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過襄平城,在與新昌相隔的十幾里範圍內,有一處窪地,這個地方地形複雜,亂石成堆,稀疏的樹林就像黑夜中的幽靈一般,靜靜的矗立著,倔強的插在石頭縫裡,茁壯的成長著。此處乃是平原與長白山脈交接緩衝帶,不高的數座小山丘,相依相偎,像極了靜夜中臥伏的猛虎,靜靜的等待著獵物的到來。
南面的山丘後,夏柯、鐵柱等接近兩萬士卒人人搭弓預備,趴在山坡上,一眨不眨的盯著北方的平緩地帶。
「夏將軍,你說荊浪能把那些匈奴狗引過來嗎?」鐵柱有些不耐的挪了挪身子,撇頭問向旁邊的夏柯。
夏柯經過逼宮事件後,整個人受盡了磨難,沉穩多了,再也不是以前司職城防的那個飛揚跋扈的皇親國戚。默默的點了點頭,酌定道:「殿下乃人中龍鳳,他料定的事情,絕對是錯不了!」
鐵柱哼哧了半晌,看了看天色,有些焦急的道:「這從三更出城,現在都四更天了。就是爬也能爬到這裡了,會不會出現什麼意外?」
「什麼意外?」夏柯不悅的瞪了他一眼,道:「殿下說過,將卒以服從命令為本職,少說幾句,沒人當你是啞巴!」
鐵柱嚇得縮了縮脖子,嘟囔道:「俺也是為了荊浪兄弟考慮,一旦出現什麼閃失,俺們可以預先去接應他,免得貓兒沒引來,還得把魚搭上!」
「噤聲……」夏柯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壓低了聲音道:「看前面是什麼?」
「哪裡?」鐵柱順著夏柯的手臂所指的方向望去,一片片烏黑的事物,緩緩的朝這邊湧動著,前面的是一小撮踉踉蹌蹌,後方的是大片的黑影,偶爾幾點亮光,那是為數不多的火把,緊緊的咬著前方的黑影,寸步不離。前方被追的一夥,貌似油盡燈枯,偶爾有幾個落單的,眨眼的功夫就被身後的追兵亂刀分屍,就在數個呼吸的空擋,已經有上百個士卒被砍成了肉醬。
「那是荊浪兄弟他們……」鐵柱瞪大了眼睛,著急的道:「夏將軍,他們來了,趕緊叫兄弟們攻擊啊!」
夏柯緊抿著嘴唇,堅定的搖了搖頭,「不行,匈奴人只是進去了一個小頭,要等他們後方整個身子進去了才能進攻!」
「什麼?」鐵柱臉色頓時變了,顫抖的指著下方,帶著哭腔道:「你看看啊,你看看荊浪兄弟還有多少人?他能堅持到進入窪地嗎?最多一刻鐘就整個兒被人亂刀分屍!」
夏柯牙齒咬的咯咯作響,臉色一陣青紅轉換,狠下心道:「出去三千,現在連三百都不到了,他們……他們就是用來喂狼的,這點在派出荊將軍的時候,就給他說了!」
「夏將軍,夏爺爺!俺鐵柱求求你了,讓兄弟們打吧,俺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兄弟讓人砍了腦袋,哪不是俺鐵柱的作風!」
「我知道!」夏柯強按捺住衝下去的衝動,整個手掌扣在岩石的縫隙中,鮮血順著石縫流淌出來。淚水充斥了眼眶,讓前面的視線有些模糊不清。他何嘗不心疼,那是日夜陪伴自己的兄弟們啊,他也想衝進去,可惜理智告訴他,一旦自己提前殺下去,荊浪肯定會得救,但是數萬兄弟的心血就白費了。所以,他無言面對鐵柱的質詢,只是默默的在心理為山下廝殺的兄弟們祈禱,祈禱他們能堅持到進入窪地中央的那一刻。一旦荊浪他們提前戰死,也是同樣會功虧一簣。
近了,山上的人看得清清楚楚,甚至能看清荊浪他們頭戴的盔英翎子,忽明忽暗的火把照耀著他們那佈滿血污的臉,猙獰而疲憊,戰了一個時辰,跑了一個時辰。人即使能承受,戰馬也受不了啊,剛剛進入凹地口,三百餘位大秦悍卒的坐騎紛紛口吐白沫倒地不起,下衝的衝力讓他們變成了滾地葫蘆。也不知滾了多久,幾百位士卒紛紛艱難的站起來,拱衛著荊浪,沒命的朝裡面狂奔。
這個地方到處佈滿了尖銳的碎石,一不小心就會傷了馬蹄,很容易跌倒。此地善於步兵作戰,卻對於騎兵來說,是場噩夢。馬鳴人喧,打頭的上千名凶悍的匈奴兵勒住馬,為的先鋒官大聲的喊道:「王、王、還追不追?」
匈奴王聽到呼喚,排開眾人,一馬當先來到前方,就著士卒們的火把向遠處望了望,怪石嶙峋下,確實不適合戰馬狂奔。但是明明三百如喪家之犬的大秦兵就在咫尺,放過他們又心有不甘。夜中帳篷內恣意歡樂的美嬌娘還沒來得及享受,都是被這些該死的大秦兵攪黃了好事。想到這裡,匈奴王再也嚥不下這口氣,彎刀一舉,「兒郎們,不要懼怕,萬能的神會保佑我們的,請跟著我的腳步撕碎他們……」
吼吼吼……
一干匈奴騎兵皆都揮舞著彎刀烏拉的叫著,朝窪地衝去。
殺啊……
呼啦啦,猶如一陣狂風,又像是一片餓極了的蝗蟲一般,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正在這時。
沉悶的鼓聲從四面八方傳來,金戈鐵馬,鼓聲陣陣。箭矢流星不要錢似得鋪天蓋地的射來,
殺啊……活捉匈奴王……封萬戶侯……嗚嗚……
上萬的士卒一起喊叫,何其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