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宸宇的話本來無可厚非,但沈秋卻從腳底升起了一股寒意,直竄上背脊,毫毛根根豎起。
「怎麼樣?」他不容她有多的時間考慮。
在他的逼視下,她艱難的嚥了口口水,「什麼時候開工?」
「如果你沒問題了,今天就可以開始算工時。」他不等她回答,自行從西裝口袋裡掏出支票本,和鋼筆,正要寫下數字,抬起眼問她,「你是要支票還是現金?我先付你一個月的工資。」
沈秋翻了個白眼,這人可真是自大得要命,不過她的確非常需要一份工作,這些日子來,她打零工的錢已經支撐不了多少天的住宿費了。從挎包裡取出一張銀行卡,遞給他,「如果你方便,直接轉賬好了。」對她來說,一個月的工資的現金放在身上有些不放心,而支票這東西,她從來沒用過,不大保險。而至於轉賬,他這麼大的一個老闆,應該是不會賴她這點錢的。
他接過認真的掃過後,隨手遞還給她。
難道他不肯轉賬?在她迷惑之時,他已掏出手機,撥下一串號碼,「澤明,你現在往XX銀行00000000000000賬號裡轉一萬二千塊錢。」掛斷手機,見沈秋正睜大了雙眼,不可思議地望著他,摸摸自己的臉,也是一臉的迷惑,「怎麼?有問題嗎?」
「你這麼看了一遍就記下了那麼長一串號碼?」她簡直不敢相信,他剛才居然一個數字不錯的報出了整串的賬號。
「你就為這事這麼盯著我?」他啞然失笑。
「你不怕報錯了嗎?」那可是錢啊,一個數字錯了,就打到別人賬上了。
「不會錯的。」他收起支票本,又給葉冬撥了個電話,結束了外面的艷情表演。
「萬一呢?」他又不是聖人,她不相信就不會出一點差錯。
「沒有萬一,你住哪兒?」他又將手捅進西褲口袋,玻璃牆上的門總算滑開了。他領先走了出去,坐到那張巨大的老闆台後,從抽屜裡取出一疊文件來簽注。
「我住蒼華路。」她看著身後的牆壁合攏,完全看不出一點痕跡,這裡面的內室設計的太巧妙了。
方宸宇看了看手錶,「你在沙發上坐坐,等我十五分鐘。」
沈秋安靜的坐到了沙發上,她是一個絕對靜得下來的人。
他很滿意她的表現,很快投入到工作中。
沈秋看著專心工作的方宸宇,沉穩而安靜,與前兩次的邂逅的人全然不同,甚至讓她懷疑他們是否是一個人。
思緒慢慢飄遠。
她出生在一個小縣城,父母雙亡,由奶奶一手帶大。自小奶奶便給她訂下了門親事,男方是隔壁的陳偉。
陳偉也是苦命的娃兒,他的父母和她父母一樣在礦井事故中去世,也是由奶奶一手帶著長大。她對他雖談不上有什麼愛情,但同命相連的關係,對這門親事也就認同了。
後來陳偉考上大學,卻沒有錢去讀書,只得放棄學業,外出打工。一走幾年,音信全無。
在陳偉離開後一年,她以優秀的成績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學,靠著獎學金和課外打零工來完成學業,並還不時的寄錢回家供養著兩個老人。
大學畢業為了供養老人,她仍回了小縣城,這時陳奶奶得到陳偉的消息。兩個老人一合計便要沈秋去找陳偉回來,把婚結了。
至於結不結婚,沈秋到是並不放在心上,但陳奶奶年邁,又思念孫子。不管怎麼說她也的確該把他找回來了。
於是她帶著自己的一點小積蓄到了這個陌生的大城市,不料陳偉接到她電話後,不但不去接她,反而掛斷了電話。
她只得找了家小旅館住了下來,按著陳奶奶給的地址前去找他。
她對這個城市不熟,的士又太貴,等她公車加11號車東轉西轉的找到他時,已經到了晚上。
敲開那所毫宅的大門時,門裡門外的兩個人彼此都鄂然了。
她驚詫他正在裝修豪華新房,而他的奶奶卻在家裡靠著拾取垃圾賣點小錢和她打零工的那點貼補錢過十分貧困的生活。驚詫過後,便是極度的氣憤。顧不得別人看熱鬧的眼光,開口責問。
他是沒想到她會出現在自己的新房前面,怕萬一被即將結婚的富家女回來撞到,就自毀了前程。
陳偉二話不說,拉著她,塞進了一輛豐田小車。
她想他會給她一個解釋,結果他在途中接到富家女的電話,便匆匆將車停在了路邊,將她丟下車,「我不會跟你結婚了,也不會再回那窮地方。你回去吧,不要再來找我,我走到這一步不容易,我不想再失去。」
她又急又氣,拍打著已鎖上的車門,「你不管你奶奶了嗎?」
陳偉卻一踩油門,揚長而去,她連連後退好幾步,才勉強站穩,等站穩後才發現自己兩手空空,追著車急叫,「我的包,我的包。」可是車已極快的去遠了。
她流著淚,隨手拾起腳邊的一個啤酒空罐向車子遠去的方向狠很砸去,大罵,「你這個畜生,你奶奶一年到頭難吃一頓飽飯把你養大,你卻丟下她老人家在家挨餓不管,自己在這兒花天酒地…….」
直到車去得沒影了,才垮下了肩膀無力地坐在街邊的圍欄上,腦中一片空白,不知道是該痛還是該氣,她並不為自己感到傷心,只為遠在家鄉的陳奶奶感到心痛。
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長吐出口氣,將牛仔口袋裡的零錢全部掏出來,只剩下三十來塊錢。
看向身邊公車站台上的站牌,所有的公車都已經收車。
而她手裡捏著的那點錢絕對不夠她打的回旅館,即使是夠,她也不會捨得,無奈地長歎了口氣,將零錢塞回褲袋。
環顧四周,才發現在離她很近的地方的圍欄上還坐著一個人。
那個人看上去很年輕,不會超過三十歲,理著短碎發,純黑的T恤,黑色牛仔褲,一身的黑與黑暮融合在一起,所以剛才她才會一直沒發現他的存在。他有很好的氣質,即使是坐在那兒,仍讓人感到神明爽俊。模樣也很是俊朗,有著鬼斧神工刻出來般的五官,眼睛深邃而清澈。現在這雙眼睛正留駐在她身上,顯然剛才她被丟下車險些摔倒的一幕全被他看在眼裡了。
他發現她在打量他時,丟掉手中的啤酒罐,啤酒罐落地的聲音在這安靜的晚上傳出老遠,坐到她身邊,「有住處嗎?」
按理在這夜晚的時候,一個陌生的男人問她這樣的話,她本該避開,但不知為什麼,卻老實的搖了搖頭,「你呢?」
「我也沒有地方去。」他嘴角邊閃過一抹落漠,「要不我們一起去開個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