侷促的臥室內,幾個人圍成一圈,一個巨大的布袋倒在他們中間,布袋口露出一張似曾相識的面孔。
啊,火鳳!
夜影仔細辨認後不禁大驚失色:絕不能讓他們將火鳳帶離帝都。
「這事要想辦得隱秘確實困難……」
正在猶豫著該先稟報迪亞,還是先救火鳳的時候,夜影忽聽羅得夫話鋒急轉,冷笑道:「這是通往下水道的傳送符,你們快走吧。」
幾道黃光閃過,火鳳和那幾名盜賊消失得無影無蹤,而羅得夫則面容冷酷地向房門走來。
糟糕,一定被他發現了。夜影暗道。
果然,羅得夫邊走邊說,話語中充滿了冷酷:「我倒要看看,是什麼人如此高明,竟能不知不覺潛入我的臥室。」
「王盜」之所以讓人畏懼,正是因為他的神秘,自上代「王盜」史來德起,「王盜」便極少現身,被人發現的機會自然屈指可數,所以,保持神秘就成了歷代「王盜」必須恪守的職責。
夜影也不例外。在被人覺察,又不能確信殺死對方的情況下,隱形撤離是夜影唯一的選擇。未等羅得夫手指觸到房門,夜影猛然推動房門,在房門迎向羅得夫的一剎那,夜影騰空而起,翻過房門踩在了羅得夫肩頭。羅得夫一愣,夜影乘機在他肩頭一點,借力躥出了臥室。
「好身手。」羅得夫讚歎的同時低呼一聲:「以神聖的光輝懲戒黑暗。」
夜影知道,羅得夫發動的是「戒律術」。這未免太小看他了。夜影嘿嘿低笑一聲,身軀如蛇一般快速一閃,輕易躲開了羅得夫的第一波攻擊,速度絲毫不減,飛快沿走廊向外奔去。
能潛進自己臥室的會是平庸之輩嗎?羅得夫暗罵自己大意,第二波攻擊立時變得凌厲無比。
「痛。」瞬間發動「真言痛術」後,羅得夫冷然使出了自己獨創的超強法術「光明末路術」:「光明之末,黑暗之初,天地合擊。」
黑光打在夜影身上,夜影渾身巨痛,腳下登時一緩。好厲害的「真言痛術」!夜影強忍痛楚,將「迅疾術」發揮到極限,腳踏一團黑光,以肉眼難辨的速度射向盡頭。然而,就在他一隻腳剛剛踏進廳門的一瞬間,羅得夫的「光明末路術」終於成功施放,一白一黑兩道光影前後合擊,自半空向夜影攔腰斬去,夜影促不及防,被兩道光影擊個正著。
如果把「真言痛術」的威力比作芝麻,那麼「光明末路術」就是一座大山;如果把「真言痛術」看作柔弱的小貓,那麼「光明末路術」就是強橫的黑龍。夜影幾乎無法用言語形容這一擊的威力,他只覺得自己的全身骨骼都已被擊得粉碎。痛楚如潮水一樣湧來,夜影終於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撲倒在地。
失去鬥氣支持,夜影現出身形。羅得夫看著眼前這個瘦弱的背影,冷笑著向他走來,邊走邊說:「你終於現身了,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們可以相互認識一下呢?」
「恐怕不能如你所願。」「王盜」的威名喚起夜影強大的求生意志,夜影冷哼一聲撐起身來,背對著羅得夫大喝一聲:「光」。一點星芒自夜影手中彈出,電射而至,羅得夫急忙發動「真言盾術」護身。
星光與紫黑色的盾體相互撞擊,發出「啵」的一聲輕響,立刻化為漫天繁星。羅得夫的光盾被瞬間瓦解,受到星光的猛烈撞擊,羅得夫無法控制身形,「登登登」連退數步這才穩住身子。兀自感受著那點星芒帶來的巨大衝擊,羅得夫大驚之下意識到,夜影這是要逃跑了。
強弩之末怎能與強大的羅得夫抗衡?
