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師弟!」
被突如其來的一聲頓住了腳步轉身之間風司冥已然記起這個活潑聲音的主人。微微一躬「金師姐。」
呆了一呆金玲隨即咯咯嬌笑一邊向身邊兩個清秀少女道「說了你們還不信看看到底是有人叫我師姐呢!」
風司冥微微一笑向那兩個同樣是三代弟子服色的少女拱一拱手「有禮了。」
兩個少女都是同樣的淡黃色衫子只是腰間束帶一個淺綠一個桃紅。淺綠腰帶的少女年紀略長神色之間也更為端莊穩重隨著一聲「風師兄」行的竟是一個極完美的躬身禮。而那桃紅色腰帶的少女和金玲都是十六七歲模樣笑容也是一般的天真活潑跟著那淺綠腰帶的少女行禮到一半突然抬起頭一雙眼睛瞪得滾圓「那個剛剛你真的叫玲玲『師姐』?」
風司冥頓時微笑「是。」
「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麼這麼叫她如果可以的話也叫我師姐好不好……」一語未畢頭上已經被金玲和那綠腰帶的少女一邊敲了一下。那淺綠腰帶的少女微微欠身「閔珞頑皮請風師兄不要怪罪。」
「宛蓉師姐——」束著桃紅腰帶的閔珞委屈地瞪向趙宛蓉「明明你也很好奇的……」
微笑一下看一眼金玲風司冥靜靜說道「因為金師姐是金師伯的千金而按照年紀排行司冥比師姐小了一個月。」
閔珞頓時撅起嘴巴「原來你真的比我小!唉為什麼我就不能是師傅的女兒!這樣我也有人叫師姐了!」
還未來得及說話旁邊趙宛蓉已然開口解釋「苗師伯座下弟子閔珞是年紀最小的。」
風司冥點頭笑一笑「嗯」了一聲。閔珞見他表情頓時嚷了起來「怎麼你年紀比我還小這副表情是看不起我嗎?」
「如果是這樣就演武場上見高下!讓你小看我們女孩子!」閔珞話音未落金玲已經高聲喊道只是臉上躍躍欲試的神情實在不符合說話的內容。
「風師兄……」
看一眼趙宛蓉表情風司冥暗暗歎一口氣知道離開浮雲軒金石堂後便讓郝噲自行其便、沒有讓他一路跟著絕對是最大的失策。「那麼就一起去演武場吧。」
話才出口閔珞和金玲頓時歡呼起來金玲更是抓住他右手「快啊快點!」一邊說一邊就向演武場跑去。幾次沒有甩脫風司冥索性運起才學不久的輕功腳下使力片刻竟是反帶著金玲一路疾行讓跟在他們身後的趙宛蓉不由心中暗暗讚歎。
小試煉會原本沒有其他特別的規定試煉大會之前每一天下午都是道門弟子門徒會聚大演武場切磋技藝的時間柳衍等門中尊長也多會在旁觀看點撥。此刻演武場上白竟和朱正恰好鬥完一場莫崖子和沙跡子分別指點了兩句後兩人剛要再行比過忽見風司冥和金玲以輕功攜手而來眾人都是不由自主地一呆。
「師祖我要和風師弟比一場您給我做評判!」衝著沙跡子喊了一句金玲已然落到演武場中央手上一柄佩劍明亮如雪。風司冥向場邊柳衍一輩師祖行了禮然後穩穩站到場中央金玲的對面。「請師姐賜教。」
沙跡子微微一怔目光在風司冥身上一頓隨即轉向柳衍見他輕輕頷這才輕吐一口氣。「好你們便比一場。」
原本熱鬧的演武場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場中少年身上。風司冥一身三代正傳弟子的服色又是柳青梵唯一的弟子更是赫赫威名的「冥王」、身份高貴之極的九皇子殿下若說眾人不好奇他的武功實力那實在是說謊。只是這些天他都和三代弟子的席郝噲形影不離又不到演武場試煉會上普通弟子隨隨便便哪裡就能上前邀他動手比武過招?此刻見金玲拉了他下場又聽那個嬌縱活潑的小師妹被叫做「師姐」眾人又是好笑又是期待緊張激動的心情竟遠勝自己親自下場。
金玲年紀雖小卻是自幼習武。她在昊陽山上長大除了得父親金無煥親傳武藝更有一眾師叔師伯甚至師祖時時點撥。就算眾人看她一個小小女孩手下無不留了餘地但日日處於武功好手之間她一身道門正宗武功到底學得紮實比起普通門人弟子來絲毫不墮「正傳弟子」的名頭。前幾日小試煉會上她也和數名三代弟子交了手武技實力如何場上眾人都是知道的。見她出手便是一套「流光劍法」劍式輕靈矯夭進退迅捷如電都是暗暗點頭。
但看向風司冥之時眾人心中卻只有「震驚」二字:正傳弟子大都見柳青梵使過這套劍法二代弟子更是向他學過。只是「進退隨心圓轉如意」八個字卻從沒有體會得如此深刻。雖然招招後卻式式先制擋住金玲劍招卻不急於順勢搶攻而是回劍嚴守門戶;劍式綿綿密密流轉不盡從容揮灑間更顯得氣定神閒。
