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名氣,阮秋章頗自鳴得意,不說旁的,單就趕屍一行他的確是赫赫有名,特別是早年降服成精殭屍更是讓他名聲大噪。而且趕了這麼多年的屍,他還從未失手,所以許多權富人家寧可多花錢請他走一趟,也不願花少錢沒保障。
「那我們什麼時候去領貨?」雖然農馬已經學了一年,但「天官門」的兩門功法他只學全「天門功」,而「行屍術」他才學了點鳳毛麟角,就只會畫畫幾張符而已。不過對第一次趕屍,他還是充滿著好奇。
阮秋章說:「師父已和他們三家看過吉時,今天吃足睡足。二更時動身。」說著,招呼店小兒點菜。
興奮不已的農馬這時早已忘記趕屍的詭異恐怖,也許是因為有阮秋章在,也許是他早已近朱者赤。總之,他內心對今夜充滿著期待。
入夜,師徒二人剛聽到外面打更人打了一更天就起床整理。
一切準備妥當,師徒倆剛出客棧,旁邊突然竄出一人,攔住師徒二人。農馬嚇了一大跳,阮秋章則出手迅急,抓住來人前胸衣領,來個「風車投」。
「哎喲我地娘呀。」來人被阮秋章這一摔,只感天旋地轉,全身都快散架了。
「說,三更半夜鬼鬼祟祟作什麼?」阮秋章喝問道。
「哎喲,今天真……真是倒了血霉了我,我是來找農馬少爺的。」來人揉著屁股,搖搖晃晃站起來。
聽到來人是來找自己的,農馬好奇細瞧,來人臉上鼻青臉腫,這臉都腫得都跟豬差不了多少,他疑惑道:「我認識你嗎?」
「農大少爺,我……小的就是今天在街口賣飾的小販呀,白天是我不對,不該敲詐你,為表誠意,這條項鏈免費送給你。」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盒子塞到農馬的手中。
未等農馬反應過來,小販已經慌急離去。
「小馬,這是怎麼回事?那小販似乎很害怕,你對他作了什麼?」阮秋章厲聲問道。天官門向來嚴禁門下弟子欺負弱小,看那小販臉上的傷,阮秋章還道是農馬把他打成這樣。
農馬一聽大呼冤枉,把白天的事說了出來。當然,自己被嚇跑的事他不敢說。
阮秋章聽後說道:「這就奇怪了,這種見利小人是不會良心現跑來道歉的,瞧他臉上的傷,一定是有人暗下威脅他。」
「弟子也不知情啊,到底是何人把他打成這樣的?」看到小販臉上的傷,農馬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算了,時候也不早了,走吧。」阮秋章懶得理這種瑣事,要是誤了吉時那可不妙。
師徒趕到「貓子村」的義莊時,義莊外面站著的數十人立刻迎了上來。
先過來的是個彪形大漢,這漢子熊腰虎背,滿臉鬍渣,一臉凶神惡煞。他來到阮秋章面前就說:「我說師傅,這次俺兄弟老二他媽雖玩完了,但做大哥的也不能虧待他,老二活著常囉嗦說死後葬也葬在他的老家,所以師傅帶他走可要小心點,別讓***老二死無全屍。」
「放心,即已收了定金,保證他媽完整無缺把二當家送回老家。」阮秋章對山賊頭目的無禮很是不爽,說起話來也不客氣。
站在山賊頭目後面的是一個福肥胖的中年人,等頭目說完話走開了,他才上前向阮秋章行禮道:「師傅,亡弟自幼與我相依為命,雖與我陰陽相隔,但作大哥的希望他能死後葬在自己的家鄉裡,這次還望師傅一路照顧好。」
阮秋章回禮道:「放心吧。貧道自當平安送到。」
最後是一個臉色哀愁的婦人走上前來,婦人眼睛微紅,神情悲傷。她向阮秋章行了一禮,聲音嘶啞道:「師傅,咱家平時就靠亡夫賺幾個錢,死後沒留下什麼東西。您不但不嫌酬勞少還肯帶亡夫走一趟,咱真不知該如何感謝師傅,我給師傅您跪下了。」說著就往地上跪去。阮秋章見狀忙伸手扶起,他說:「不必多禮,這趟正好順道,貧道定會妥當送到。」
婦人感激不已,她之前也不是沒找過別的趕屍人,但其他趕屍人不是嫌錢少就是不敢經過「貓子林」。一想到「貓子林」,婦人心頭一毛,這片夾在「子牙村」與「貓子林」中間的樹林最近生了恐怖的事情,阮秋章剛來「貓子村」不久,他自是不知何故,難怪只有他一人敢接去「子牙村」的活。雖擔憂告訴阮秋章後他不肯去,但想到阮秋章這麼好心,婦人決定還是告訴他。
