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近谷口,敵人越是密集,而地形也越發崎嶇,形勢對騎兵隊相當不利。迪亞心急如焚,他見普通法術已不能產生足夠的傷害效果,隧傾盡全力使用新近掌握的光明之力,如此一來效果立現,迪亞身前近百米內聖光瀰漫,光影內的一切敵人再無任何反抗能力,失去阻力的騎兵隊勢如破竹一般殺向谷口。
「戰神!那是戰神啊……」追擊的雷軍士兵見此情景不由驚慌失措,不多時已不戰自亂,潰不成軍。
「戰神?」凌智勇不屑地冷笑一聲。此時此刻恐怕只有他才有充足的條件仔細欣賞腳下發生的一切,作為一個洞察力極強的帥才,恐怕也只有他最是清楚迪亞的力量究竟有多麼可怕,而在他眼中,即便神界真正的戰神見此情景也得向迪亞俯首稱臣。凌智勇眼中射出崇敬的目光,癡癡道:「戰神算什麼,我敢打賭,即使光明大神親臨也不過如此吧。」
「出擊!」凌智勇喝道。
待命中的衛常青終於聽到了渴盼已久的命令,大手揮處,大軍如出閘的猛虎一般向谷外衝去。此刻西谷口的雷軍軍心渙散,早已失去鬥志,迪亞部和衛常青部順勢夾擊,只數次衝鋒就將他們一網打盡。迪亞部和衛常青部順利會師,衛常青率部閃開道路,列隊歡送迪亞部奔向谷內。
「轟隆隆」一陣巨響,大地急顫,好像發生了強烈地震一般,地表開裂,山石雨下,一個龐然大物完全自地底浮現出來。
「凌智勇聽令,速速率軍向西谷口撤退。」迪亞急忙喊道。回首後望,包括衛常青部在內,衝進谷內的士兵還不到一小半,迪亞大急,揮手高聲喝道:「跟我來,全體撤退。」
但是,已來不及了。
那龐然大物終於完全顯現出來,看上去竟像一個巨大的骷髏頭。那骷髏頭大口盆張,口內金光繚繞,彷彿在嘴上蒙了一方透明的金色紗巾。就在骷髏頭暴露的一瞬間,氣溫驟降,以骷髏頭為中心,方圓一平方公里內頓時化為一個巨大的冰窟,地上被堅冰覆蓋,天空中也開始紛紛揚揚飄起鵝毛大雪,置身此範圍內的所有生物瞬間被凍成冰塊。
寒氣迅速擴散,所過之處立刻變成一片冰天雪地,天空中飄著雪花,地面上的冰層也迅速向四周蔓延,見此情景,迪亞倒抽一口涼氣,彷彿又回到了尼美拉群島。
「撤退,撤退!」寒城大驚失色,連忙發出撤退命令。
其實在這個時候,任何命令都是多餘的,無論雷霆士兵還是威特士兵,不論是入伍多年的老兵,還是剛剛入伍的新兵,見到這樣詭異的狀況,腦子裡的唯一反應就是逃命。在迪亞和寒城的率領下,兩國的殘餘部隊一個向東一個向西拚命逃竄,一口氣奔出數十公里公里才敢停下來稍事休息。此時,威特大軍抵達東谷口外二十公里處安營紮寨,而雷霆大軍則退守厚坡鎮。
金光閃現,蒙在骷髏頭嘴上的金光忽然消失,一陣急促的戰鼓聲後,骷髏頭口中奔出一個個矮小的身影,他們手持戰錘向逃亡的兩國士兵瘋狂追擊。
「報告大王、大祭酒,已攻陷西谷口。」
「報告大王、大祭酒,已攻陷淅水鎮。」
「報告大王、大祭酒,已攻陷東谷口。」
……
奢華的大帳內,一個男性矮人和一個女性侏儒聽著傳來的戰報,不禁頻頻點頭,露出滿意的笑容。男性矮人頭戴王冠,古銅色的臉上虯髯縱橫,看上去既威嚴又有些落魄。女性侏儒侍立在男性矮人左手,她臉色蒼白,即使笑的時候細小的眼睛中依然冷光閃爍。
「報告大王、大祭酒,大約十萬人類士兵被冰凍在冰雪結界中,該如何處置,請明示。」一名將軍模樣的矮人士兵問道。
「不用管,就讓他們凍著吧。」大王道。
「是。」矮人將軍躬身欲走。
「慢!」大祭酒揮手制止,冷道:「大王,你難道忘了,可惡的人類曾接受過那些該死的牛頭人的援助,所以我們決不能就這樣白白放過他們。」
「不錯!」大王一愣,茫然道:「依大祭酒的意思呢?」
大祭酒恨聲道:「將他們一個個砸成碎片,扔進『輪迴結界』。」
「照黎雅大祭酒的意思去做。」大王立刻改變了主意。
聽到「輪迴結界」四個字,矮人將軍禁不住打了個寒顫,然而他畢竟不是嗜殺成性之人,稍一猶豫後壯著膽子問道:「這樣做是不是有些殘忍?」
