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馬占山終於還是走出了這一步。」
得到了馬占山過江會見多門二郎的消息,鄭永並沒有露出多大的驚訝,只是淡淡的「哦」了聲,彷彿這一切都是遲早要發生的事……
「既然他認為假投降能夠保護住自己,那就隨他去吧,但奉天不會做這樣的事。」
鄭永點上了根煙,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羅魚猛掩上了房門,低聲說道:「另外,張忠華已經和我們失去聯絡。」
鄭永眉毛跳了一下,難道他出事了?
其實說實話,目前的張忠華還無法發揮出他真正凸顯價值的地方。
一些諸如偽滿洲國即將成立等等的情報,對於鄭永來說並不是什麼希奇的事情,但他的存在卻具有著長遠的意義。
即便萬一將來奉天真的失守了,起碼他們還有一個自己人,正活動在日本人的心臟……
「繼續和他聯繫。」鄭永沉吟了一下,叫過羅魚猛低語了許久。
羅魚猛聽著頻頻點頭,等鄭永說完了,這才說道:
「哥,這事需要找絕對可靠的人去辦,不過我的人手……」
「不是還有那麼多日本人被我們扣押著嗎?」鄭永微微笑了一下。
羅魚猛一愣,旋即點了點頭。
「好了,去辦吧。」鄭永揮了揮手。
等羅魚猛離開了之後。他拿起了大衣,家上副官帶了兩個衛兵離開了自己的司令部。
一眨眼,一年已經過去了,就快要過年了。可奉天地街頭卻看不到一點喜慶的氣氛。
戰爭已經進行了幾個月了,人人都處在死亡的恐懼之中,誰知道明天一睜開眼睛。奉天還在不在咱們的手中?
現在,誰還有心思過這個年……
街上到處都可以看到難民,雖然已經盡力為他們安排了地方,但難民進來地太多了,還有許多人不得不流落街頭。
他們曾經也有家,但現在他們的家已經被毀了,奉天已經成為了他們唯一的希望……
粥棚裡正在施捨著粥。難民們捧著各種各樣地器皿。排著長長的隊伍,正在等待著那一瓢能夠讓他們活下去的稀粥。
他們的臉上寫滿了麻木,他們的眼裡充滿了熱切,對那一瓢稀粥的熱切。
那一瓢稀粥就是他們的一切,那那他們活下去地希望,是他們將來有朝一日能夠重新回到自己家鄉地希望。
鄭永看到了春妮,就站在最右邊的粥棚那,那一瓢瓢的稀粥舀進難民的破碗裡。得到了食物的難民像捧著一個寶貝一樣。匆匆忙忙來到一個牆角,然後忙不迭的將碗裡的東西,用最快的速度倒進嘴裡。
他們必須要吃得快,因為這樣還能再去排一次隊,運氣好地話書不定還能得到一碗……
鄭永看地有些心酸,他也很想下令給難民們弄點干的,饅頭、大餅什麼的都成,可他無法下達這樣的命令。食物。必須優先供應士兵。
為了奉天長久抗戰的準備,城裡的食物已經全部實行配給制了。
士兵和青壯年必須得到優先供應。然後才能輪到那些老人、孩子、女人。
「咱們吃的如果在奉天被完全包圍的情況下,能夠堅持多少時候?」鄭永忽然問道。
鄭文根想了一下:「奉天儲備頗為豐厚,堅持個一年沒有問題。但要照顧到全城地人,還有那麼多湧進來地難民。按照目前的配給制,最多能夠供應半年……」
「半年。」
鄭永苦笑了下,說道:
「快過年了,讓軍需官想想辦法,給他們弄點干地。最好,最好能有點肉,哎,這可就快要過年了啊……」
鄭文根聽著一陣心酸,過了會用力的點了點頭。
這時春妮也看到了鄭永,害羞地笑著向低下了頭。鄭永本想上去說話,見她正忙著也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時候就看到西邊一座大宅子的朱漆大門打開,走出來的正是奉天最大藥鋪掌櫃的江明中。
眼看到外面人聲鼎沸,到處都是難民。江明中皺了皺眉頭,大聲對身邊管家說道:
