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阿爸靠近一看,原來是個長相清秀的姑娘,此時正雙目緊閉,一張俏臉慘白如紙不省人事。阿爸再次向前走了幾步,直到確定沒有任何威脅後,才轉身喚道:「奧士達,她好像暈過去了。快過來幫下忙,是個姑娘,我不太方便。」
被稱為奧士達的婦女點了點頭,把彎刀放入腰間,上前幾步上下打量了片刻道:「巴根,不知道她是什麼人?看她的衣服好像不是我們匈奴人。」
巴根點頭道:「這種衣服我認識,是高句麗的貴族服飾,可憐的姑娘,一定是被倭人趕的無路可逃了。快把她抱進暖帳看看還有沒有救。我來牽馬。對了,阿茹娜,你去把羊奶茶熱一熱。」
那小姑娘同情的望了那姑娘一眼,清脆的應了一聲,眨巴眼道:「阿爸,要不要放蔗糖,羊奶茶這位姐姐喝不慣的。」
巴根慈祥的笑了笑,搖頭道:「阿茹娜,你這位姐姐暈過去了,她嘗不到什麼味道,你想放就放吧!」
那叫阿茹娜的小姑娘一聽阿爸允許放家中最為珍貴的蔗糖,喜滋滋的蹦跳著回帳篷熬茶去了。奧士達伸出粗糙的大手,小心翼翼的把那昏厥的姑娘抱下馬走進帳篷,而巴根負責牽馬喂草。
「天吶!簡直是上蒼的傑作!」奧士達仔細打量著軟榻上的姑娘,驚呼一聲,不可思議的望著那位姑娘,結結巴巴的道:「巴根,我可以誓,這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姑娘。
巴根呵呵笑著掀開暖簾,不以為意的道:「奧士達,我不認為她最漂亮。你是我最美的妻子,在我心中,你永遠是我那夜空最璀璨的藍寶石,比她漂亮無數倍。」
奧士達粗皸的臉上泛出一絲紅暈,「巴根,你的話最動聽了,看看奶茶熱了沒有,這位姑娘心口還熱乎,大概是餓昏了。」
「熬好了,快,阿爸接著,太熱了有點燙手。」小姑娘阿茹娜用羊皮裹著一隻陶瓷的器皿,急火火的跑了過來。
「這孩子,小心點。」巴根急忙過去接過羊奶茶,往桌子上的杯中倒了點,吹了吹熱氣遞給奧士達。
奧士達把手抄在那姑娘的脖頸下,小心翼翼的扶起來,慢慢的餵她點潤潤嗓子。
昏迷中的姑娘似是聞到了奶茶的香味,下意識的張開乾裂的嘴唇,一張一合著,貪婪的吸吮著香甜的奶茶。
「快看,巴根,她喝了。她還有救。」奧士達驚喜的對巴根道。
「奧士達。」巴根坐在榻沿上,望著自己的妻子,憂愁的道:「現在襄平關卡很嚴格,估計我們救了這位姑娘也入不了關。」
「那怎麼辦?」奧士達同情的望著懷中的姑娘,「看她的樣子,好像是與親人失散了。我們要是不管她的話,肯定會被凶殘的倭人擄了去的。」
「阿爸,你要丟下這位姐姐不管嗎?」阿茹娜眨著一雙天真無邪的大眼睛詢問著自己的阿爸。
「孩子,我們沒法進關的,你也知道,現在大秦的太子就在襄平,關卡檢查很嚴格,而我們只有三張通關簽。」巴根耐心的解釋道。
阿茹娜搖了搖頭,「阿爸,我們的單于王拋棄了我們,我們不也是被大秦國收留了嗎?我敢肯定,心胸如大草原般寬廣的大秦國人,一定會接納這位高句麗姐姐。就像秦國人接納我們一樣。」
巴根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慈愛的撫摸著阿茹娜的腦袋道:「我的孩子,你真聰明。但願上蒼保佑這位可憐的姑娘。奧,對了,天色不早了,我先去驅趕羊群,爭取在日落以前我們能回到城內。」說完,站起身來出了帳篷。
一聲輕微的嚶嚀,奧士達懷中的姑娘痛苦的呻吟了一聲,緩緩轉醒過來,一雙長長的睫毛抖動幾下,艱難的睜開眼睛。
啊……
乍然入眼的陌生環境,讓那姑娘驚慌的就想掙扎著離開奧士達的懷抱,無奈剛剛轉醒,身體極為虛弱,扭動了片刻,頹然放棄。
「孩子,不要怕,我們不是壞人。」奧士達急忙手足無措的解釋。盡量的表現出和善的表情。
小姑娘阿茹娜奶聲奶氣的道:「是呀,姐姐,是我阿爸和阿媽救了你,我們是好人。」
那姑娘雙手緊緊的攥著被子的一角,一雙柔若秋水的眸子充滿了無助,一個勁兒的驚慌的搖頭。
「可憐的孩子,她聽不懂我們匈奴的語言。」奧士達這才恍然大悟,轉而用生硬的大秦國語言問道:「是我們一家救了你,你叫什麼名字?從哪裡來?」
「我……我……」那姑娘漆黑的眸子中滾落幾滴晶瑩的淚珠,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下來,乾澀的張了張嘴,努力的擠出幾個字:「我叫貞子,是高句麗沃沮人,家人被倭人殺光了,就是我自己逃了出來,嗚嗚……」
