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景不長,不過眨眼工夫,兩人就再也高興不起來了。計劃絕對是個好計劃,但要能實施,他們就必須首先完成實施這個計劃的前提——秘密潛入帝都。帝都已經戒嚴,在各種偵測設施的嚴密監控下,「潛行術」毫無用武之地,這叫他們如何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潛入帝都?
突然,裡克眼睛一亮。
從一個臭氣熏天的洞穴潛入一條暗河,應謬和裡克逆流而上,在打開一道笨重的鐵柵欄後,輝煌神殿的鐘聲在耳中逐漸清晰,兩人明白,他們正一步步接近帝都腹地,距離目標越來越近了。
艾倫琴城的內河河道悄悄冒出兩個腦袋,正是應謬和裡克。
抬眼環顧四周,應謬發現兩人身處之地正是帝都正中心的孤島,大名鼎鼎的「禁魔囚牢」所在地,不由暗暗稱奇。在應謬的追問下,裡克終於說出了他發現這條秘密通道的經過。
原來,裡克代號「銀狐」,擔任雷霆帝國間諜期間,因故需要經常出入帝都,為了不引人懷疑,他每次都要大費周折。後來,在一次和雷霆帝國派來的間諜會面時,裡克無意中發現了這條秘密的地下水道,此後,這條密道便成為他隨意出入帝都的有力工具。
應謬默然。世界之大,果真無奇不有,誰能想到像艾倫琴這樣天下無雙的堅城中還存在一個致命的弱點——排放城市廢水的下水道。而他作為情報局的最高負責人,雖說已幾乎盡知天下事,甚至連某國公侯拉屎用不用紙都知道,卻恰恰疏忽了最應該關注的問題。對他來說,這不能不說是一個極大的諷刺。他辜負了威特,辜負了火鳳,辜負了帝國民眾啊。
「啪!」
見應謬臉色不愉,裡克倍感羞慚,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個清脆的耳光。
應謬一愣,一把抓住裡克高高揚起的手掌,訝道:「你這是幹什麼?」
裡克眼含淚光,卻「我,我,我」說不出話來。
看裡克的神情,應謬就知道他必定誤解了自己的意思。
「兄弟之間要的是什麼?是信任,是寬容。」應謬正容道:「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我們依然是好兄弟,你還想那麼多幹什麼?」
裡克握緊應謬的大手,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一路行來,滿眼都是一隊隊全副武裝巡邏的士兵,除此之外,再無半個行人,喧鬧的艾倫琴城彷彿一下子變成了一座死城。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應謬和裡克向第四城防軍的作戰指揮室潛去。
還真是戒備森嚴啊!遠遠地,兩人從緊鄰城牆的一棵大樹後向作戰指揮室觀望,但見那裡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還時有巡邏衛隊穿梭而過,其森嚴程度甚至超過大明宮,不由得暗暗心驚。不過,這種反常的情況更堅定了應謬的信心,現在,他幾乎可以斷定,第四城防軍的軍團長約瑟夫必定就被關押在這裡。
事實證明了應謬的猜想。兩人謹慎地潛入作戰指揮室,經過仔細搜索,終於在一間存放雜物的儲藏室裡發現了被反鎖在裡面的約瑟夫。開鎖正是盜賊的強項,兩人迅速打開鐵鎖,潛了進去。
「應大人!?」約瑟夫又驚又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噓!」應謬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小聲點。」
「什麼事這麼神秘?」約瑟夫對應謬故作神秘的樣子頗不以為然,「哈哈」笑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你們來這裡的目的了。」
「你知道?」應謬訝道。
