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啊,咱們都在這呆了幾天了,究竟在等什麼啊?」
全三威有些悶悶不樂的問著。
盛希才抽出旱煙,吧唧吧唧抽了兩口:「鬼子!」
「鬼子?」全三威眼睛亮了下,隨即又暗淡了下來。
他想到了自己的一家人。
那天鬼子進了自己的村子,自己也沒有當回事,自己全家老老實實,本本分分,每天下地幹活,不招誰,不惹誰,那些個子矮矮的東洋人總不能拿自己怎麼樣吧?
可誰想到那些東洋人一進村子就開始殺人,強行按倒村子裡的大姑娘,小媳婦,一個個就和畜生似的。
自己叫全三威,上面還有兩個哥,老爹老娘身子都健壯著呢,可打從東洋熱一進村,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老爹、老娘、哥哥
就自己一個人跑了出來,全三威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一個人躲在樹叢子裡哭,哭得昏天黑地的。
「大老爺們的,家裡人被鬼子殺了,不想著怎麼報仇,盡在這流馬尿,你丟人不丟人?還像個老爺們不?」
就在那個時候,一個聲音在全三威的身後響起。
全三威就這麼認識了盛希才盛大哥。
盛大哥自己拉著隊伍,有百來號人,自稱是「忠義救國軍第一大隊」,盛大哥自己是司令,可他私下裡告訴全三威,自己這司令是自封的,第一大隊也是自己編的。
後來才知道其實盛大哥也是個苦命人,原本他是個老老實實的木匠,手藝在十里八鄉沒有人不知道的。
盛大哥有個漂亮的媳婦,還有個可愛的兒子,可就和自己一樣。鬼子進來之後盛大哥的一切就都沒有了。
老婆被那些禽獸給糟蹋後,投了井,那些畜生連盛大哥三歲的兒子都不肯放過。生生地用刺刀把那麼可愛的一個娃娃給挑死了。
回到家的盛大哥,看到了一村人地屍體,在那些屍體中,他看到了一個娃娃,肚子都被給挑開了,腸子流了一地,一隻手緊緊地握成拳頭。
盛大哥顫抖著身子走了過去。用力打開了兒子的手,那裡面握著一枚銅板,那是自己出村前留給兒子玩的。
也許當那些畜生殺害他的時候,娃娃手裡緊緊攥著這枚銅板,似乎這樣自己的爸爸就能知道,就能趕回來救自己
可爸爸沒有回來,爸爸回來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盛大哥居然一滴眼淚也沒有流,他一個人埋葬好了全村所有死難者的屍體。然後帶著那枚銅板離開了村子。
後來一支叫「江南好漢團」地隊伍回來了,領頭的就是盛大哥,他拉起了隊伍,專門神出鬼沒的殺那些鬼子。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好漢團,盛大哥不知從哪聽到了「忠義救國軍」的名字,於是,「好漢團」就變成了「忠義救國軍第一支隊」。
再以後。全三威也加了進來。
「咱全家人都沒有了,現在就剩下自個了,這隊伍裡的人都是這樣,個個都被鬼子給害得家破人亡的,大家沒啥好怕的了。殺吧,殺個鬼子就幫自己家裡地人報仇了,死了也能早些和地下的那些家人團聚」
這是盛大哥告訴全三威的。
是啊,沒有什麼可以害怕的了,早些時候死了還能早點見到自己的爹娘哥哥們呢
盛大哥掐滅了旱煙,抹了一下嘴說道:「三威啊,前些時候老丁說了,騰家村那有鬼子經過,把村子裡的人全殺了,老丁藏在死人堆裡才跑了出來。這機會咱們無論如何也不能夠放過了」
全三威用力點了點頭:
「哥。我聽你的,可咱們人這麼點。又才只有七條槍,鬼子地槍那可多啊,我怕」
全三威的擔心一點也沒有錯,整個「第一支隊」攏共才七條槍,其中一條三八大蓋,是一次殺死個鬼子得到的,三條是想著法子買來的老槍,還有三條就是打獵用的火槍。其它地武器也就是些大刀長矛什麼的了。
「我就不信鬼子就沒有落單的時候。」盛大哥惡狠狠地說道,可隨即又長長歎了口氣,把全三威拉到一邊低聲說道:
「三威啊,我和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咱這第一支隊是自己的封的,咱這司令也做不得數的,咱要是有個正經的番號,那就可有武器了。
