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易逝,竟已五載過去。
而堯郡一處偏遠小鎮上,鑼鼓嗩吶齊響,新郎官坐在馬上拱手向那些祝福他的鄉親們致謝,身後的大紅花轎鮮紅無比,兩側的小孩跑跑跳跳地跟著花轎,面帶溫和笑意的女子眼眸中更為幸福……
「端午,怎麼辦?我還是好怕。」花轎中的女子喜悅中夾雜著擔憂道。
「傻丫頭,放心吧,林海會對你好的。」笑意漫至眼底,愈的稱得她婉約動人。
花轎那頭沒了聲音,蓋頭下的蝶舞銀簪左右飛舞,女子雙手情不自禁地纏一起,她是充滿期待喜悅的,以後再也不是她一個人孤單的生活,生命中有了另一個人的存在,她可以為他而活。如此光榮而神聖的使命,怎能不讓人緊張?
端午伸出手拉住身旁的小女孩,用慈母的語氣輕哄著,「紀落,乖,娘今天怎麼跟你說的?不可以調皮搗亂,知道嗎?」
「娘,落兒會很聽話的。」小女孩用粉嫩嫩的聲音回答著,嘴角一笑,頓時便見換牙的黑洞,眼角微瞇,亦能見到那是一雙上揚的漂亮狐眼。再觀那個一身素雅的女子,亦是狐眼。「落兒要去找哥哥玩。」
哧溜一下,小女孩便掙脫掉女子的手竄到花轎的另外一側扯著一個小男孩的衣服,「落兒,小心點兒!這麼多人,摔著了可怎麼辦?」
「秋姨,我會保護好妹妹,不讓她摔倒的。」小男孩轉過身拉住小女孩的手,儼然一副英雄模樣。如果細看,會覺這個小男孩眉毛濃黑,一雙細眼異常漆黑,而那薄唇緊抿的時候,像極了那個人……
「思莫,果真是個好哥哥。」只是,端午並不怎麼喜歡他而已。秋姐的眼神稍稍的黯淡了一下,她一直都知道,端午始終無法對當年的事忘懷。
當年找到蝶兒調養休息好後,她們便來到這個偏遠小鎮安家落戶,端午也順利生下雙胞胎。不久後霜國跟辰國大戰,再後來,聽聞翟洛死了……辰國贏了。然後端午就給這兩個孩子取名為思莫,思念遲墨;紀落,紀念翟洛。對於那個人,端午卻始終絕口不提。自然她也是不敢提的,如今端午好不容易因為孩子變得開朗起來,她怎麼能忍心看著這美好的一切破滅呢?
至於今日的娶嫁,則是緣分天意。來小鎮後,端午閒來無事便會刺繡,秋姐喜愛照料小孩,於是蝶兒便去將刺繡拿去換錢,一來二往便認識了那繡莊的老闆林海。那林海也是一個樸實正直之人,有次偶遇暴雨之時將蝶兒送回家,兩個便慢慢熟絡起來,後來之事便理所當然般的展下去了。
花轎落轎,林海下馬踢轎門,蝶兒回應三聲,轎門開啟,林海躬身背起蝶兒,鞭炮震耳欲聾,人群歡呼不止。接下來便是拜天地,端午站在門口角落,嘴角上揚的弧度瞬間便有些凝滯,狐眼內的笑容也不再那般純真幸福。
這一幕,只是勾起了不該勾起的記憶。
那一場拜天地,紅色瀰漫了天地,扼殺了過往的美好,毀滅了未來所有的希望。
「夫妻對拜——」司儀高唱。
端午的眼淚驀地就掉了下來,頓時轉身抹掉眼淚,她怎麼能在蝶兒婚禮上哭呢?
「娘,你怎麼了?」胖嘟嘟的小手扯著端午的衣服,端午忙轉回身,原是女兒紀落。
緩緩蹲下身,雙手扶著紀落的肩膀,「娘沒事,娘只是替你蝶兒阿姨高興的。」
「高興,為什麼會哭?」
語氣有些冰冷淡漠的疑問,一瞬間端午恍惚聽到那個人的聲音,愣愣地轉過頭——思莫伸出手來,潔白纖細的手指撫上她的臉頰,輕輕抹掉淚。手指有些冰冷,那樣的舉動那樣的神情那樣的像那個人……
一滴淚毫無預兆的落下來,端午驀地抱住了思莫和紀落。
司空凌,我覺,我還是很恨你。
如果當初你沒有那麼對待遲墨,如果你沒有那麼讓我絕望,我們現在是不是不一樣?
我要的簡簡單單的幸福,你沒有給我……
或許,你根本就從來沒有在意過我。
遲墨,翟洛,你們現在又在哪裡?
你們為什麼要像從來沒有出現過在我生命裡那般離我遠去?然而卻留下無法解開的死結。你們回來好不好?
一瞬間,端午突然覺得壓抑了很久的東西就這樣的崩潰掉,突兀地放下思莫和紀落,迅跑出去,眼淚隨風而逝。再也沒有人會對她說,你的淚在我心底,不要哭,哭的話我會心疼。
還有那樣一個冰冷如鐵的男子,在寒風蕭瑟的夜裡,只有一個願望說,我想抱一下。然後他輕輕地抱住了她,然後逐漸用力,用盡全身力氣,差點讓她窒息,卻又在一瞬間放開她,轉身時只說一句話,「我一直都只想你幸福。」
然後離開,再也沒有回來。
端午知道,他翟洛是那樣衷心的男子,辰國生死存亡,他怎會放得下?他是不會拋棄司空凌的,他可以為他去死。呵。
身後依舊敲鑼打鼓震天,喜慶無比,只是似乎離她很遠了。
「娘——」關心而急切的喚聲。
端午知道是思莫追了上來,可是,她現在並不想看到他。他太像那個人了,每時每刻都在提醒她和那個人所生的一切。
該怎樣才能放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