「可惡的倭人,」奧士達同情的詛咒道:「你打算怎麼辦?一個柔弱的女孩子,你未來的路還很長啊。」
貞子抽泣著道:「家裡沒人了,我準備去投奔襄平的叔叔,可是我沒有通關簽,過不了城門。在這個地方逛了一天一夜,又累又餓。幸虧你們救了我,我太感謝你們了,等找到我叔叔,我一定報答你們。」
一旁的阿茹娜搖了搖頭,數著稚嫩的小指頭道:「我家有吃的,有喝的,還有蔗糖和鹽巴,不要你報答的。」
「是啊,是啊。」奧士達幫腔道:「只要你平平安安,有時間來看看我們,我們就很滿意了。」
貞子鄭重的低下頭,誓道:「我會的,謝謝你們。」
「醒了?」在外面忙活的巴根走進來,道:「東西都弄好了,我們也該走了,要不就趕不回去了。」
「又可以回家咯……」阿茹娜驚喜的拍著小手,小臉上說不出的興奮與歡樂。
由於經常遭到倭人的騷擾,襄平城內的牧民,不得不經常變換著地點兒放牧,一般情況是日出出城,日落入關。習慣了在草原上駐紮的牧民,對此著實有些不適應,內心深處,更想強大的大秦軍,能把這些貪婪的小矮人趕下大海。
儘管進關的時候,遇到了些盤查,但是淳樸善良的大秦士卒,得知了貞子的遭遇後,很快就對她予以特殊照顧,核實了她的舅舅的名諱,確實是查有此人後,非常痛快的放行了。
貞子雖說剛剛醒來,身體依舊虛弱,卻不顧奧士達一家人的挽留,決然的告別了他們,朝內郭而去。
天氣越來越暖和,蟄伏了一冬的人們,開始三三兩兩的重新拾起自己的行業,不遺餘力的招徠著過往的行人。勾欄酒肆、當鋪藥店、街上行人摩肩擦踵,非常繁華,似是對於倭人的兵臨城下,沒有絲毫的影響。
貞子走在大街上,轉過幾條小巷,望著巷頭上那插著的杏黃色幌子看了一眼,確認無誤後,動作飛快的閃入其中。
這是個非常普通的藥店,其貌不揚乍然入內,又由於是早晨的緣故,店內非常冷清,沒有一個客人。撲面而來的藥味熏的人直皺眉頭,北牆上方掛著『懸壺濟世』的匾額,若仔細看下面的提款,識貨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是遼東和遼西郡郡守合夥寫的題跋。單有這塊匾額,可以讓這家藥店的主人在這廣袤的黑土地上橫著走了。
在下方櫃檯上的幾個夥計窩在那裡昏昏欲睡,右側高椅上坐著一位頭戴軟巾的老年郎中,捧著一壺熱氣騰騰的茶水,不時的小酌幾口,悠然自得。
嗯?進屋的腳步聲驚醒了櫃檯上假寐的夥計,急忙抬起頭來,搓了搓眼角,懶洋洋的問道:「這位姑娘,你抓藥還是看病?」
貞子冷冷的掃了一眼全場,出聲道:「我找黃半仙。讓他出來見我。」
喲呵?那夥計一聽,好大的口氣,這個嬌滴滴的小娘子居然指名道姓讓東家出來見她,東家是什麼人物?豈能是她想見就見的。
黃半仙號稱邊陲第一名醫,能生死人肉白骨,生平不詳,十年前像是突兀的出現在襄平。經過數十年的名聲不墜博得了半仙的稱謂,反而真名無人知曉了。尤其難能可貴的是,黃半仙雖說醫術高,但看病時,不分高低貴賤。凡是有疑難雜症先看病後付錢。給他一千兩銀子他也不嫌多,你給他一個秦半兩他也不嫌少。所以,黃半仙在遼東、遼西郡據有非常大的威望。又所以,那夥計非常乾脆的拒絕道:「姑娘有病看病,沒病請便,我們東家不見客。」
咄……
一把雪亮的匕突兀插在櫃檯上,尖銳的刀尖插入密實的木頭中,猶自顫抖不已。
「問你最後一遍,叫他出來見我!」
那夥計被冷的沁人的匕嚇得牙齒捉對兒打架,得得得的道:「好……好……你稍等,我……我這就去!」說完,流著滿頭的冷汗,連滾帶爬的去了。
貞子冷哼一聲,無視一旁偷看自己的老年郎中和一眾瑟瑟抖的夥計們,大馬金刀的坐在外側的椅子上,等待黃半仙的到來。
不多時,後院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
一個頭戴高山冠,身穿大儒長衫的老年男子匆匆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幾個滿面不忿的夥計,那幽怨的眼神,就像是被老公拋棄了的怨婦。
「小姐!」你老年男子大吃一驚。打死他也不敢相信,在戒備森嚴的的襄平城,她是如何混進來的。「快,快去後院說話。馮六子、陳成,你們兩個把店門關了,今天不做生意了。」那兩個夥計一聽,急忙應了一聲,七手八腳的去抬門板和窗戶板。
貞子站起身來,一聲不吭的隨著那黃半仙入了後院,七拐八拐的走進一間極度秘密的暗室裡。張口就道:「我要殺劉三!」
「什麼?」樸一出口,就把黃半仙嚇了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