果然,夜影發動「消失術」強行進入隱形狀態,同時借助「迅疾術」尚未消失的效果,身形化為一道黑光瞬間奔出廳門。羅得夫正欲追趕,忽見漫天繁星加速下墜,彷彿他身上有巨大的吸引力一樣,急速向他撲來。
再次施放「真言盾術」的能量還未在體內完全凝聚,羅得夫無力抵抗,只得倉皇躲閃,雖被他躲過絕大部分,卻仍被極少數星光擊中。星光給他帶來巨大的創傷,羅得夫痛哼一聲,跌坐地上。如今,他必須先替自己恢復生命力,只能眼睜睜看著那瘦小的身形在自己眼前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是什麼技能?」威特訝道。能令羅得夫如此狼狽的技能,自然能引起他的興趣。
「『星芒術』。將高濃縮的鬥氣凝聚成一點後向目標發射,從而在一定距離外產生巨大的破壞力。是我獨創的技能。」夜影已恢復精神,說出話來不無自豪。
夜影果真不愧為第二代「王盜」,他獨創的「星芒術」打破了戰系不能進行遠程攻擊的禁錮,為戰系以後的發展開創了一個新時代,也為戰系和法系的有機結合奠定了基礎。在他以後,一個全新的職業——魔戰士全面崛起,對這個魔法大陸的傳統職業產生了最強有力的衝擊。
當然,魔戰士並非人人都可以修煉,因為至少,修煉者必須具備接近夜影的實力。
「好技能。」雖是稱讚,但威特卻不由皺起了眉頭:「現在,我們得為火鳳祈禱了,希望她還沒有被帶出艾倫琴城。」
但是,應謬帶來了令人失望的消息,他們從下水道趕到城外的時候,已看不到任何人影了。
「我已命張自達派兵日夜把守下水道,希望不要因為它再出什麼漏子。」應謬歎道。
「我想,羅得夫此刻必定要採取行動了。」傲天忽然皺眉道。
迪亞點點頭,道:「不錯。我們現在只能企求師父能及時制止他。今天已經第七天了,我希望這個問題能夠得到妥善解決。」
不錯,是羅得夫必須行動的時候了。
壁櫥忽然裂開一道縫隙,羅得夫悄然走了出來。
他身穿潔白的牧師袍,手中緊握象徵聖師身份的紅玉權杖,看著眼前這個寒酸的臥室,他白淨的臉上泛起一絲莫名的冷笑。也許,從今天開始,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住進像壁櫥後那樣寬敞豪華的臥室,再不用躲躲閃閃,顧忌任何人的眼光。
經過精心醫治,他已經完全擺脫了「星芒術」給他帶來的巨大創傷,但想起昨晚那場短暫卻驚心動魄的廝殺,羅得夫卻仍心有餘悸。
他究竟是誰?雖沒能與他正面交鋒,但一個名字已呼之欲出——「王盜」夜影。除了「王盜」夜影,還有哪個盜賊在遭到「光明末路術」的致命打擊後還能對他發起如此凌厲的反擊呢?
當然,這還不是羅得夫心驚的主要原因。從昨晚的情況看,夜影之所以落敗,是因為他另有圖謀,根本無心戀戰,這才給了羅得夫從容施展的機會。如果夜影將盜賊的優勢充分發揮,如果夜影施展「潛行術」秘密潛到他的背後,如果夜影的目的只是為了殺他……
羅得夫已不敢想像。
從搜集來的情報看,夜影似乎正為威特效力,如果情況屬實,夜影的行動必定出自威特授意,那是不是意味著威特已經對他產生懷疑了呢?以前,由於一些道聽途說的流言蜚語,威特只是對他的為人頗有微詞,是什麼時候開始他變得如此精明,竟關注起自己的政治動機了呢?
與寒城的合作必須繼續,但對威特的戒心更要提防,握在自己手中的永遠才最真實,就像此刻緊緊握在他手中的紅玉權杖。
東方的天際微微泛起一絲青白,羅得夫整整衣冠,昂首邁向阿波羅神像。
也許,這是他能夠把握的最後一次良機。
遙記當年,黃塵身為輝煌帝國的聖師,每次在重要場合出現,必定身披聖光,使信徒產生頂禮膜拜的衝動。前次他的表演已經贏得無數信徒的心,如果他能夠借鑒黃塵的出場方式,在心腹信徒的大肆渲染下,所有信徒勢必成為囊中之物,那時的他掌握了全大陸信徒的力量,誰還敢對他稍有不敬?
