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就擺在迎客廳,三兩個夥計侍候著,劉三和蘇文互相拉著臨淄郡的街坊趣事,不時的傳出陣陣爽朗的笑聲。一時間賓主盡歡。
就在客廳左側牆上,一個不起眼的地方,卻有個巴掌大的孔洞,前方擺了些花花草草,不仔細看,根本就無從覺。在孔洞的後方,通著一間數米見方的密室。密室裡一桌一椅,緊挨著孔洞的前方,用來窺探外面,絕對是瞧得清清楚楚。
現在這密室中端坐著一位年約五十左右的男子,頭戴通天冠,身著黑色祭袍。劍眉星目,鼻若懸膽,蒼老的面容掩蓋不住久居上位的殺伐之氣,舉手投足間盡顯尊貴。他的身後侍立著四位中等身材的綠色短衫男子,太陽穴高高隆起,修長的雙手青筋凸起孔武有力,一看就是武功絕頂的侍衛一類。而在男子的左側,侍立著一位長袍細眼白面無鬚的男子,半躬著身笑容可掬。而男子右側站立的則赫然是臨淄郡守蘇力河。
能讓一郡之守侍立在側的,除了面南背北的那位,哪裡還有別人?端坐的中年人正是趙政(嬴政)的第三世孫、扶蘇的長子趙海(嬴海)。
這是因為蘇力河現了劉三後,馬上派驛站八百里急報才報給了皇帝。千里迢迢,臨淄到咸陽。平時半月的路程,僅僅跑了九天。皇帝來此也不過走了十幾天。對於養尊處優的皇帝來說,這是最大的代價了。
拋卻一切繁文禮節複雜的政務,就是僅僅為了來看他一眼,就一眼,趙海眼睛再也挪不開了。密室內,寂靜的可怕,落針可聞。只剩下趙海那粗重的呼吸,急劇起伏的胸膛顯示出此時他的心並不平靜。那是他的骨血,二十幾年未見,尤其對他這種子嗣稀少的君王來說,更加激動。二十年前的那個日夜,他怎能不記得?她恨他不救他嗎?他自己後悔嗎?當時身為人子、太子的趙海何嘗不是有心無力。要不是康驚雲一時手軟,他還能見到自己的孩子嗎?那孤懸海外的倔強女子,還好嗎?
「這就是朕的骨血?」趙海的聲音有些嘶啞,似是不敢確認一般。
蘇力河肅然的點點頭,恭敬的道:「當初微臣派驛卒八百里加急送去的血樣,就是采自這個男子。」
得到確認,趙海雙手緊緊攥在一起,骨節都有些泛白,長歎一聲吁了口氣,閉上眼睛沉吟片刻,道:「滴血認親毫無半點差錯,蘇愛卿朕信的過你!看他的眉目與倩兒何其相似。朕負了她們娘倆!」
「皇上往事已矣,如今父子團圓,微臣恭喜皇上!」蘇力河面色柔和,低聲道。
其餘人等見蘇力河這麼說,紛紛附和恭喜。
趙海抬手揮了揮,用低沉的嗓音道:「賀喜什麼?你說他能認朕嗎?再說他一個庶子,朕要是把他接回皇宮,那文武百官又得上書請奏,還不把朕煩死?」說完,雙眸炯炯,似是決定了某些事情。
皇帝身後的白面無鬚的老年人低低一笑,躬身道:「皇上,您乃繼承先皇威儀,遍伏四海,定能……」
話未說完,被皇帝抬手打斷,「富順那。」
「奴才在!」那富順恭敬的低回應,對於皇帝的打斷,似是有些恐慌。
「你跟了朕三十幾年,從做太子開始一直到現在。朕對你信任有加,你說這正統移子,有可能嗎?」語氣分明透著反問,字裡行間透著無助,自己的孩子卻不能光明正大的接回宮內,共享天倫之樂,誰說皇帝無所不能?
「皇上!」富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道:「事在人為,這還得從長計議!」
唉——
皇帝微瞇著眼,錘了錘麻的膝蓋,語氣低沉的道:「朕這身子骨,還能長嗎?罷了,罷了。蘇愛卿!」
「臣在?」蘇力河恭敬的道。
「他願意在你這轄內做個富家翁,就由他去吧。朕不願意他再摻和進宮廷爭鬥!就讓他安安穩穩的過完這一生,也許這也是福氣!只是為什麼他要姓劉呢?」似是自言自語,又似向眾人詢問。
蘇力河沉吟片刻,低聲道:「田氏代齊歷8君184年後被我大秦所滅,因怕先帝誅其後輩,所以其子孫紛紛改姓,他改氏為劉,也不稀奇。」
「嗯,這個朕倒忘記了。」皇帝點點頭,沉聲道:「蘇愛卿知朕又為何猶豫不決?」
「微臣不敢妄加揣測,請皇上恕罪!」
「你知道嗎?」皇帝悠悠的道:「朕讓康驚雲派其幼女送去那塊蟠龍玉珮,他竟然不屑一顧。那為何倩兒又從海外派他回中原?個中細節,值得深思哪!」
「皇上,那他是不是在試探或者什麼?」蘇力河心中一動。
「你說他是在試探朕的反應?」皇帝眼前一亮。「朕只一癡兒,天下皆知,四海血親虎視眈眈,一著不慎,天下將國將不國,百姓生靈塗炭。倩兒會有這等眼光,難道他在等?」
「不錯,皇上,他在等一個機會!」蘇力河酌定道。
「機會,那朕就給他個機會,咳咳咳——」
「皇上,」富順恐慌的急忙伸手在皇帝胸前撫了撫,捋順了氣兒,自壞內掏出一個錦帕包裹的藥丸遞給皇帝。
「沒事,朕沒事~」皇帝擺擺手,接過藥丸,沾了點茶水,慢慢服下。
「皇上保重龍體~天下子民甚幸,社稷甚幸!」富順伏地痛哭流涕。
「罷了,起來吧~靜虛道長的丹丸要真的長生不老就好了,朕也沒有這些煩惱咯~」皇帝自嘲的笑笑。說完,站起來,攏了攏寬大的袍子,低聲道:「擬旨!」
「喏~」富順擦乾眼淚,伏地聽旨。
「著「著安樂王趙然、臨淄郡尉康驚雲、監御史孫銘謙、軗下行宮見駕!」
「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