「師傅,可借一步講話?」婦人說道。
「哦,可以。」阮秋章點頭答應,接著衝著其他兩家喊到:「你們兩家把各自亡親的生辰八字、亡辰和姓名性別用黃紙寫上後交給我弟子。他會告訴你們該如何做。」
農馬聽到阮秋章點名指他,先是一愣,接著行禮稱是,行屍起程家屬要怎麼做他剛好學過,一走近就被兩家親屬圍住問話的農馬很是得意,原來自己也可以這麼出風頭。
「師傅可知此去必經之路「貓子林」最近生什麼事?」來到一空處,婦人神秘說道。
「哦,有什麼不妥?」阮秋章一看婦人神神秘秘,就知道有事。
婦人忽然警惕的看下四周,然後把聲音壓的低沉而嘶啞道:「聽說林中深處乾坤顛倒,有妖貓做怪。」
「哦,這話怎麼講?」阮秋章幾個月前還曾經過「貓子林」,那時並未聽說有什麼「妖貓」,這沒過多久就出了個妖貓,他自是懷疑。
「我也不是清楚,不過兩個月前開始,村裡就陸續有人失蹤,正當大伙驚慌時。有人在林中現那些人都變成只剩皮骨的「乾屍」,聽說都是被妖貓吸去血肉的,後來村裡來了一道士,村長便請他去看看,可是等了許久卻不見他回來,於是村長組織一隊青年去林中查看,結果在林中深處找到他,不過讓大伙覺得詭異的是這個道長是餓死的,而在他身旁不遠出有一棵結滿果子可吃的野果樹。後來有人在他的道袍上現用血寫的「乾坤顛倒,三尾厲貓」這幾個字。現在大伙經過樹林都是成群結隊,要是落單,那一定凶多吉少。」
阮秋章聽完哈哈大笑,婦人看著他,迷惑不解。阮秋章道:「貧道雖無降妖除魔的本事,但也不忌諱妖魔鬼怪,夫人你放心,你在「子牙村」等貧道,貧道一定按時送到。」
其實從「貓子村」到「子牙村」還有另一條捷徑,就是翻山過去,不過阮秋章帶著幾個屍體,倘若翻山,那時間就會耽誤。而且帶屍翻山很是辛苦。婦人想趕在阮秋章前面,翻過山就可到「子牙村」,是以阮秋章才會叫她安心等待。
再說農馬這邊,他現在是忙的頭昏眼花,不說富人那一家,單說這伙山賊,這夥人不但粗獷豪野,說起話來還粗俗雜亂,農馬聽得頭昏腦脹,那夥人卻吵得天翻地覆。鬧了半天是因為沒人記得二當家的生辰八字和死辰。
「俺干死你們這幫吃屎的,他***,還不快給老子回去查看。」這邊頭目暴跳如雷,對著幾個手下大雷霆。
「啊,當家的,我想起來了,是……」一個手下忽然插口道。
「囉嗦個蛋,快說。」頭目吼道。
「我我我……我又忘了……」手下被頭目這麼一嚇,剛想起的時間又被嚇忘。
「我干你個鳥蛋,你娘添什麼亂,給我拖下去打屁股。」頭目怒道。手下一聽,立刻大喊饒命。這邊富人的親屬已經寫好黃紙,就等農馬吩咐細節,等了半天卻見農馬一直在和那伙粗人打混。眼看吉時要到,幾個膽大的紛紛上前問話,一邊的頭目見狀立刻罵道:「娘的,你們湊什麼亂,滾一邊去,還沒輪到你們。」這幾個膽大的人立刻回罵,現場是亂成一片。
農馬無可奈何,從頭到尾就是這個頭目在添亂,他居然還好意思說他人。
待到阮秋章過來,兩邊的人就差沒動手。阮秋章看到農馬被圍在中間,被兩邊人扯來扯去,臉跟苦瓜似的。微微一笑,喝道:「都給我閉嘴。」
聽到阮秋章的喝聲,兩邊人立刻安靜下來。農馬這才鬆口氣,心中暗歎還是阮秋章有威嚴。
「一個個來,寫好的先過來。小馬你告訴他們待會該怎麼做。完了就進來幫我。」說著帶著婦人和富人走進義莊。
為了方便,阮秋章一開始就吩咐三家把裝死者的壽木抬到義莊,起屍就在義莊裡。
親屬可以在一旁看死者出棺,然後親屬行拜走場。不過起屍過程親屬不可觀看,起屍後當趕屍匠領出屍體起程時,親屬需哭喪送行九十九步。隨後親屬不能走回頭路,要繞道回家。到家後需在門口脫鞋拍打再走進屋裡。除了同門,每個趕屍人都有自己的一套作法,是以親屬都不知該如何做。
阮秋章領著婦人和富人來到死者棺木旁,問婦人道:「張氏張寶山前來送行親人來多少?」
婦人一聽,尷尬道:「張氏無親戚,就張氏內人來相送。」
阮秋章點點頭,轉而問富人道:「沈氏沈尊雲前來相送親人來多少?」
富人神色得意,說道:「沈氏親戚五十六人前來相送。」