「那麼多窮棒子聚在這裡,把好好的地方弄得污穢不堪,成何體統?給我把他們都趕了,趕了,明天我不要再見到這些人……」
管家賠著小心說道:
「老爺,這可是官府劃定的施粥區。\」
「什麼,官府劃定的施粥區?」江明中捧著一隻茶壺喝了口,把茶水在嘴裡漱了漱,一口往老遠噴去,一臉不耐煩地說道:
「明天我就找鄭司令長官去,正好也可以把先前的帳結上一結。窮棒子跑到我門口來了,這奉天還有沒有王法了?」
說著便氣勢洶洶的轉身回到了府中,那扇朱漆大門轟然關上。
他眼睛只顧著看著前面,鄭永和衛士又都穿著便裝,隱在難民之中,他自然沒有看到。
「鄭副官,最近奉天城裡藥商送了多少藥來?」鄭永也沒有動氣,不緊不慢地問了一句。
「最近日本人包圍得緊,物資已經很難進到奉天了,所以……」
「那就是沒有了?」鄭永淡淡笑了一下:「也就是說他們暫時沒有利用價值了?」
「可以,可以這麼說吧……」鄭文根苦笑了下。\
「那該收拾他們了?」鄭永的表情依舊看不出喜怒哀樂:「這些王八羔子一個個趁著國難的機會大發橫財,居然把竹槓敲到我頭上了。告訴羅魚猛和黃顯聲,找個借口收拾了他們。」
鄭文根明顯愣下了:
「師座,這……」
「什麼這啊那的。」鄭永略略有些兒不耐煩起來:
「難道這些人真當我不知道是怎麼把藥運進來的?和日本人互相勾結,出賣奉天情報,你看著,不用等日本人進來,這些人一個個都得成漢奸了。」
鄭文根笑了起來,這位師座這些話只怕一半真一半假,和日本人勾結恐怕是有的,不過要通過日本人弄到藥那可未必見得了。
那些日本人又不是傻的,明知道現在奉天藥材緊缺,這些商人又不可能知道奉天的核心機密,難道還會緊巴巴的把藥材來換那些所謂的情報?
不過這些商人有些事情也實在做得過分了,國難當頭,他們卻趁機大發其財,師座要想收拾了他們也未必有什麼大不了的了。
「爺爺,爺爺……」
這時候一個小女孩的哭聲傳了過來。
鄭永分開人群走了過去,卻看到一個、歲的小女孩正不斷搖著一個老人。
鄭永上去摸了摸,老人顯然已經斷氣。
找邊上知情人問了問,這才知道是怎麼回事。
原來這對祖孫都是逃難來的,小女孩的父母都死在了戰亂之中。到了奉天老人就病倒了,也得不到什麼救治,這麼拖了一段時候,終於撇下了孫女死了。
「難民生病不是可以去醫院免費治療?」鄭永皺起了眉頭說道。
「少爺,您是不清楚啊……」
一個難民抹了抹紅紅的眼睛,說道:「官府能管我們吃的就不錯了,看病,算了……我們去過,那醫院裡到處都是傷兵,咱們……」
「咱們還是別和兵哥搶了吧。」一個難民替他說了下去:
「多虧了這些兵哥,咱們才還活在這,先給他們治吧,咱們就聽天由命了吧……」
鄭永一時默然無語。
是的,醫院裡擠滿了從前線運送下來的傷員,現在一切都是以軍人優先,那些百姓即便真的去了也未必就能看到病了。
難民生病免費治療,其實說穿了也就是一紙空文。
奉天難啊,缺少了外部支持的奉天真的難啊……
「叫什麼名字啊?」鄭永抱起了那個小女孩輕聲問道。
小女孩睜著一雙有些空洞的眼睛膽怯地說道:
「丁招弟。」
「丁招弟……」鄭永念了一遍:「以後跟著我一起好不?」
小女孩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以後啊,我再幫你取個好聽的名字,現在啊咱們先把爺爺給埋了好不。」
鄭永向衛兵努了努嘴,自己先往回走去,兩名衛兵很快把老人的屍體抬了起來,
丁招弟被鄭永帶走了,也許她的日子從今以後會好過很多,可是在奉天城裡又還有多少這樣的丁招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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