我聽說國軍的,啥來著,對了,咱這一塊屬於第二分戰區,我派人好幾次想去聯繫,咱願意接受國軍的改編,可就是找不到地方」
到「國軍和第二分戰區」幾個字,全三威地眼睛一下亮了起來:
「哥,我知道,我知道,那裡領頭地是叫個鄭永的人,三頭六臂,眼睛裡能噴火,一步能邁十來里地,那可真是了不得了」
正說著,忽然幾個人匆匆跑了過來,領頭地就是那個叫老丁的,這幾人手裡還抗著個麻袋,麻袋裡明顯塞著個人,在那不斷掙扎著。
走到面前老丁指揮著把那麻袋重重往地上一扔,接著狠狠地踢了一腳,麻袋裡發出了一聲悶哼。
「司令,你說這還真是巧了,咱們在那打探消息的時候,正好遇到兩個鬼子,咱瞧瞧荒山野嶺的,就帶著兄弟們殺了一個,抓了一個,還弄到了兩枝槍。」
老丁一邊說著一邊把兩枝手槍交給了盛希才。
盛希才愛不釋手的把玩了半天,這才努了努嘴讓人把麻袋打開。
從裡面滾出個精瘦的漢子,嘴裡的布被拿掉,就已經哭天喊地的叫了起來:「爺,爺,我不是日本人,我是中國人,正經的中國人。別殺我,爺,我真的是中國人啊」
這人操著一口流利的中國話。聽口音好像就是這一帶的人,盛希才滿臉疑惑地追問了幾句,才知道這人叫顧為之,是城裡有名的大財主顧來福的小兒子,會說日本人話,後來就當了日本人地翻譯。
「顧來福的兒子?」盛希才皺著眉頭說道:「我記得你不在這啊?好像一直在上海吧?」
「大爺認識我爹顧來福?」顧為之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咱也都不是外人,我這幫皇軍,幫鬼子當翻譯那也是被逼無奈的,好好的人誰願意當漢奸啊?我以前是在上海幫鬼子做事,可前幾天鬼子說我是當地人有用,就把我調到這裡來了」
顧為之倒是老實得很,也沒等盛希才繼續問,就趕緊把自己知道的全說了出來:
「大爺。是這樣的,鬼子派出了一個師團,好像有什麼秘密任務,需要大量地當地人當他們的翻譯和嚮導,我就是其中之一。大爺,不是我看不起你們,實在是這次來得鬼子那可是大部隊。別說你們了,只怕連正規軍都招惹不起。」
盛希才以前幫顧來福家做過活,只是當時顧為之在東洋留學,沒有見過而已,要說顧老爺對自己還算不錯。他本來也不想為難了這位少爺,稍稍訓斥幾句也就準備放了,不過現在顧為之的這些話倒引起了他的好奇。
他讓人給顧為之鬆了綁,又倒了杯水給他。
顧為之一口把水給喝乾了,悄悄的把盛希才拉到了一邊:
「大爺,您這麼對待我,沒說的,將來,我是說如果將來有什麼事,我能夠幫得上忙的。你支吾一聲就得。」
「顧少爺。我聽說鬼子正被國軍給擋著呢,你說他們繞到咱們這來做什麼?」
盛希才一臉的疑惑不解:「你說咱這又沒有國軍。又不是什麼富裕地地方,一個師團的人那可不少吧?」
「可不,足足有好幾萬人呢。」顧為之有些炫耀自己知道的事情多,接著又神秘兮兮地說道:
「那個被你們殺掉的鬼子,是師團參謀部的,剛出城的時候我陪他好好喝了通,他非說要出城找花姑娘,這不,讓你們給殺了。
我和他喝酒的時候,這小鬼子告訴我,說這次他們師團地任務是要去圍剿中國第三戰區司令部,活捉第三戰區總指揮鄭永。大爺,鄭永是誰您知道不?」
盛希才點了點頭,接著滿臉不屑地說道:
「就憑這些小鬼子能抓到鄭永?人家那可是刀槍不入的,能掐會算,我看還沒等小鬼子到就被鄭永給消滅了。」
「這次可不一樣了。」顧為之打斷了他的話:
「您那是不知道,這次鬼子調集了重兵,就是因為鄭永的全部部隊都放在了正面前線,家裡還真沒有多少人,不然鬼子敢這麼大膽嗎?鄭永再厲害可渾身能打幾顆釘?」
盛希才面色大變。
他雖然沒有見過鄭永,可平時耳邊總是聽到關於鄭永的傳說,都是這位鄭永司令長官是所有老百姓地救星,是國家的希望什麼來著,要是真被鬼子得逞了,那老百姓和國家可怎麼得了啊。
盛希才其實並不真正懂得國家的概念,他只是覺得要是鄭永在,也許就能避免很多自己家那樣的悲劇,家可能和國家都是一個道理吧?
不管怎麼著都不能讓小鬼子給得逞,一定要想辦法讓鄭永司令長官知道鬼子已經來這了。
盛希才緊張的想了一會,說道:
「顧少爺,我看您先回去,我求您一件事,看在咱是鄉里鄉親的份上,你打聽一下鄭將軍的部隊哪裡可以找到,我真的找他們有很急的事情要和他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