「既然張氏親戚只有一人相送,那就先理吧。沉老爺不知應否?」阮秋章淡淡道。
富人收起得意之色,一臉為難,吉時快到了,他一家親戚這般多,等走完場吉時早過了,現在還要讓別人先,他很是不樂意。阮秋章看著,知道他在想什麼,他說道:「你方親戚人數太多,而且後面還有別人等著。這樣吧,我看就幾個最親的親人來走場就行,其他在外面跪拜吧。你說怎樣?沈老爺。」
富人想想也無其他辦法,誰叫現在只有阮秋章敢走「貓子林」,自己也不是沒擔心過他會不會帶著屍體死在裡面,不過跟他介紹阮秋章的人都說這人本事通天,值得信任。想到這,富人說:「一切聽師傅吩咐。」
走場,既是把死者抬出壽木放在壽床上,然後死者最親親人為其死者洗身梳餵飯,接著眾親屬按輩分排隊瞻仰死者遺容,瞻仰之後要跨過火盆,繼續走一圈後再瞻仰一次。整個過程要走三遍。走場的時候,師傅會在一旁誦經道德,也就是說些死者可安心離去和說些讚揚死者的話語。
婦人只有一人,很快便走完場,接著輪到富人,十幾人走了一刻才算完。
剛一走完,山賊頭目和農馬進來了。農馬向阮秋章行了一禮後說:「師父,他們想起死者八字和死辰了。弟子也已囑咐他們該如何做了。」阮秋章點點,看了一下黃紙後問頭目:「林氏林麻子親屬前來相送多少人?」
頭目一聽,回道:「沒有親屬,兄弟一幫。」
阮秋章皺皺眉頭,問道:「一幫是多少人?」
「多少?嗯,沒三十也有二十五吧,他娘的誰會知道那幫飯桶來多少個啊。」
阮秋章看了看農馬,農馬立刻說道:「弟子數過,是十九人。」
「十九人?他娘的一定是跑去找樂子了,我說怎麼總覺他們人數看起來少一半的,原來瞞著老子溜出去了。他娘的,看俺回去不扒你們的皮。」
頭目聲音不但洪亮而且講話又粗俗,阮秋章聽在耳裡是氣在心裡。他也懶得去和頭目說,吩咐農馬道:「小馬,你去外面帶幾個跟林麻子最要好的人來走場。」
農馬知道阮秋章生氣了,自己也對這頭目無可奈何。他點頭道:「弟子明白。」
想不到這二當家人緣不錯,待農馬出去一說,立刻有是十多人跟了進來。等走完場後,阮秋章說道:「家屬迴避。」
等家屬走出去後,農馬關上義莊的門,接下來為屍體防腐和引魂是外人不能看的。連農馬也是第一次看。
阮秋章先從懷裡取出一個小瓶子,叫農馬取來一空碗,從小瓶裡倒出一些紅色粉末出來。農馬好奇問:「師父。這是什麼?」
「這是一種叫「吞腐風」的藥粉,在綠葉莊後院不是種著很多藍色青草嗎?這個就是用那種草做的。」阮秋章之所以沒告訴過農馬,是因他以為張小露會告訴他,沒想到農馬還不知道。
其實張小露告訴過農馬,只是他忘了。
接著阮秋章從包袱裡取出一隻小葫蘆,往碗裡倒出一種褐色的藥水。與「吞腐風」混合後,這顏色就變成灰色的。葫蘆的藥水農馬倒是知道用什麼做的,平時他沒少看張小露熬這種藥,張小露說這是用硃砂、明膠、白土粉、石灰粉、赤箭天麻、蜂蜜、野菊等等許多藥材熬成的,當初還不知是幹什麼用的,原來是用來防腐。
阮秋章把藥水遞給農馬說道:「每個屍體餵上三口。」農馬接過,邊餵藥水邊問:「師父,那「吞腐風」不是藍色麼?剛才的藥粉怎是紅色的?」
阮秋章收起小瓶子說道:「這「吞腐風」師父不說大話,現整個天下也許就只有我的綠葉莊種著一些而已,據說這是雲南古時異草,是天官門創派祖師從雲南帶過來的,這「吞腐風」很是難種,初色鮮藍,到枯萎又變成紅色。這種草每三年才會枯萎一次,之後要過三年才會重新長出。」
「吞腐風」形似燈芯草,枯萎後磨成粉末可用來防屍腐,藥水是輔助,「吞腐風」才是主要。
餵入藥水後,接著是引魂入屍。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即指天魂、地魂、命魂。天魂為陽、地魂為陰、命魂又為陰陽。三魂是指對人思想、行動、生命的掌控。而地魂既是對行動的掌控。引魂入屍引的便是地魂。
師徒二人接著起壇,向天叩拜三下,正式作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