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城修習的是黑暗魔法,為何我從他的內心卻察覺不到一絲邪惡的跡象?不但察覺不到邪惡,他的內心甚至比塔蒙都要來得光明,難道他果然就是傳說中那頭『披著狼皮的羊』?」想到自己無意間創造的這個無比貼切的比喻,迪亞禁不住竊笑不已。
「該死的傢伙,你竟敢如此侮辱我!」
心靈深處響起一聲怒喝,迪亞愕然睜眼,發現寒城正咬牙切齒地瞪著自己,一副恨不得把自己一口吞掉的模樣。
這不可能!迪亞一陣迷茫,他敢確信那句話不是從寒城嘴裡喊出來的,因為他明明感到那是來自心靈的呼喚,就像敖戰和他之間的心靈溝通一樣,是不需要經過語言的。難道寒城已經掌握了類似暗夜精靈護殿一族的「心電感應」一樣的特殊能力嗎?天啊!迪亞被自己的推測嚇了一跳: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我在他面前豈不是沒有任何**可言?
這是個相當嚴重的問題,但迪亞卻總有些懷疑,莫非……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迪亞決定試一試寒城。
「侮辱你?嘿嘿……惹惱了我,我還要打你屁股呢!」閉上眼睛,迪亞再次進入冥思,當然,在深沉的冥思中他還沒忘記要開開寒城的玩笑。果然,寒城登時勃然大怒,因為迪亞心靈深處又實時傳來寒城憤怒的詛咒:「該死的,如果你再敢胡言亂語,我敢打賭,你一定會為自己的無禮付出慘痛的代價。」
迪亞終於明白,原來他和寒城之間的溝通的確可以不通過語言,不過那必須滿足三個條件:一,兩人必須同時進入冥思;二,必須借助於兩人製造的精神力場;三,溝通的內容必須出自自願。迪亞暗道:想必護殿一族的「心電感應」的原理也是如此。一念及此,迪亞頓時心情大悅,他終於不必擔心自己的**遭人窺探了。
「臭小子,這還是個沒來得及實現的願望而已,你用得著那麼激動嗎?」迪亞嘿嘿一笑道:「睜開你的眼睛看看我吧。」
寒城愕然睜開眼睛,面前正晃動著迪亞嬉皮笑臉的面孔。寒城何等聰明,他只稍一思索立刻就明白過來,不由得更加愕然,他指指自己的心,又指指迪亞的心,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迪亞含笑點頭。得到迪亞的肯定,寒城頓時恍然大悟,兩人再次進入最深沉的冥思。此番兩人心意相通,情景自是不同,雙方均更加真實地感受到了對方的力量本源。
迪亞已經掌握了光明之力,他的力量中自然充滿無限光明,而寒城修習的是最純正的黑暗魔法,他的力量中無疑是無邊的黑暗,但是令兩人感到意外的是,兩人的力量似乎並不排斥,光明中有黑暗,黑暗中也有光明,就像一個有機的整體,沒有彼此之分。
從寒城的力量中,迪亞看到了另一個世界。那是一個完全黑暗的世界,但是迪亞卻沒有任何陌生的感覺,彷彿那是原本就應該有的世界一樣,與自己的世界一起共同組成一個完整的存在。同樣,從迪亞的力量中,寒城也看到了一個嚮往已久的世界,那裡無限光明,讓任何接觸它的人都會自慚形穢。
怎麼會有這種感覺呢?兩人均感無比困惑,他們敞開心扉,各自通過心靈向對方述說自己的感覺,卻始終不得要領。
想起敖戰的話,迪亞突然靈機一動,冥冥中似乎抓住了問題的關鍵所在。
「卡嚓!」
突如其來的一聲巨響切斷了兩人之間的精神聯繫,兩人忽覺寒意襲體,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此刻正是盛夏,雖說已是黃昏時分,太陽的餘暉卻依然強烈,怎會有如此寒冷的感覺?兩人困惑地對望一眼,眼神中充滿了詢問。經過一番精神交流,此刻兩人眼中再看不到過去那種怨恨的眼神,取而代之的是尊敬和信任,因為他們第一次如此真實地感受到了對方的偉大。
但是,現實卻容不得他們惺惺相惜。
「寒城殿下,我這次來有兩個願望,一,增援淅水鎮;二,帶走火鳳,不知殿下可願**之美?」迪亞笑道。雖然今日之前,他還認定寒城是他最大的敵人,但此刻迪亞卻笑得相當友善,看不出有一絲妒忌的成分。
寒城掃視大軍,莞爾一笑:「第一個目的你即將達成,至於第二個嘛……」寒城雙手一攤,無奈道:「卻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
「殿下的意思是,這件事必須要由火鳳自己決定了?」迪亞問道。
「不錯。」寒城回答得斬釘截鐵。
「那就有勞殿下請出火鳳如何?」迪亞看似輕鬆,其實內心充滿了擔憂。看寒城鎮定自若,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難道經過短短數月相處,火鳳當真已經倒戈相向,愛上了寒城不成?而事實果真如此,他迪亞又該如何自處?
