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妮嗔道:「你還未答我的問題呢。」
迪亞歎道:「凱瑟琳跟我說過此事,她一直都對達涅夫迫害她的事耿耿於懷哩。」
妙妮神色為之一黯。
迪亞又道:「簡直太不像話了,為了無法到手的愛情,達涅夫竟能狠心下此毒手,我真恨不得替凱瑟琳教訓教訓她。」
許久不見妙妮搭話,迪亞訝異看去,卻見妙妮正自低頭垂淚,淚水早將胸前滴濕了一大片。迪亞摟過妙妮,訝道:「你怎麼哭了?」
妙妮戚容滿面,泣道:「你最好現在就殺了我,好替凱瑟琳報仇。」
迪亞大感驚訝,一時搞不懂妙妮為什麼突然說出這樣不著邊際的話。正困惑不解時,迪亞忽然心中一動,他猛然撥開妙妮額前的劉海,仔細端詳一番後,不由「啊」地失聲驚叫起來。
多熟悉的一張面孔啊。
如果去掉劉海,把披散的長髮梳成兩條辮子,妙妮跟巴絲特的模樣還有多大分別?
迪亞指著妙妮,用顫抖的聲音問道:「你……你就是達涅夫?」
「我也是前些天才知道的。」妙妮大哭起來。
迪亞的心頓時亂作一團。妙妮果然就是凱瑟琳口中的那個「她」,難怪凱瑟琳看到她後會表現得如此憤怒,連帶地還怨恨到自己頭上。她們兩個都是自己最心愛的人,可偏偏又是一對有著殺身之仇的宿敵,這教他該如何是好啊?
凱瑟琳絕望的眼神掠過腦海,迪亞頓時怒火中燒:達涅夫無疑就是此事的始作俑者,如果不給她一點教訓,怎麼對得起已經淪為墮落天使的凱瑟琳?
迪亞雙目圓睜,眼光如利箭一樣射向達涅夫。
但眼前的人不是達涅夫。
她是妙妮。
迪亞的心頓時又軟了下來。
那是他深愛著的妙妮啊。伊人悲傷欲絕的模樣消弭了迪亞僅有的一絲憤怒,他忽然意識到,這是一段起源於愛情的悲劇,就絕不能再以悲劇式的愛情解決,為了自己,為了妙妮和凱瑟琳,他都必須要化解這段仇恨,而化解的方式正是愛情。
迪亞重又摟緊妙妮,眼中閃著如水柔情,柔聲道:「你恨凱瑟琳嗎?」
妙妮抱緊迪亞,泣道:「我怎會恨她,相反,我恨的正是自己。我真地非常後悔,為什麼當初竟似被鬼迷了心竅,幹出了這種令人髮指的惡事。」
迪亞道:「你想化解這段仇恨嗎?」
妙妮抬起頭,汪汪淚眼緊盯著迪亞,射出希冀的神光,訝道:「能嗎?」
迪亞懇切道:「能,當然能。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妙妮立時高興起來,她拉著迪亞的衣袖,雀躍道:「只要能化解我與凱瑟琳之間的仇恨,別說一個,就是十個我也答應。」
迪亞笑了。他忽然間湧起強大的自信,道:「一個字——忍。你務必要謹記在心,無論凱瑟琳如何傷害你,你都必須忍耐,如果你能做到這一點,我敢保證,凱瑟琳終究會原諒你的。」
妙妮慎重地點了點頭。
解決了妙妮和凱瑟琳之間的矛盾,迪亞心情稍有好轉,他將聖域之行得來的心得告訴妙妮,並說明重塑水靈石的基本條件是需要一顆蘊含龐大水元素能量的寶石,又囑托妙妮順便尋找符合條件的土系寶石後就欲起身告辭。
妙妮極力挽留,看得出她一直深深思念著迪亞,希望能跟迪亞有獨處的機會。但迪亞心繫乘風大帝和綠黛兒的安危,好言安慰妙妮一番後,迪亞帶著沉痛的心情離開了迪納思城。
待迪亞回到艾倫琴城,已是8月15日了。
「聖光洗禮」進行到第九天,看到城內依然秩序井然,迪亞稍感安慰。他將乘風大帝和綠黛兒遇難的消息告訴了威特等人,帝國高層立刻被愁雲籠罩。
迪亞的心情深深影響著身邊的每一個人,火鳳雖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卻並沒有顯出慌亂,而是平靜地陪著迪亞,以自己少有的溫柔化解迪亞心中的痛楚,如此幾天後迪亞的心情才稍稍有所起色。
迪亞這天正在花園散步,忽見火鳳和應謬兩人在亭子裡竊竊私語,鄭塞陪在一旁,看他面現難色,似乎有求於火鳳和應謬。迪亞甚感詫異,鄭塞一向樂觀豁達,是什麼事竟讓他如此為難?