「放肆!」黎雅聲色俱厲,她指著尖聲道:「鐵針,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違抗大王的命令,難道你也想嘗試一下『輪迴結界』的滋味。」
「屬下不敢。屬下遵命。」鐵針聞言頓時雙股戰慄,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如搗蒜一般向黎雅磕頭不已,直到黎雅喝止方敢停下來,已是額頭破碎,血流滿面。
「辦你的事去吧。」黎雅冷哼道。
「是。」鐵針如釋重負,忙連滾帶爬逃出大帳。
此時,遠在數十公里外的兩國士兵正為劫後餘生慶幸,然而他們絕沒有想到,被冰凍在冰雪結界中的十萬同胞只因為數百年前人類曾接受過牛頭人的援助而慘遭厄運。
「那究竟是什麼東西,竟然一下子毀掉了我三萬騎兵?」迪亞雙目圓睜,狠狠一拳砸在案上。
帥帳中的眾將領面面相覷,均不知該如何作答。
「凌智勇,你看得最是清楚,你來說說。」迪亞道。
凌智勇面現難色,諾諾道:「據末將觀察,似乎是一個巨大的骷髏頭,好像……」
凌智勇瞥了迪亞一眼,欲言又止。
「好像什麼?」迪亞問道。
「好像……」凌智勇急得滿頭大汗,卻不敢將自己的猜測公佈出來,因為連他本人對自己的判斷也存有極大的顧慮。
「你只管說。」迪亞顯得有些不耐。
「好像……好像地下城的入口。」在迪亞的追問下,凌智勇終於決定豁出去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帥帳內頓時如炸了鍋一般轟亂起來。眾將領原就對「骷髏頭」之說反應強烈,又見凌智勇拋出這樣驚世駭俗的言論哪裡還控制得住。
「肅靜。」迪亞猛拍案幾喝道。待眾人恢復平靜,迪亞望著凌智勇,訝道:「你是說……那是一個地下城的入口。」
「是的。」凌智勇肯定答道。
「這……這……」迪亞攤開雙手,苦笑道:「我雖然相信你的判斷,可是……可是……你不得不承認,這……這個結果實在令人難以接受。想想看吧,那是一個地下城的入口,地下城的入口啊,可是,可是它竟然跑到地面上來了。」
眾將默然,誠如迪亞所說,這種事情實在令人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但願末將判斷錯誤。」凌智勇表面看似平靜,內心卻如狂風中的一根小草飄搖不定。多少年來,地下城一直沉睡在地下,雖說人們對地下城的認識越來越多,但在伯圖亞大陸數萬年的歷史上,還從沒有地下城浮出地面的記載,如今這種怪事偏偏就發生在自己眼皮底下,這究竟預示著什麼呢?
「這個問題確實比較嚴重,我們到底該怎樣應對呢?」迪亞捏著下巴陷入沉思。
「我想,不管以後的形勢怎樣發展,眼下有一件事我們卻必需立即去做。」身邊突然想起一個美妙的聲音,迪亞扭頭看去,正是火鳳。
「快說。」迪亞喜道。
「對那個骷髏頭進行偵察。」火鳳道。
未雨綢繆,這是任何時候都應遵循的信條。迪亞一聽立刻來了主意,他向身邊一望,笑道:「這次又要麻煩你了。」
「樂意效命。」
一個年輕的聲音在迪亞身邊響起,眾將正自驚訝,忽見帳簾一開一合,就像有一個幽靈忽然掀開帳簾走了出去一樣。
「這事由夜影親自處理,大家可以暫時放寬心了。」迪亞笑道:「現在,我們來總結一下這次戰鬥的得失,有什麼問題大家儘管直說。」
原來是名聞大陸的「王盜」,眾將頓時肅然起敬。如果此刻迪亞讓他們說的是對「王盜」的看法,大家必定爭先恐後,但迪亞的要求是總結戰爭經驗,那就免不了得罪人,這種出力不討好的事自然沒人願意做。
一陣竊竊私語後帥帳內陷入死寂,許久不見眾將發言,迪亞訝然抬頭道:「四個軍團十萬大軍,如今只剩下不足四萬人,損失如此慘重,難道你們都沒什麼要說的?」