寒城也不能。
羅得夫認為,所謂聖光只不過是人為製造的一種假象,如今,他已做好準備,要效仿黃塵製造一個令人震撼的假象。
聳立在阿波羅神像頭頂,羅得夫輕咳一聲,高高舉起了手中的紅玉權杖。
「咚……」
一記重錘猛然敲在羅得夫心坎,羅得夫一愣,上升的手臂戛然而止。
「咚、咚、咚……」
鼓聲越敲越快,越敲越響,急促的節拍在每個人心中產生強烈的共鳴,使人熱血澎湃,湧起奮力廝殺的衝動。
戰鼓!這是戰鼓聲啊!羅得夫暗暗心驚,難道威特已經喪心病狂,當真調集軍隊前來鎮壓信徒了嗎?
震天的戰鼓敲碎了黎明前的最後一絲黑暗,喊殺聲如瘟疫一般,迅速捲過遍佈密密西比河畔的信徒營地,信徒們立刻躁動起來,如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躥,更有無數信徒湧向艾倫琴城各城門,無助地撞擊著城門,城內外登時亂作一團。
「嘿!嘿!嘿!……」
對岸,士兵們以劍擊盾,整齊劃一的沉喝伴隨著鏗鏘有力的戰鼓和兵戈聲,如山嶽一般重重壓向每一個信徒心頭,原本平靜的信徒陣營瞬間被打破,哭喊聲、呼救聲、咒罵聲交織在一起,信徒們發瘋似地東躲西藏,根本沒想過這樣做會有什麼意義。
人們互相推搡,倒下,立刻便被無數人踐踏,數百萬人頭攢動,就像數百萬隻碌碌無為的螞蟻,生命的價值在這一刻被完全抹殺。
「大軍殺過來了!」
清晰地聽到如此絕望的嘶喊,羅得夫長歎著搖了搖頭:誰說控制了信徒便如同控制了全大陸?像這樣一群整日裡高唱「朝聞道,夕死可矣」,但當生命真正遭到威脅時卻絕望至此的烏合之眾,又如何能與訓練有素的軍隊抗衡?他又怎能相信,單單依靠他們的力量就能為他奪得新王寶座?
發動「心靈視窗術」,將自己的心靈附著在最外緣一個的信徒身上,一張張驚恐的臉孔、一幕幕慌亂的場景立刻不遺餘力地呈現在羅得夫眼前。視線越過密密西比河,羅得夫忽然被一座「黑色的山丘」吸引。軍隊,那是至少四個軍團的軍隊啊,羅得夫忽然明白,他們正是引發信徒騷動的始作俑者。
與數百萬信徒相比,十萬大軍不過是滄海一粟,然而,震天的戰鼓、雄壯的吶喊卻早已粉碎了信徒們生存的希望。
不對!羅得夫身形巨震,心中忽然湧起一股不祥的感覺:這絕不是威特帝國的軍隊。羅得夫正待仔細辨認,那受法的信徒卻驚嚇過度,他猛然跳進河中,瘋狂地向下游游去。渾濁的河水立刻淹沒了羅得夫的眼睛,很快便再看不到任何東西。
他死了。羅得夫長歎一聲。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崇尚光明的信徒就這樣葬身在輝煌神殿附近,對他來說,這無疑是一個絕大的諷刺。
河對岸的軍隊顯然沒有攻擊信徒的打算,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引發信徒恐慌。從這個角度考慮,如果有可能,就只有一種可能:他們是雷霆帝國的軍隊。
羅得夫暗暗心驚:好快,他們來得好快。以前,他的確小看了寒城,沒想到一旦得知自己的使命,寒城竟變得如此自信,辦事的效率堪稱一流。
魔,他是千真萬確的惡魔。
羅得夫從未懷疑馬易的批注,如同他從不懷疑自己一樣。然而,現在唯一令他感到後悔的是,他實在不該因為要取得寒城的信任就輕易把馬易的批注拿給寒城。是他,一手造就了一個可怕的惡魔,造就了今天這樣被動的局面。
羅得夫的猜測正是迪亞的猜測。
艾倫琴南門的城樓上,迪亞和幾位帝國重臣臉色鐵青,氣氛顯得無比凝重。
「帝**隊絕不會如此膽大妄為,所以我敢斷言,河對岸那些肯定不是我們的軍隊,如果有可能,就只有一種可能……」威特抬眼望向迪亞,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