「難道不是冷師大人要你們來釋放我的嗎?」話雖這樣說,但應謬驚訝的表情令約瑟夫產生一絲困惑,因為除了這個原因,他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理由能讓應謬大駕光臨第四城防軍的作戰指揮室。
看來事有蹊蹺,在應謬的追問下,約瑟夫終於說出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原來,今天傍晚時分,霍頓突然來見約瑟夫,他手持冷師的虎頭兵符,聲稱由於約瑟夫喝酒誤事,特奉冷師的命令,請約瑟夫暫時閉門反省。約瑟夫忙問自己究竟誤了什麼事,霍頓卻不回答,逕直向士兵下達命令,將約瑟夫關進了儲藏室。
莫非冷師也參與了寒城的計劃?應謬和裡克心頭猛地一跳,不由得深深擔憂起來。
可是沒有理由啊,因為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跡象表明冷師有背叛威特的可能啊。不錯,冷師的確經常跟威特拌嘴,但那都是為了國家大事,而且,冷師唯一的喜好就是帶兵打仗,若依他的功績,早夠資格晉陞侯爵甚至公爵,但他卻無數次婉拒威特為他加官進爵,從這點來看,冷師對權位似乎並不熱衷,所以,他根本毫無理由幫助寒城——那個他自小收養的孩子,去發動一場顛覆威特帝國的戰爭。
約瑟夫見兩人擠眉弄眼,一會兒哭喪著臉,如喪考妣,一會兒濁氣長吐,如釋重負,實在搞不懂他們究竟在玩什麼把戲,情急之下竟然忘了應謬的囑托,大聲叫嚷起來。
叫嚷過後,約瑟夫沒聽到兩人答話,反而聽到「鏘鏘鏘」一陣響動,抬眼望去,只見兩名重裝士兵飛奔而來來,一下子將儲藏室的小門堵得嚴嚴實實。他們手持巨錘,身著極厚重的金屬盔甲,見儲藏室巨大的鐵鎖已經被打開,不由得大驚失色。他們一人持戒備姿態,手握巨錘緊盯著約瑟夫,另一人緊張地環顧四周,勘察情況。
稍事勘察,兩人並沒有發現異常情況,他們剛要詢問約瑟夫,忽感頸後一痛,已經失去知覺。
士兵倒地的地方突然出現兩條人影,正是應謬和裡克。
「這……」約瑟夫指指應謬和裡克,又指指躺在地上的兩名士兵,聲音中夾雜著些許憤怒和迷茫:「你們這是幹什麼?」
應謬當下將寒城大概有謀反意圖的情況簡略說了一遍,由於他對冷師持懷疑態度,所以並沒有提及冷師。
約瑟夫性情火爆,還未聽完就勃然大怒:「該死的,我這就去活剝了他!」
「噓!」
應謬再次警告約瑟夫,約瑟夫猛吸幾口氣,這才將怒火生生壓制下去。
可能看守約瑟夫只是那兩個已經暈倒在地的士兵的職責,這次並沒有人前來察看。
「現在,你的任務是奪回第四城防軍的指揮權。」應謬道。
「我這就去把霍頓拿下。」
約瑟夫剛跨出半步就被應謬一把拉住。
「他現在是名義上的第四城防軍軍團長,身邊有無數士兵保護,怎會被你輕鬆擒下?」應謬責罵道。
「難道眼睜睜看著他小人得志?」約瑟夫雙拳緊握,心裡著實窩火。
當然不能。應謬其實早已成竹在胸了。
應謬嘿嘿一笑,向約瑟夫和裡克交代幾句,隨後便隱蔽身形消失了。
兩名士兵手提巨錘,「鏘鏘鏘」向城頭大步走去。有人詢問,他們只說奉霍頓大人之命,到城頭察看情況,如此一來,自然通行無阻。但攀上城頭後,兩名士兵卻不像他們先前所說的那樣行事,而是尋機一頭扎進士兵堆裡,和擔任警戒的士兵混在了一起。他們,正是假扮成士兵,依計行事的約瑟夫和裡克。
應謬躲在一個不為人注意的角落裡,顯得有些焦急。由於使用了「潛行術」,他並不擔心會被人發現,但時間正不停流逝,傲天是不是已經等不及了呢?就在應謬有些沉不住氣的時候,忽聽一陣嘈雜,有人高喊「霍頓大人到」,應謬禁不住鬆了口氣。
好戲終於開場了。
一人當先闖入眼簾,只見霍頓身披大氅,腳蹬長靴,雖然不太合身,但他卻神情歡愉,踱著外八字晃晃悠悠就走了過來。霍頓眉梢帶喜,雙眼放光,想必對自己這身行頭相當滿意,將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擺得十足。
約瑟夫不禁怒火中燒,這小子平時倒老實,沒想到一壞驚人,平生干的第一件壞事就如此駭人聽聞,當真是人不可貌相。不過約瑟夫想不明白,難道霍頓已經被興奮沖昏了頭腦,否則他怎會絲毫不介意行頭是否合身,就直接將約瑟夫的日常裝備穿戴了出來,給人「沐猴而冠」的感覺?