「我來說。」忽一人閃身而出,正是大隊長瓦特。他向迪亞和火鳳行了一個標準的騎士禮,道:「末將認為,導致此次戰役損失慘重的罪魁禍首正是兵團指揮官凌智勇大人。」
「哦?」迪亞一臉錯愕,明顯對瓦特的評價沒有任何心理準備。
「你放屁。」衛常青突然跳出來指著瓦特破口大罵。
「衛常青,你閉嘴。」凌智勇厲聲喝止。
衛常青瞪了瓦特一眼,悻悻回身。
「衛常青個性耿直,說話向來口無遮攔,還請殿下不要見怪。」凌智勇忙跪地為衛常青求情。
「罷了。」迪亞一揮手,指著瓦特道:「你想清楚了,如果沒有事實依據,這可是詆毀上司的重罪。」
「末將明白。」瓦特道。
「好。說說你的依據吧。」迪亞道。
「是。」瓦特稍一沉吟,待理清思路後方緩緩開口道:「其實凌大人在籌備階段就已經開始犯錯了,他錯誤地估計了敵人的能力,只在西谷口部署了兩個大隊的兵力,這才導致數千敵軍得以突圍。以兩倍於敵的兵力伏擊敵人竟不能全殲,這種結果可以說完全是由凌大人一手造成的。」
「戰鬥結束,我軍應迅速開赴雷諾防線支援靈國友軍,可凌大人卻在沒有向帝都請示的情況下擅自作主,他按兵不動,說要打什麼第二次伏擊,這才有我軍被困淅水鎮,損兵折將的慘痛下場。無視上命,這是凌大人所犯下的最惡劣的罪行。」
「最後,也是導致兵力大減的最重要的原因。在眾將的勸說下,凌大人終於派出了向帝都請命的偵察兵,但是在命令還未抵達之前,他就悍然發動了第二次伏擊戰,令所有將士搞不明白的是,凌大人居然白白放過一個軍團的敵人,而後把自己困在淅水鎮內,以區區五萬兵力在東西兩個谷口分散抵抗敵人的數十萬大軍。西谷口壓力最大,因為我們面對的是敵人的主力,但是西谷口兵力最薄弱的只有不到一萬人,殿下可以想像,以不足一萬人對抗敵人的二十萬大軍,戰況那是何等地淒慘。」
瓦特侃侃而談,眾將聞言皆頻頻點頭,尤其聽到最後一條,想起當時的危險處境,眾將都禁不住有些後怕。
「對於凌大人所犯的錯誤,還有誰要補充說明嗎?」迪亞掃視眾人,見無人應答,隧道:「看來瓦特已經說得很詳盡,凌大人的失誤就是這些了。」
衛常青剛想說話,卻被凌智勇一把拉住,動彈不得。
「那麼,就請與瓦特大隊長持相同意見的將軍出列。」迪亞道。
在瓦特的示意下,人群中走出幾位將軍,除其中一位是副師團長外,其餘都是大隊長。
迪亞心底一陣冷笑,暗道:「看來都是一些眼饞別人平步青雲,心存嫉妒的傢伙。」
迪亞道:「凌大人,你是不是有必要為自己辯解幾句?」
凌智勇道:「回殿下,末將以為沒這個必要了。」
「怎麼沒有?」衛常青忽然甩開凌智勇猛地跳了出來。
「哦?」看衛常青一副猴急的模樣,迪亞忍俊不禁,笑道:「既然凌大人不肯開口,你來替他辯解如何?」
「我……我……」衛常青直急得抓耳撓腮,卻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打起仗來他是一把好手,可耍嘴皮子卻實在不是他的強項。在眾人的注視下,衛常青終於咬牙喝道:「我不知道辯什麼辯的,我只知道在凌大人的指揮下,我們前後共消滅了雷軍十萬人,還活捉了一個軍團長,我認為,有這樣輝煌的勝利,即便五萬人全軍覆沒也是值得的。」
眾將領紛紛表示贊同,瓦特等人似乎這時才想起這個輝煌的戰果,臉色登時變得異常難看。
看到這種情況,迪亞禁不住心中暗喜。他破格提拔凌智勇,把他從一個小小的大隊長直接提拔為兵團長,軍中職位僅在元帥和大將軍之下,最怕的就是招人妒忌,將士離心,但如今大多數將領的反應告訴迪亞,凌智勇已在這支軍隊中樹立威信,牢牢站住了腳。
「你們怎麼看?」迪亞望著瓦特等人問道。
「戰果的確不錯,可是凌大人犯了原則性的錯誤,那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得到諒解的。」瓦特依然據理力爭。