三人突見迪亞出現在眼前,不由得吃了一驚。未等迪亞開口,鄭塞已搶先跪倒在地,大呼「末將該死,請殿下降罪」。
原來,設計羅得夫的計策居然失敗了。
迪亞問起前後經過,鄭塞忙詳細敘述了一遍,迪亞這才知道,鄭塞的戲雖然演得極為出色,但羅得夫顯然不是省油燈,竟將他精心設計的各個環節一一擊破,甚至還以「擾亂聖光洗禮」的罪名抓走了鄭塞安插的所有「戲托兒」。
迪亞的臉色登時陰沉下來。羅得夫果然不是個好對付的角色。
火鳳連忙為鄭塞開脫,只說自己的計策不夠周詳,事先並未料想到羅得夫早已有應對之策。
迪亞揮手令鄭塞平身,問道:「羅得夫是怎麼為光輝盾丟失自圓其說的?」
鄭塞忙道:「他手上有一塊能量巨大的寶石,樣子竟像極了光輝盾,所以我們的一切佈置在他看來都只是一個笑話。」
聽鄭塞話裡的意思,他似乎深信光輝盾仍在羅得夫手中,只是礙於自己的身份不敢明言罷了。迪亞不由得苦笑起來,其實他早就應該想到這一點,羅得夫自打當上聖師就不曾真正擁有過光輝盾,而他這麼多年能夠瞞過無數信徒的眼睛,自是早已有了萬全之策,不虞被人戳穿。
如此看來,自己其實一直都小覷了羅得夫。
迪亞向鄭塞誠懇道歉,鄭塞連稱「不敢」。
迪亞忽然心中一動,問道:「你剛才說,羅得夫手中的寶石蘊含著巨大的能量?」
鄭塞恭敬道:「正是。」
迪亞頓時激動起來,羅得夫的寶石能取代光輝盾,其能量自然非同小可,如果恰巧蘊含的是土系能量或者水系能量,豈非立刻就能重塑出一顆土靈石或水靈石。
迪亞忽然神秘地笑了笑,道:「我打算今晚就讓羅得夫徹底失去光輝盾,不管真假。」
三人登時臉色大變。
火鳳忙道:「那塊寶石擱置在神龕中,由五位精英級紅衣大主教日夜看護,你如何能順利取得?」
鄭塞不明所以,應謬卻深知火鳳的擔憂,先不說迪亞能否抵擋五位精英級大主教的聯手進攻,只從羅得夫的身份考慮,迪亞的舉動就非常不智。聖師畢竟統領著大陸以千萬計的光明信徒,他身份尊貴,如果公然跟威特帝國決裂,將給威特帝國帶來難以估量的禍患。
應謬急道:「微臣請殿下三思,此事等『王盜』回來再作區處也還不遲。」
迪亞笑了笑,他們定是認為他要與羅得夫公然對決。迪亞知道,那雖是最後不可避免的結局,但卻不是現在,他還沒蠢到在將信徒掌握手中之前就將他們推向羅得夫。
是夜,迪亞發動「大元門」順利到達目的地。
躲在光明大教堂一個不為人知的角落,迪亞靜靜打量著眼前的形勢。
火鳳的描述還遠遠不足以形容這裡的森嚴。這裡燈火輝煌,除了五位精英級紅衣大主教,還有不少流動崗哨,他們無一例外地緊盯著神龕中的寶石,給人插針難下的感覺。如果僅僅有這些迪亞倒還不是很擔心,他最擔心的就是川流不息,正在接受聖光洗禮的信徒,他們不但人多,更是懷著一顆無比虔誠的心,在這種氣氛下,任何針對寶石的行動恐怕都無可遁形。
跟鳳凰的一番較量使迪亞施法和計算的速度大幅提升,但他更清楚人眼的犀利,所以他必須計算盜取寶石的每一個細節,確保在眾目睽睽之下能夠瞞過所有人的眼睛,順利盜走寶石,如若不然,他這個未來神聖帝國的帝君恐怕就永遠無法在信徒面前抬起頭來。
迪亞正全神貫注考慮著「大元門」的傳送地點,忽感心頭一凜,與此同時,一股無比強大的精神力偷偷摸摸逼近他的身側,發現他的存在後稍一觸及立刻全身而退。
糟糕,被發現了。
迪亞幾乎要忍不住捶胸頓足,他一直將全部精力集中於在場的所有人身上,一時疏於警戒,竟忘了還有羅得夫這個最可怕的敵手。
羅得夫忽然出現在眼前,看到迪亞後輕笑一聲,語氣中充滿了自得:「哦?果然是殿下。請跟我來。」