看著霍頓不時擺弄著自己大氅上的飾物,約瑟夫真想這就上前揍他兩拳,但應謬的告誡猶在耳邊,約瑟夫最終放棄了這個誘人的念頭。
在一眾士兵的簇擁下,霍頓終於登上城頭,開始了自己的訓話。
約瑟夫只覺得彷彿有一隻蒼蠅在耳邊嗡嗡亂飛,心裡著實煩躁,霍頓的話竟是一句也沒聽進去。忽然,他被身邊的裡克輕扯了一把,連忙打起精神,凝神靜聽。
「塔蒙是什麼人?我想不用我多說大家都知道,那可是雷霆帝國的聖師啊,他的死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戰爭……」
約瑟夫身形巨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消息實在太令人震驚了,堂堂聖師,雷霆帝國的精神領袖,大陸無數信徒的偶像,竟然客死他鄉,死在了艾倫琴城——威特帝國的帝都。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塔蒙是怎麼死的?為什麼自己竟一無所知?一連串的疑問在約瑟夫心裡掀起滔天巨浪。他不知道答案,但他知道,威特帝國從此多事了。
「利害關係我已經講得很清楚了,這是個非常時期,你們一定要睜大眼睛給我看好城門,嚴禁任何人出入,有異常情況立刻向我匯報。」
「是。」
霍頓滿意地點點頭,幻想著事成之後寒城允偌的高官厚祿,正得意時,忽聽到士兵堆裡蹦出一個極不和諧的音符。
「憑什麼要向你匯報?」
那是裡克的聲音,但霍頓並不認識他,對他藐視自己威嚴的行為大為不滿,登時勃然大怒:「你這是在對上司說話嗎?」
「上司?」裡克出列,逕直向霍頓走去,在被霍頓的隨從攔住後,裡克的神情變得極為不屑:「請問你身擔何職?」
「放肆!」
霍頓還未答話,一名隨從跳了出來,指著裡克的鼻子罵道:「你這該死的傢伙,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這是咱們第四城防軍的代理軍團長霍頓大人。」
「原來是霍頓。」裡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不過我記得你只是一名大隊長,什麼時候搖身一變,竟然取代了約瑟夫大人的地位?我來問你,約瑟夫大人哪裡去了?」
提到約瑟夫,霍頓手足無措,頓時顯得慌亂起來,說出話來也有些支支吾吾:「他……我……」
那隨從卻比霍頓鎮定許多,接過裡克的話侃侃而談:「約瑟夫大人由於喝酒誤事,已被冷師大人暫時關押,讓他閉門思過。」
「是冷師大人親自下的命令嗎?我卻不信。」裡克道:「口說無憑,你們有證據嗎?」
「當然有。」說到證據,霍頓忽然又變得趾高氣揚。他面向所有士兵,高聲問道:「傍晚時,我手持的就是虎頭兵符,大家都看到了吧?」
眾士兵高聲稱是。
「虎頭兵符呢?」
「已經交還伯爵大人了。」
「那麼,帝國給你的委任狀呢?」
「時間倉促,還沒來得及派發。」
這兩個問題霍頓回答起來倒是挺快,看來已不知背了多少遍了,裡克不禁冷笑道:「既無信物,又無委任狀,你憑什麼說自己是代理軍團長?」
裡克的質疑正是許多人的心聲,士兵們一陣哄亂,開始對霍頓產生懷疑。
眼看場面即將無法控制,霍頓和那隨從頓生惶恐。
裡克暗自得意,霍頓正一步步落入應謬事先設計的圈套,接下來該是他收網的時候了。
「霍頓大人,要證明你的代理軍團長身份,其實有一個很簡單的方法。」裡克輕笑道。
「什麼辦法?」霍頓似乎一下子看到了希望。
「那就是……」裡克瞄了瞄身邊的約瑟夫,故意拉長話腔,直急地霍頓心急如焚,這才慢悠悠說道:「請約瑟夫大人來為你做個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