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日,戰局發生重大轉變。
在師的頑強攻擊下,十九旅團步兵第九聯隊之陣地被中國軍隊突破。
這是戰場上的重中之重,第九步兵聯隊陣地被突破,也就意味著整個十六師團的側翼完全暴露給了中國軍隊。
而為了取得這一勝利,已經無法用慘烈兩個字來形容了。
師之旅全部拼光,旅長彭鞏英重傷,兩名團長陣亡,連級軍官幾乎全部殉國。
而日軍第九步兵聯隊傷亡三千餘人,聯隊長片桐護郎大佐在失敗前剖腹自殺。這也就是說,整個第九步兵聯隊已經不存在了。
隨後,為奪回這一戰略要地,中島今朝吾調動一切可能調動之力量,於夜間連夜對師發起了最兇猛的進攻。
師師長歐陽平親自坐鎮第一線,指揮部隊就地防禦。
各師、旅級指揮部一律前移,這是總指揮部下達的死命令,但像歐陽平這樣直接把師部放到了敵人的炮火攻擊範圍的還是不多。
「我一生都沒有做過這樣瘋狂的事,沒有打過這樣瘋狂的仗。炮彈就在我的師部周圍爆炸,只要有一顆炮彈落進來,我知道自己一定會被炸得粉身碎骨,連骨頭渣子都找不到一片。
為了避免這種事情的發生,我早已被師部成員分派到了各部隊,整個師部就我和幾個參謀在。
這種瘋狂地事情一輩子只能做一次。實在是戰場上打得太慘烈了。慘烈到我自己都忘記了自己地性格……」
這是歐陽平在後來對部下說地話。
一生只能做一次地事情!
從夜晚打到天明。中日兩軍死傷纍纍。中方之各旅、團。日軍之各聯隊、中隊都被打殘。
激戰至黎明時分。無論是進攻方還是防禦方都已經精疲力竭。進攻或者防禦竟然都變成了只是象徵性地而已。
天明。中方增援部隊抵達戰場。迅速穩定住了戰局。並將損失慘重地師調換至二線休整。
中日兩國間除了武器裝備之外,最大的差距就在這裡。
日軍補充的兵源,都是經過殘酷訓練的士兵,到了戰場即可投放到戰鬥之中,並能夠在第一時間發揮作用。
而中國軍隊所補充地兵力。絕大部分是臨時徵召來的,有的甚至連槍也沒有摸過,這樣的部隊戰鬥力與日軍相比相差極大。
於是,也就有了拉壯丁的說法。
鄭永在此之前一直對「拉壯丁」這三個字有些反感,一個強行徵召進部隊的士兵能有多大地戰鬥力可言?
但是當自己真正親身到了這片戰場,才能清楚的知道這是唯一的辦法。
光靠自發覺悟參軍的士兵,根本無法彌補戰場上的損失。畢竟很多百姓,是不願意把自己的兒子丈夫扔到戰場上去送死的。
不用管這些被強迫徵召入伍的士兵有沒有戰鬥經驗,仗打到了這份上。是個人就行。就是用屍海總也能填補陣地上的空缺。
不用你有什麼覺悟,不用什麼訓練,只有你有一條命就可以了……地手裡。勝利的輪廓,在這一刻已經非常清晰了。
中島今朝吾的末日就放在了眼前。
十九日,第三戰區投入全部預備隊,進行最後之攻擊。
十六師團同樣也拿人命在堵塞著戰場。
往往一塊小小地地方,雙方會集結起幾個連,甚至幾個團的決戰。
密密麻麻的一片,根本分不清敵我,拿起機槍掃射過去,經常都會誤傷到自己人。
到這份上什麼都管不了了。
而中日雙方的戰機也完全失去了作用。
從天空往下看去。飛機員們完全不能辨認出自己應該掃射或者投彈的地方……
只是上海之戰結束後,中國軍隊投入兵力最多的一次,也是必須要取得勝利的一次。正如之前鄭永所說的一樣,只要無法完殲十六師團,就算最後勝利了,也根本不值得慶祝。
而他和蔣百里,甚至已經為自己準備好了手槍,槍裡的子彈是留給自己地……
勃羅姆的心從戰鬥一開始就在流血。
從上海到這裡,大批自己親手訓練出來的優秀士兵。就葬身在了戰場的每一個角落。