可惡的瓦特!迪亞禁不住生出一股惡氣。自己慧眼識珠,將凌智勇從塵土力扒拉出來,為的就是讓他大放異彩,如今眼看目標已經達成,這個不開眼的瓦特卻死盯著那些無關緊要的所謂「原則性錯誤」不放,真是可恨至極,如果不是顧及自己的身份,迪亞真想一腳把他踢出帥帳。迪亞看重凌智勇具備的帥才,自然希望他能狠狠打擊敵人,非常人行非常事,至於他做了些什麼,怎麼做的,迪亞才懶得過問。
迪亞正考慮該如何解決這個問題,衛常青早忍耐不住再次跳了出來,他指著瓦特的鼻子破口大罵道:「你這該死的傢伙,凌大人是對是錯豈是你一個人說了就算的,你也該問問大夥兒,看看咱們都有什麼看法。」
「是啊。」眾將立刻隨聲附和。
衛常青雖然是個愣頭青,但他的這句話倒提醒了迪亞,迪亞暗自高興,心道:對頭,就這麼辦。
「瓦特,你覺得衛常青的提議合理嗎?」迪亞問道。
「我……我自然贊同,不過大家都七嘴八舌地亂說一通,怕是到明天也說不完。」瓦特急道。
「依你呢?」迪亞道。
「末將以為,總得找些個德高望重的人才行,就像……就像……」瓦特急得連說話都不連貫了,他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最終將目光停留在雷靜臉上,彷彿一下子找到了救星一樣雙眼放光,喜道:「就像雷大人,她說的話末將絕對支持。」
「對,對,就讓雷大人說,咱們都同意她的看法。」眾將紛紛點頭,看來對雷靜都相當信任和尊敬。
眼光掃過雷靜,迪亞心中老大不情願。自進入帥帳,這個雷靜就一直繃著臉不發一言,看上去竟跟國美有些相似,讓人覺得很不舒服。可事到如今,眾口一詞,迪亞卻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既如此,雷大人,你發表一下高見吧。」迪亞歎道。
「既如此,末將遵命。」雷靜緩緩走到迪亞面前,躬身道:「末將以為,凌大人被瓦特大人指證的錯誤都是存在的。」此話一出,眾人皆驚,瓦特更是高興得手足無措,然而他還沒高興多久就被雷靜的另一番話定在當場。
「但是,縱觀整個戰局,末將卻認為這一切是凌大人非凡手段的體現。」在迪亞示意下,雷靜臉上古井不波,緩緩道:「就拿第一次伏擊戰來說,凌大人之所以敢在東谷口只部署五千兵力,正是因為他早已料定敵人的先頭部隊不會太多,所以才集中優勢兵力,務求以最小的代價全殲敵人。」
「可事實是敵人有數千騎兵突圍而出了。」瓦特急道。
「還不是你幹的好事。」雷靜突然臉色一冷,指著瓦特喝道:「如果不是你對凌大人的部署心存懷疑,見敵人殘兵衝來慌了手腳,只顧瘋狂殺敵,卻忘了指揮本隊士兵以輜重車堵塞谷口,怎麼可能有一個敵人突圍出去?」
瓦特登時啞口無言。
「幸好衛大人奮不顧身,他及時率少量勇士以死拒敵,給你們堵塞谷口贏得了時間,如果不是衛大人,逃出谷去的敵人何止數千?可憐跟隨衛大人的一個大隊的勇士幾乎全部壯烈犧牲,衛大人也渾身創傷,幾乎喪命。」說到最後,雷靜終不能保持一直強裝出來的冷漠,她眼中淚花閃現,忽然指著瓦特,怒道:「你應該感到慶幸,如果衛大人果真死了,我當時就會要了你的小命。」
瓦特頓時被嚇出一身冷汗,眾將皆怒視著他,連先前隨他出列的那幾位將領也忍不住對他嗤之以鼻。迪亞和凌智勇暗暗感歎,想不到雷靜一向冷漠,叫人不敢親近,其實卻是一個外冷內熱的好人,感情豐富不是常人能及。對雷靜的觀感既改,雷靜在迪亞眼中立刻變得可愛起來。
「第一次伏擊戰後,凌大人本打算遵令增援雷諾防線,哪知軍情突變,形勢已不允許我軍進軍靈國,凌大人隧臨時改變主意,決定在淅水鎮進行第二次伏擊戰,一來趁機削弱敵人的實力,二來拖延時間,達到變相支援靈國的目的。根據戰況隨時變更作戰計劃,這是任何一個優秀將領的不二選擇,如果這都能跟所謂的『無視上命』扯上關係,那才是最有原則性的錯誤。」
「說得好,說得好。」迪亞輕拍巴掌,笑道:「雷大人,請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