一剎那間,迪亞覺得自己在羅得夫面前變成一隻**的羔羊,恨不得立時找個地洞鑽了進去。
待迪亞隨羅得夫來到二樓的會客室,羅得夫奉上一杯香濃的咖啡,迪亞臉上的紅潮依然尚未消褪完全。
羅得夫忽然取出一塊盾形寶石,笑道:「殿下是為它而來吧?」
迪亞立刻感受到一股強大的能量,他舉目凝視,看到羅得夫手上托著一塊光彩奪目的紅色盾形寶石,心神一下子為之吸引。毫無疑問,那是一塊堪稱完美的寶石,其中正蘊含著迪亞渴望的巨大能量。但與梁文秀項下的紫色寶石相同,那巨大的能量顯得相當混亂,似乎難以正常釋放。
迪亞忽然間明白,神龕中的寶石原來只是一個誘餌,只因他當時一心想著該如何盜走寶石,竟忘了提前對寶石進行一番探查。
迪亞不知羅得夫的用意,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羅得夫的臉色登時變得不悅,責道:「如果殿下否認,我這就立刻遣人將它拋入密密西比河。」
迪亞這才有些著急,雖知羅得夫不會如此,卻不由歎道:「是又怎樣?」
羅得夫笑了起來,道:「日間那出絕妙的大戲想必也是殿下安排的吧?」見迪亞臉色有些難堪,羅得夫忙道:「想必殿下已經看出,這顆寶石雖然完美,但能量卻難以釋放,所以留在我手上只是暴殄天物,如果殿下有意……」話音戛然而止,羅得夫瞥了迪亞一眼。
迪亞頓時有些啼笑皆非,難道寒城的戲言果然應驗,羅得夫竟真地打算討好自己這個未來神聖帝國的帝君不成?但迪亞立刻否定了自己的判斷,羅得夫身為聖師,不但在威特帝國可以跟自己平起平坐,在伯圖亞大陸的身份更非自己可以比擬,他為什麼要討好自己?迪亞忽然有一種預感,羅得夫因為失去寒城這個盟友變得勢單力薄,而且他自知陰謀敗露,不得不重新考慮庇佑於威特帝國。
迪亞一念及此,來時的劣勢一掃而空,輕鬆笑道:「聖師的意思是……」一句話又將難題拋給羅得夫,務要逼他親口說出軟話來。
羅得夫呆了呆,似乎沒料到這個年輕的王子竟有如此犀利的詞鋒,沉吟片刻方咬牙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殿下有意,我會將這塊寶石雙手奉上。」
迪亞心道:我正好借此機會再安排一出大戲,讓信徒們都知道你丟失了光輝盾。但轉念一想,羅得夫狡猾異常,既有前車之鑒,豈會沒有料到這種可能?
迪亞輕笑道:「聖師有什麼條件吧?」
迪亞毫無保留的諷刺令羅得夫異常難堪,羅得夫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眼神中矛盾與憤怒不停交織。但他終究城府極深,片刻便回復如初,笑道:「只是一個小小的請求。」
迪亞笑道:「說吧。」
羅得夫強忍怒氣,訕笑道:「殿下聰慧過人,又怎會料想不到呢?」
迪亞心知肚明,羅得夫必是想請他取消開天日後的聖師之爭,以此保全聖師之位。想及羅得夫身居高位,卻徒披了一件光明的外衣,干的儘是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迪亞頓時失去消遣羅得夫的興趣,厲聲喝道:「妄想!」
一句話登時撕破隔在兩人之間的最後一層薄紗。
羅得夫推案而起,怒道:「殿下可曾想到那後果?」
想起塔蒙之死,悲傷頓時淹沒了迪亞,迪亞冷笑道:「你可知道,自塔蒙死去,你的下場就已經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