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萬籟俱寂。天上的繁星點點,偶爾傳來幾聲鎧甲的鐵片撞擊聲,那是巡邏的士兵在巡視。牛皮做的帳篷,能睡十個人。早秋的夜晚雖說逐漸涼爽,但是蚊子依舊成群的肆虐。難耐啃咬的劉三乾脆溜躂出來,找個乾淨的地兒。躺在成堆的粟桔上,嘴裡咬著根粟桿,睜大了眼睛望著璀璨的夜空,怔怔出神。
他今天身穿長襦,腰束革帶,下著短褲腿扎行縢(即裹腿),足登淺履,頭頂右側綰圓形髻。雖說落魄了一點,卻絲毫沒有妨礙散他的王八之氣。
明日七月初七,就是大秦**營裡一年一度的角鬥、賽馬、騎射的大戲。大秦律規定,大秦的士兵,為國家而鬥,奮勇殺敵,這是絕對值得表揚的,若不經允許為私而鬥,於國家無力,一般會被處以以嚴厲的刑罰,而這種官方舉辦的各種競技賽事,卻是非常受歡迎的。
尤其是古秦國,沒有科舉。武官的選拔一般都是採用比賽的形式進行的。包括角鬥、騎射、賽馬等等,所以一年一度的七月初七,也成了無數想當將軍的士兵的最重要的日子。
軍隊中的刑徒,若在戰場上奮勇殺敵,每斬一敵,父母為奴者,釋放為平民,妻子為奴者,同樣釋放。斬五個敵人,士兵會官升一級,是為伍長。而在沒有戰事的日子裡,要想獲得自由,唯一的途徑,就是在角力、賽馬、騎射等比賽上,獲得一定的榮譽,否則是根本沒有別的出路的。
雖說父皇判令自己三年內不得開釋,但畢竟商鞅傳下來的律法是不會輕易改變的,有令必遵,有法必守,這也是劉三進軍營後第一種感覺。他的內心處,獲得自由何嘗不是為了心底那絲絲的牽掛。
小紅和雅兒也該到咸陽了吧!一聲低低的歎息,似是在內心響起,那久違的漏*點絲毫也快按耐不住了。夏柯也被配到了虎賁營,但是堂堂的三萬人的營地,不亞於大海撈針啊。
「三哥?」一聲壓抑的低喝自劉三身後傳來。閉著眼睛劉三也聽出這是鐵柱的聲音。月前被配軍營時,恰好碰上來自巨鹿郡的鐵柱被其他的囚徒毆打,順手救了他。打那以後,年僅十八歲卻天生神力的鐵柱死心塌地的成了劉三的忠實跟班。因為不能用真名,所以劉三也懶得問鐵柱以前的名字。
「嗯?都子時了還不睡覺?」劉三眉毛一挑。
鐵柱呼哧呼哧幾步走到劉三跟前,順著躺在他的旁邊,歪著腦袋甕聲甕氣的道:「嘿嘿,我也睡不著,帳篷裡那種鳥味太難聞,出來喘一口!」
「明天的比賽你報的什麼?」劉三調整了下身子饒有興趣的望著他。
鐵柱嘿嘿一笑,憨厚的抓了幾下頭皮,道:「角力,我有的是力氣,賺個伍長不在話下!」
「嗯,」劉三點點頭。
鐵柱看了劉三半晌,才道:「三哥,你報的啥咧?」
「騎射和賽馬……」
「牛叉!」鐵柱與劉三接觸的時間漸長,逐漸也學會了一撇一捺的詞彙。
「對了,」劉三似是想起了什麼,叮囑道:「明天吃飯的時候和我一塊,不要單獨去,我懷疑他們那哥幾個估計會下藥!」
「下藥?」鐵柱一根筋,有些不明白的道:「下藥做什麼?」
劉三抬手給了他一個暴栗,沒好氣的道:「在虎賁營,要說武藝勝過你的,不知凡幾,但是角力上面,全營的刑徒哪一個能比得上你的力氣!」
鐵柱咧嘴笑笑,沒說什麼。
劉三話鋒一轉,道:「剛極易折,樹大招風。小心他們暗中下藥對你不利!」
鐵柱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三哥,我知道今天百將大人來的時候,為什麼讓士兵們督查好糧草和戰馬,原來是怕他們暗中搗鬼!」
劉三反了個白眼,懶得和他計較。心中暗暗打定主意,明天一早要對這個鐵柱好生照顧著。因為這個憨厚的鐵柱給自己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冥冥中,喜歡幫助他。也許,這就是緣分吧。就像臨淄郡的趙水、蘇文一樣。
看到劉三閉目沉睡,鐵柱覺得有些無趣,移動了下壯碩的身子,漸漸鼾聲響起……
翌日一早。擊鼓列操,寅時點卯。
正規的士兵皆都排列整齊,接受各個屯長、百人長的訓話。後勤的火頭軍埋鍋造飯,炊煙四起。馬兒嘶鳴聲此起彼伏。
劉三所在的虎賁營,刑徒大約在三千人左右。佔整個虎賁營士兵的十分之一。他們的主要工作,就是為那些正規的士兵服務。
各色斑斕的旗子插遍了山下的各個道路兩側,這是賽馬道。而角力場所就是隨便在一個平坦的地方,圍成一個幾十米見方的場所。而騎射,卻是在很遠的賽馬道東側。
七月七日,在劉三的時代,是牛郎會織女的日子。可惜,這個時代,沒有這種淒美愛情的故事流傳。只有令人熱血沸騰的角鬥、騎射等才是這些大秦士兵的最愛。
刀槍無眼,所有角力的士兵不限手段、不限時間,直到打倒對方為止,所以及其殘酷,一般有自知之明的刑徒和士兵,是不會參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