其實道門武功素來提倡弟子自悟新道自創新招太極劍和門中的柔雲綿劍意蘊相通眾人只當他自柔雲綿劍中領悟得出因此少有人能跳開綿劍樊籬領會太極精義。而風司冥數年只練這一套劍法之前又得青梵吩咐不爭勝搶攻縱是激鬥之中也保持著沉穩自斂偶然一個借勁推招就顯出巨大威力。
站在柳衍身邊的雲期子撫著長髯面帶微笑「好劍法真是好劍法!這樣下去小小玲兒根本不是對手——掌教師弟讓他們就此停下如何?」
柳衍微微一笑「這個不急。」
雲期子一怔卻見場中兩人雙劍相交「噹」地一聲金玲手中長劍已然脫手連連後退數步才勉強站定身子。風司冥身形展動接住被擊飛的長劍輕輕落到金玲面前雙手奉上同時身子微躬「謝師姐指點。」
金玲一張俏臉頓時脹得通紅黑色大眼卻是閃閃光接了劍一聲不響直接鑽到父親金無煥身後。金無煥身邊他的大弟子陳敏在她耳邊說了一句便拔身躍入場中長劍一提擺出一個標準的起手式「風師兄請!」
柳青梵十三為太傅陳敏拜在金無煥門下成為正傳弟子卻只有九年算來入門還在風司冥之後所以反要叫他「師兄」。雖然不知道他名字身份但看他之前注目金玲此刻見他對著自己的目光眼神風司冥忍不住微微苦笑只得抱劍還禮「請多指教。」
陳敏既是金無煥第一個正傳弟子武功資質自然都是極好的。何況他成為正傳弟子之前已在門中習武六年單是功力一項也比就算身體完全恢復的風司冥深厚數年。同樣的流光劍法在他使出來竟是招招迅捷狠辣比金玲的輕盈靈動完全是另一番天地。
知道不能力敵風司冥只能展開輕功一路周旋一柄長劍嚴守門戶舞得滴水不漏。他十二歲便進入軍營真正的久經戰場出生入死臨敵經驗卻是遠比少在江湖走動的陳敏豐富此刻只一味的堅守自保在他自然綽綽有餘。時間一久軍旅生涯磨練出來的堅韌毅力更是顯現無遺陳敏雖然功力深厚但風司冥同樣絲毫不顯氣力不濟之象鬥得正是旗鼓相當。場邊自莫崖子以下二代弟子的鍾卿、苗懷安、路雲、金無煥都紛紛向身邊弟子解說兩人武功高下應對得失一時竟是熱鬧十分。
陳敏久戰不下心中漸漸浮躁耳中更聽指點議論中多是自己之失手上劍招頓顯繁亂之相。風司冥戰場上素來身先士卒交戰之時最善感知和覺對手破綻才覺陳敏心緒動搖長劍已然點向他右腋下身體要害。
感覺劍上阻力風司冥頓時驚醒急忙撤劍但微側的劍尖已經劃開衣衫刺入皮肉。見陳敏腋下鮮血滲出風司冥心下大駭搶上前去查看。場邊監督的沙跡子還有金無煥等也都忙忙過來查看見陳敏只是最輕的皮肉傷眾人頓時心中一安。回頭看向眾人圍上時便退開的風司冥卻見他臉色煞白無力垂在身側的雙手拳頭握得緊緊被細密潔白的牙齒緊緊咬住的嘴唇竟流出血來。
見眾人目光風司冥默立片刻突然猛地轉身向來到身邊的柳衍重重跪下。「司冥學藝不精傷害同門請掌教懲罰!」
輕歎一聲伸手將少年扶起又撫一撫他的頭見他抬眼看向自己柳衍這才溫和地微微一笑但隨即斂起笑容轉向四周圍攏過來的門人弟子落到陳敏身上的目光已是嚴厲非常。「陳敏你知錯嗎?」
簡單包紮了傷口的陳敏頓時跪下。「請掌教懲罰。」
「同門切磋何致苦苦相逼?點到為止你卻是全力相搏。那一劍若非你心存傷人之意如何會露出如此破綻?傷是你自找武德一道更是有虧。從今日起到靜室思過三個月若能悔悟則好若不能我道門少一位正傳弟子也罷。」
取消正傳弟子的資格——這可以說是道門中最重的懲罰雖然留了餘地但對入門近十年的大弟子這不僅僅是單純的懲罰。眾人看向陳敏的目光憐憫頓生卻無人敢開口求情。接到沙跡子躲躲閃閃的求懇目光柳衍只是輕「哼」一聲攜著風司冥的手回到自己座位隨即向沙跡子說道「繼續比試。」
經過方才一場之後下場的呂寧和趙宛蓉都是十二萬分的謹慎小心。鬥得雖然激烈但都是招式上的較量比的是見識、應對、機變倒也十分精彩。風司冥偷偷看一眼柳衍卻見他神情平和一雙深眸沉靜無波驚恐繁亂的心頭竟也隨之漸漸安寧。等到郝噲和李力下場過招時他已經完全恢復了一貫鎮定平靜地看起場中兩人的武藝招式來。
柳衍淡淡瞥他一眼這才微微垂下眼簾:分寸的把握武道權謀都是一理;少年自幼身當重任看似老成自信其實內心多有不安。面對陳敏緊逼的怯意讓他無法如前控制好劍上力度隨後的恐懼和自責也都是對自己原本實力的極度懷疑。少年早已習慣處處以青梵為模範卻從未見過青梵的恐懼和不安如此心理原是再正常不過。自己方才嚴懲陳敏一來是他確實犯到門規禁忌二來也是為少年樹立信心只要行事正確便當正大無懼堅持而為。擎雲宮不比軍旅邊城在紫虛宮他能學到的越多回京受益自然也越深厚——這樣也算自己為唯一的愛子多少做了些事情。
抬起眼來見身邊少年臨風而立英姿勃柳衍嘴角不由露出一絲淡淡微笑:天命者的選擇終歸不會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