相匹配的,和三棍子打不出個屁的樂山人不一樣,從來不會斯斯文文地輕輕鼓掌,而全是嘶吼尖叫手舞足蹈,籃球氛圍看來高漲得很。
讓我驚訝不小的是在觀眾裡居然也有不少的喇嘛大師們,而且也同樣是大聲叫好。還沒來得及從這吃驚裡回過神來,阿壩縣已經一分險勝,阿壩的觀眾歡呼雀躍手舞足蹈,其中有個喇嘛一手拉下了自己身上的長袍在頭頂揮舞,讓我目瞪口呆。
等到過幾天運動會結束了,我再閒逛去那裡的時候大師們再一次讓我眼界大開,只見球場上是六位把袍子拉下,看起來如穿著裙子一樣的喇嘛在打得風聲水起大呼小叫。雖然在我看只能一半算籃球而另一半要算是摔跤加橄欖球,但這一半的籃球居然也不能完全算門外漢了。還有十多個喇嘛在旁邊等著輪換上場,我仔細觀測發現這些大師腳上的居然全是名牌貨,不是阿迪就耐克,而且想來他們是不會和我一樣去買水貨的吧。
開了這些眼界,後來我在那剛剛修建好沒多久的昌列寺中看到一個半場的籃球樁的時候也就沒有太吃驚了。在那裡修練籃球的大師們想必體力比起國家隊的都差不了多少。(昌列寺海拔三千多,普通人到那裡走路快些都要喘氣)
最讓我開眼界,也最讓我難以置信的,是那天晚上去網吧上傳新章節時發生的。我正看著盜版網站上的美女圖片YY得正起勁,突然旁邊紅影一閃,一位大師已經坐在我旁邊了。我連忙手忙腳亂地關窗口,怕大師看見了惱我褻瀆佛眼揍我幾拳,哪知大師理也不理,逕直熟練地打開機器上起了QQ,用藏文和網友聊了起來。(我還是第一次知道還有藏文輸入法)
大師上網確實比較罕見,所以我也忍不住不時斜眼偷看,哪知道大師也打開了不少窗口看起美女圖片來,只是不如我猥瑣看的是盜版的半裸,他看的是QQ空間裡的泳裝,而且我看他口味似乎愛好印度美女。這還不算什麼,一會之後大師和人視頻起來,對象是個藏族美女,聊得那是個熱火朝天。我悄悄看了,大師的QQ暱稱居然是『活佛』。果然彪悍。
不久之後,視頻對像換了個男人,大師將剛才那美女的圖片發給這男的看,這男的也發了個美女的圖片過來,似乎是在交換泡妞的心得體會和成績。聊逢知己,大師偶爾發出開心大笑,其笑聲的淫蕩程度雖然比我的尚差上幾個檔次,卻也相當不得了了。
就在我漸漸認為喇嘛不過就是和大佛寺上的和尚一樣只是個職業而已的時候(據在大佛寺管委會上班的朋友說大佛寺上有個和尚在山下的農村裡兩千塊一個月包了個女人,每逢週末就買著滷肉啤酒去女人那裡弘揚一下佛法),我又看到了幾個那種一路五體投地地跪拜著走向昌列寺的喇嘛。
前幾天在菜市場,看到了三個喇嘛正對著一車魚誦念佛經。我以為是在為即將挨刀的它們超度,回來和朋友一說,才知道那原來是喇嘛們準備用來放生的。每逢節日喇嘛們都會出錢將市場上的魚掃蕩一空,然後全部倒進河裡。
藏傳佛教中有天葬和水葬,將烏鴉和魚看作是神佛的使者,所以才有這種舉動。我就奇怪摩梭河水這麼清,怎麼沒見人打魚,偶爾有釣魚的也是在清晨偷偷摸摸的釣。聽朋友說這些釣魚的如果被喇嘛們抓住,最客氣的方式就是把釣竿一把奪過折斷扔河裡去,至於最不客氣的--據說財政局有個從外地調來沒多久的傢伙,大概是釣魚成癮這河裡的雅魚確實又好吃無比,於是跑到縣城外的郊外去打算釣個痛快,結果兩天沒見人,到處去找,才發現被人用火藥槍一槍打碎了腦袋躺在河邊。釣桿被折斷在旁,身上財物一分不少,原因自不待言。
不過我想大概不會是大師們做的吧,他們頂多是揍上你一頓而已,還不至於要動用熱兵器,那傢伙大概是碰到虔誠兼火氣大的藏民然後又和人口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