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塔密斯城後蘿林山道
「黎豫將軍從這裡過去多久了?」
「回將軍的話已經半個多時辰了。」
凝視著眼前幽深狹長的山道風司冥的手在腰間長劍劍鞘上慢慢收緊——這是一個很小的動作小得幾乎看不出來因為人們眼中心中的冥王的手是從來不會離開那柄矯夭無影奪命無形的寶劍的;而從不摘落的銀色面具早已掩去他一切表情即使是最瞭解他的軒轅皓也無法從那雙如夜一般深沉不動的眸子裡看出任何情緒。
「從這裡到絕龍谷……需要多少時間?」
「如果考慮山路艱難的問題一個時辰。」
目光沉沉讓回話的斥候忍不住輕嚥一口口水額上卻是止不住的冷汗涔涔。他可不是第一次參加行動的毛頭小子而是軍中有名的「萬里洞察」沈巖跟隨冥王時日之長軍中也算少有人及。但即便如此每次觸到風司冥全無波瀾的眼神心中就不由自主地升起帶著三分恐懼的敬畏。「要放棄嗎將軍?」
放棄這是普通斥候的北洛軍人職位身份之外身為冥王軍次席幕僚的沈巖此刻能夠想到的最好手段也是直覺的建議。最先現天羽閣守軍異動卻沒有即時回報而是擅自率領麾下的軍隊追擊不是因為勝利來得過於容易恰恰相反是因為攻城已然付出太大代價的北洛將士需要勝利作為安慰和洩。北洛的上將軍都被賦予了戰場獨立指揮權黎豫的行動沒有違反任何的律法軍規卻給軒轅皓和風司冥剛剛控制住的戰場形勢製造了一個絕大的麻煩。西陵邊境氣候地形的複雜幾乎出任何人的想像初到此處的黎豫竟然能夠緊隨敵軍一路追擊無論如何都讓人心生不安和疑慮。何況誰也不知道什麼是西陵真正的異動大軍退還安塔密斯封鎖蘿林道口徹底地阻斷西陵軍隊回救天羽閣的後路顯然是眼下最妥當的做法——需要付出的代價便是左將軍黎豫和他手下的七千將士。
戰場上犧牲是必須的軍帳中冥王軍的所有將領都很清楚這個道理和事實。不可以成為障礙不可以成為累贅不允許無害無益的無為更不允許成為制約軍隊行動同一的負累——是勝利的要求更是生命的要求。
「大帥我引去三千人馬去。」
軒轅皓微微皺起眉頭。
柯岷調轉方向與曼緹霏合兵大軍退守天羽閣排開一副倚據高牆深壁嚴防死守不許再逾半步的架勢這樣的動作只在短短一天以內完成無論如何都嫌太快了一點。蝴蝶谷的強攻並非只為掩飾事實上的調軍意圖而是在冥王和茵莎之子的自己面前確實地證實西陵大軍早已進退維谷的窘境這樣才可以讓北洛放心大膽地進行軍爭中最不上策的攻城。天羽閣暗中調動兵馬出城大軍退後五十里的目的不是放棄安塔密斯而是將以蘿林山道天險為倚托對佔據城池的北洛軍隊進行反騷擾——這正是最初西陵佔據誼邶、艨池形勢的再現。
安塔密斯城身後的蘿林山道雖然幽深狹長形勢險峻對於北洛軍來說卻不是最大的危險。因為任何一個有頭腦的將領都懂得這種地理攻守雙方的優劣形勢:攻方固然會因為戰場狹小而對戰艱難但雙壁懸直的山道也不是佈置守軍的絕好地點。真正的危險來自於山道之後軒轅皓自然明白絕龍谷是怎樣的地方對柯岷等人能夠想出每日對戰假死數百乃至上千軍士暗中轉移軍隊的方法也是十分佩服何況西陵軍最後一批撤離天羽閣的西陵軍表現出的拚死一戰的頑強心態與慌亂狼狽的戰場事態顯出的巨大反差正是逗引對手追擊的最佳誘餌。
連續多日的戰鬥將領們似乎已經忘記出兵的最初目的只是將西陵的敵軍從北洛的國土上驅趕出去並予以還擊。拿下天羽閣和安塔密斯的戰略意義遠大於戰爭本身的勝利。但戰場天生能夠激起人心深處對血的渴望面對滿目淋漓鮮血而要抑制內心衝動無論何時都謹記戰略大局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柯岷、曼緹霏和戴邇恰恰精巧地利用了這一點。
不是單純的被動的退守而是布好陣勢意圖全殲追擊的敵軍——很簡單的計劃卻做得如此周全如果不是低估了冥王軍絕對的控制能力緊咬著西陵左都副將戴邇追入蘿林山道的絕對不止黎豫一個。
頭腦中思緒萬千其實不過一瞬軒轅皓轉向了面具後凝視著自己的幽深眼眸「三千不夠。」
身為主帥他不會不瞭解軍中由來已久的爭鬥。
冥王軍崛起太快功績太高聲威太盛戰場展露出來的天賦氣度加上風司冥絕不容許忽視的身份引來將領中的嫉妒和不滿從來遠勝於羨慕和欽服——但這是唯一不允許任何任性的地方戰場上的每一個人都必須對自己的決定負責正如一軍的統帥必須對這個軍隊負責一樣。他可以冷眼軍中的爭奪只要這樣的爭奪不威脅到國家和戰場本身。身為大將的黎豫已經作出了自己的決定那些將命運交給他的將士必須懂得當初忠誠的代價。
付出萬人的代價完整完全地拿下安塔密斯是值得的因為這樣一來北洛擁有了震懾和談判的絕對資本。出兵的目的不是爭勝而是守衛家國作為一軍統帥的他可以不在乎那已經走進絕地的七千人馬但一向冷心只求最終勝利的風司冥竟要援救黎豫?
絕龍谷的口袋已經張開黎豫和他的軍隊已經踏入死地不救沒有人會指責他的無情而救卻必須直面其中的陰謀和艱險——如果到現在還沒看清西陵軍隊的意圖風司冥也不是短短四年便威震大陸的冥王。
「那麼給我五千——不需要再多了。」夜一般的眸子精光閃亮「這種背後的陰魂必須盡快解決掉。」
不需要再多事實上是不能再多。軒轅皓眉頭再次皺起「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轉到他面前屈膝單腿跪下「大帥請下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