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進,全速挺進!」
嘶聲大吼之中,團全部官兵就如同瘋了一般,絲毫不顧頭頂敵人的飛機轟炸,光天化日之下不顧生死的向前突擊。
不斷的有人在飛機轟炸和低空掃射下倒下,不管了,什麼都不管了。
軍令如山,尤其對於師的官兵來說,命令就是命令,不存在任何完不成任務的借口。
頭頂是日軍飛機的轟炸,前面是日本人的炮火,後面是司令部的軍法。
死吧,就算死了,也是胸前中彈,是在衝鋒的路上死的。
師之軍規:胸前中彈者,賞;背後中彈者,殺!
從機動大隊調來,補充團力量的幾十輛腳踏車沖在了最前面。
一枚炸彈在不遠處爆炸,「轟」的巨響中一個騎著腳踏車的士兵被高高炸上了半空。
但根本沒有人去看一眼屍體,死亡對於他們來說都是很快就要經歷的事情。
僅僅在這一路上,團就蒙受了重大傷亡。
晚七時。腳踏車隊第一個趕到指定地點。沒有任何地休息。電台迅速架了起來。中日兩軍地情況。迅速通過電台傳到了團團部。
八時團主力到達。幾乎在同一時候稅警團到達。
沒有任何地調整休息。團和稅警團同時出擊。
冒著日軍猛烈地炮火。兩團兇猛突擊。分兩路向被日軍佔領陣地猛衝。
這兩團人馬都是中國軍隊之精銳。甫一接戰。便表現出了與第八師完全不一樣地軍事素質。
兩個小時地突擊。兩團彼此協作。迅速將突進來地日軍消滅。其中稅警團繳獲日軍坦克兩輛。
而這時意外的情況發生了,團在在側擊西塘橋日軍過程中,第一營迷途誤入談家頭方向。
這時恰適第集團軍第師彭松齡部位於該地的右翼戰況危急。
沒有任何的猶豫,風振華立即指揮自己的營投入到戰鬥之中。
其時日軍兩個中隊正準備由談家橋偷襲,恰與第一營遭遇,兩軍迅速交火。
這等於是挽救了第師。
一旦日軍偷襲成功,整個師陣地都有崩潰的危險。
師各級指揮官的軍事素質在這體現得淋漓盡致,在突發狀況之下,果斷投入兵力。挽救了一個師的命運。
隨後,中央戰區司令部下令稅警團返回原陣地,團就地協助師防禦。
這是團歷史上最慘烈的一戰。
從天亮之後成隊成隊的日軍潮水般地發動了一波高過一波的進攻。
負責西塘橋的團。從接替陣地開始便陷入了終日苦戰之中。
團將士用命,寸土必爭。
各級連、營長官親自一線督戰。陣地一旦被突破,立即組織逆襲。陣地白天丟了,晚上立刻不顧一切的組織兵力奪回來……
士兵陣亡,排長頂上。排長陣亡,連長頂上……
在這裡沒有長官和士兵都是一樣地,長官唯一的作用,就是督戰,就是督促著士兵們完成上級所交給的任務。
損失嚴重的單位撤回二線稍做重編,立即補回一線作為其他單位地預備隊,迫擊炮前移放至一線使用。
戰鬥最殘酷的時候,再沒有沒有任何的兵力能夠補充了,預備隊全部用光……
文書、參謀、司號員、勤務兵、通信兵、衛生員……
這是林衛東手中可以利用的最後一支力量了。這些非戰鬥人員,在這一刻也都變成了戰鬥在最前線的士兵。
僅僅兩天的時間,團面對數倍於己,並且佔據著絕對空中和地面優勢的日軍,血戰不息,全團陣亡超過三分之一。但戰鬥卻才剛剛開始。
司令部沒有撤退的命令,那團唯一的任務,就是死死地釘在這,哪怕拼到了最後一個士兵也倒在了陣地上……
夜晚悄悄地降臨了,士兵們吃到了一天中唯一的一頓飯。
出發得太匆忙了,沒有攜帶乾糧,在第一天的戰鬥中,全團士兵完全是餓著肚子在和敵人拚命。
一直到了當天的深夜,槍炮聲稍稍停止的時候。才有市民自發冒死送上來食物。