在數十萬人面前敗給自己的情敵固然很沒面子,但這如何能跟失去至愛的傷痛相提並論。換作旁人,輸也就輸了,根本沒什麼大不了,但那是火鳳啊,是他深愛著的火鳳,他如何能忍受在眾目睽睽之下失去火鳳呢?
帥帳中閃出一個火紅的身影,迪亞的心頓時不爭氣地狂跳起來。
火鳳低著頭,牙關緊咬,步履蹣跚地向兩人走來,直至走到寒城身邊,她才抬起頭冷冷地瞥了迪亞一眼,而後又低下頭,不言不語。
無論何時何地,火鳳在任何人眼中都是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但此刻在迪亞眼中,她卻是一個傷心欲絕的美人。迪亞的心登時痛到了極點。這還是那個任性刁蠻、活力四射的火鳳嗎?她高聳的顴骨、深陷的眼窩、瘦削的下巴無一不在訴說著她的憔悴,她悲傷的眼神、雜亂的頭髮無一不在表露她的落寞,她一切的一切都讓迪亞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究竟怎麼了?她為什麼要這樣折磨自己?
「火鳳……」迪亞輕喚一聲,聲音低到幾乎連自己都聽不到。
火鳳嬌軀一震,身子禁不住顫抖起來,但她依然低著頭,好像什麼都聽到。
「火鳳,你看看我,我是迪亞啊!」迪亞幾乎是在哀求了。
「哈哈……」寒城忽然仰天大笑起來。
「閉嘴!」迪亞怒道:「你這該死的傢伙,你都對火鳳使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
「你說的是我嗎?」寒城指指自己的鼻子,再次哈哈大笑,直到臉部肌肉僵硬,寒城的臉色變得陰冷無比,笑聲這才漸漸平息。「你這樣說,不但侮辱了我,更侮辱了火鳳。」
寒城冷笑道:「火鳳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她獨立自主,豈會屈服在閣下所謂的『見不得人的手段』之下?至於我,閣下可能已被憤怒蒙蔽了神智,如果我是你想像的那種人,早在艾倫琴城綁架火鳳之後就不可能再放掉她,我的計劃也不可能因此出現任何漏洞而致功敗垂成。」
迪亞默然。寒城說的的確都是實情,如果不是因為火鳳,他的計劃幾乎無懈可擊,此刻說不定艾倫琴城已是雷霆帝國的囊中之物。但是,此刻自己正站在火鳳面前,火鳳為什麼連看自己一眼的心情都沒有?也許只有一個解釋:經過數月相處,火鳳果然已經移情別戀,愛上了寒城。
天啊!一念及此,迪亞頓時肝腸寸斷:愛神啊,你為什麼要開這樣的玩笑,為什麼要在我徹底瞭解了火鳳的愛,更加堅定自己的信念後硬生生地拆散我們?
「火鳳,為什麼?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迪亞哀求道。
「沒有為什麼。」聽著迪亞近乎絕望的呼喚,火鳳終不能保持平靜,她抬起頭死死地盯著迪亞,眼神中儘是幽怨。
「是我做錯了什麼嗎?」迪亞問道。
「不是你,是我。」火鳳幽幽歎道。
「你?」迪亞訝道。
「是的。」火鳳點頭道:「我一直都認為自己是一個有獨立意識的人,所以做任何事情我都只圖自己高興,往往喜歡把自己的感受一廂情願地強加在別人頭上,然而事實證明我錯了。我現在才真正明白,同一件事,各人有各人的做法,各人有各人的感受,那是任何人都勉強不來的。」
迪亞聽得一頭霧水,茫然道:「我不明白。」
「你會明白的。」火鳳輕聲道:「總有一天。」
寒城靜靜地聽著兩人的對話,心中矛盾萬分。他知道,此刻是迪亞和火鳳唯一和好的機會,只要他出言打斷,兩人從此就要勞燕分飛,但理智告訴他,他必須給迪亞一個機會,理由有二:首先他寒城並非卑鄙小人,其次他同樣明白,給迪亞機會也是給自己機會,如果不讓火鳳親口說出決絕的話,兩人必定藕斷絲連,他也永遠不可能真正得到火鳳的心。
「我不明白!」迪亞怒吼一聲,用力撕扯起自己的頭髮,喊道:「我只知道,我是那麼地愛你,可是為什麼,究竟是為什麼,你現在竟然與我形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