這已經不是戰爭,是屠殺,赤裸裸的屠殺。
「我們沒有辦法。」
這是鄭永對他的回答:
「如果我手裡再有幾個完整的德械師,我一定不會這麼打,但我們沒有。我們除了人命以外,什麼都沒有,這是我們唯一擁有的最有利的武器……」
勃羅姆能夠明白這位年輕將軍心裡地痛苦。
如果戰爭能再晚幾年爆發,也許就不會出現拿人命去換取一場戰爭的慘況了。
但一切僅僅是也許而已。
炮火在遠處不斷響起,士兵們的喊殺聲。爆炸聲。聽得是如此的清楚。
勝利了,勝利已經握到了自己的手裡。
不管付出了多大的犧牲。鄭永卻清楚地知道一件事情:
當十六師團倒在了自己的腳下之後,日軍的步伐必然被極大的緩解,而歷史上曾經發生過地很多事情,也許將不再會發生。
歷史,已經在自己地手裡被改寫。
自己贏得了足夠的時間,政府也贏得了足夠地時間。
當下一次大戰來臨的時候,或者將不再會用人命去取得勝利……
「總指揮,委座來電,詢問戰況進展如何!」
「哦。」鄭永淡淡的應了一聲,說道:
「立即給委座回電,我軍已取得重大進展,對十六師團最後攻擊正在進行。中島今朝吾之師團已處於我重重包圍之中。最遲至二十一日,蒼龍計劃即可順利完成。」
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蒼龍計劃!
為了這一計劃的完成,太多太多優秀的中國士兵血灑疆場……
不管是中國軍隊,日軍十六師團也把一切可能動用的力量全部投入到了決戰之中。
最後的時刻已經到來,中島今朝吾的心裡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十六師團的使命也許到這已經結束了,自己盡到了最大的努力。
即便死,他也能死而無憾了。
可怕的戰爭,可怕的支那軍隊。
他的指揮刀就放在自己的面前,不斷地抽出,然後再放回。
這把刀,之後將會架在誰的脖子上?
「支那軍隊再次增兵。」進來的參謀長中澤三夫面色鐵青:「帝國軍人正在進行著最後的,最頑強的抵抗,但是,閣下……」
「失敗很快就會到來,是嗎?」中島今朝吾替他說了下去:
「沒有什麼,真的沒有什麼,十六師團已經盡到自己所能做的一切,我們之所以會失敗,從嚴格的意義上來說,並不應該由我們來承擔責任。」
見到參謀長默然無語,中島今朝吾笑了一下:
「來,中澤君,不要那麼沮喪,我這有一瓶好酒,我已經珍藏了很久,今天我們把它喝了吧。」
也不管中澤三夫願不願意,中島今朝吾硬拉著他坐了下來,拿出了那瓶酒為中澤三夫倒了一杯,自己也斟滿了,然後仰脖一飲而盡。
「這原本是為了等我們進入到支那人的首都,然後才開瓶慶祝的,但顯然我們提早把它喝了。」
中島今朝吾的臉上沒有看出什麼沮喪:
「我剛才就說過了,我們不必為失敗承擔過多的責任,真正應該承擔責任的人,也許現在正和我們一樣再喝著酒。
從進攻支那人的常熟開始,我就已經建議不能急著進軍,但司令部的那些人顯然被在上海的勝利沖昏了頭腦。
但現在仔細的想來,在上海我們真的勝利了嗎?我不這麼認為。起碼,我到現在已經能夠非常堅定的認為,我們的失敗其實從上海開始就已經埋設下了……」
中澤三夫低頭喝光了酒,師團長說的是正確的,絕對不應該這麼盲目的進軍。
其實失敗的原因很多,自信、沒有弄清中國軍隊的目的,地圖嚴重錯誤,情報上的離譜,太多太多的因素結合在了一起才造成了今天所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