第二天依然是這樣。敵人炮火封鎖得愈發嚴密了,直到了午夜的時候。才有童子軍冒著猛烈地炮火送上了冷冰冰的乾糧。
童子軍中的這些孩子們眼睛裡噙滿了淚光,不是害怕,而是自責。
熱食實在無法送上來,只有繼光餅這些的乾糧,孩子們覺得自己很沒有用。
一個負傷的士兵大口大口吞嚥著,吃得急了,嗆再嗓子裡只乾嘔,邊上的童子軍急忙將水壺遞給了他,士兵喝了幾口,這才舒服了許多。
「叫什麼名字。」士兵如釋重負的將水壺還給了那孩子。
「報告長官,陳樂樂。」那孩子趕緊說道。
「什麼長官啊,我就是一小兵,這不排長剛陣亡了,我就接替了排長的位置。」那士兵好像來了不少精神,拉著童子軍在身邊坐了下來:
「你說你一小娃娃,沒事跑這來做什麼?」
陳樂樂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好笑地嚴肅起來:
「長官,我是童子軍,不是小娃娃,我們地長官說了,打東洋人,我們也一樣可以出力!」
士兵怔了一下,隨即笑嘻嘻地說道:「成,成,是我錯了,娃……不是,童子軍,家裡是做什麼的啊?」
「我爸是做包子地,我太爺爺這輩就到上海了,做揚州湯包,聽說過沒有?」說到家裡,陳樂樂一臉自豪地說道。
「什麼?什麼湯包?」北方人人出身的這士兵一下愣在了那。
「你可真是老土。」陳樂樂不屑地撇了下嘴:「就是包子,可不能像別的包子那樣用力咬,得輕輕地咬開個口,然後吸裡面又鮮又美的湯汁……」
士兵完全聽傻在了那裡,包子裡還有湯汁?
「不和你解釋了,等你打完了,我喊我爸請你吃。」陳樂樂撇著嘴說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士兵用力嚥下了一口口水「我叫郭陽丞,哎,我說陳樂樂,咱們可說好了,等打完了,你得請我吃這什麼來著。」
還沒有等陳樂樂來得及說話,炮聲忽然響了起來,日軍趁夜再次發起了進攻。
郭陽丞一下將陳樂樂壓在了自己的身下,等炮火轟擊好容易過去,這才放出了陳樂樂,大聲吼道:
「走,走,東洋人上來了,快下去「當兵的,我走了,記得打完仗來吃我家的湯包,我家在……」
陳樂樂一邊跑一邊笑著說道,忽然「轟」的一聲,一顆炮彈就在他身邊爆炸了。
郭陽丞笑著射出了一串子彈,正想回頭說話,笑容凝固在了他的臉上。
他看到那孩子身子搖搖晃晃,搖搖晃晃,然後慢慢地倒了下去。
一具小小的身子在血泊裡不斷**著,**著,然後慢慢停止了動靜……
郭陽丞整個人都傻在了那裡,沒有痛苦,沒有悲傷,他完全已經麻木了。
剛才還在快活的叫自己「傻大兵」,要請自己吃包子的孩子,就這麼沒有了?
一個小小的生命,就這麼一轉眼,變成了一具毫無感覺的冰冷屍體?
「我操你媽的東洋人!我操你的祖宗!」
大吼中,郭陽丞站了起來,端著手裡的衝鋒鎗,一邊吼著一邊瘋狂掃射。
「我操你媽的東洋人!我操你的祖宗!」
郭陽丞忽然覺得淚水從自己的眼睛裡流了下來。
衝鋒鎗在「突突」叫著,夜晚的天空被映得通紅通紅……
團在這整整堅持了七天,以一個團的兵力堅持了七天。
七天來,團前赴後繼,頂著巨大的傷亡死死守在這裡,全幾乎要被打空。
郭陽丞陣亡於第三天,當他犧牲的時候,一直在喃喃念叨著兩個詞;
「陳樂樂,湯包,湯包,陳樂樂……」
沒有人能明白這其中的意思,沒有人能知道陳樂樂和湯包有什麼關係。
活著的人唯一在想的,就是他們自己什麼時候會陣亡在這塊陣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