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中醫院後,楚嫣然還是在一家銀行門口下了車。凌峰知道她還是惦記著給自己買衣服的事,搖搖頭後卻也有些感動。儘管他根本不在意這些,但就他的現狀而言,在這個世上還肯去關心他的,還真的只有楚嫣然這麼一個人。
重新辦了張銀行卡,楚嫣然準備給老爸楚天恆打電話,可不巧的是,楚天恆的手機關機,她只好把電話打到了楚氏藥業有限公司。
楚天恆的助理接通了電話:「喂?您好。」
「您好,我是楚嫣然,我爸在嗎?」
「原來是楚小姐,楚總和夫人去了哈爾濱開商業峰會,您有什麼事嗎?」
「呃……那算了吧。」
公司的資金是不可以亂動的,既然爸媽都不在,楚嫣然也只好掛掉了電話,道:「我找同學先借點吧,怎麼也得給你買兩身替換的衣服。」
楚嫣然從小到大從來都沒跟誰借過錢,雖然有點磨不開跟人家張口,但凌峰連件替換的衣服都沒有,的確不是個事兒,她也只能突破一下自己了。
「不用找人借錢了,買身衣服沒那麼複雜,」凌峰淡淡地道,「走,那邊就有條商貿街。」
「可我這就還有一百多塊錢了,」楚嫣然秀臉上露出一絲為難之色。
「去鄉下的車費有30塊錢夠了吧?」
「嗯,算上打車也超不過50.」
「剩下的足夠買身衣服了。」
「你是說買地攤貨?」楚嫣然瞪大了眼睛。
「難道地攤貨不能穿?不能買?」凌峰微皺著眉頭,譏誚的道,「你這個千金大小姐覺得很丟人?」
楚嫣然抿了抿小嘴,見凌峰有些不悅,她有些尷尬地道:「呃……不是……那好吧,先買一身應急也不錯。」
「應急?我從來沒因為這些急過,否則早跟那個奧迪司機去打招呼了,之所以想去買,是免得你心裡不踏實。」
楚嫣然微微一怔,雖然凌峰的語氣有些淡漠,但楚嫣然的心裡卻湧出絲絲暖意。這番神情話語,讓她很難相信凌峰是個瘋子,非但如此,她似乎還隱約感受到了真正的超然。那是她以前在任何男人身上都沒有找到過的東西,看到更多的,卻是虛榮做作、趨炎附勢、逢場作戲……
我從來沒因為這些而急過,否則早跟那個奧迪司機去打招呼了,之所以想去買,是免得你心裡不踏實……
凌峰的話語在楚嫣然腦海中迴響著,她沒有再說什麼,而是沉默了片刻後,突然抿嘴一笑,用力點了點頭!「千金大小姐」這幾個字帶給她的些許陰霾,已消散的無影無蹤。
不知不覺間,一種共同經歷之後的相濡以沫之情,已經在楚嫣然的心中悄然滋生,只是她自己還不知道而已。
「走,咱們這就去。」說完,楚嫣然習慣性地握住凌峰的手掌,往商貿街而去。
十五塊錢一件背心,二十五塊搞定了一條褲子,凌峰手中的大包又鼓起了一點點,而後兩人出了商貿街,打車直奔車站而去。
竹石村因為竹石而聞名,而自打明朝末年開始,這裡最引人注目的只有竹子了。清代大家鄭板橋擅長畫竹,還在竹石村住過一段時日。
客車還沒到村口,凌峰就隔窗望見了無邊的竹海,浩瀚的竹海隨著山巒而起伏,遠遠望去猶如綠色的海洋,散發著自然清新的氣息,令人的心胸也瞬間開闊起來。雖然還遠隔數里,凌峰就有了一種置身其中的衝動。
下車後,這另類的二人組合,在眾人異樣的眼光下,走到了丁老爺子家門前。
家是普通的家,三間房一個院,外屋兩個鍋台,南段間牆靠著個碗架子,北旮旯立著個水缸。青磚鋪就的地面上,還有些干了的竹葉。
不過凌峰對這些倒沒什麼感覺,他倒覺得這比他前世秘修的山洞要好的多,只要能夠修煉就好,其他的都無所謂。尤其是從都市的喧囂之中,還原到這淳樸自然的鄉村,讓凌峰的心情大好。
「丁爺爺!又在編什麼好玩的東西?」
放下手裡的大包小包,楚嫣然有些興奮地沖後院那個正在編竹活的老漢走去。
丁老爺子跟楚嫣然的爺爺楚天正是老戰友,曾經救過楚天正的命,老哥倆感情一直就很好,只要一有閒暇,楚天正就帶著孫女楚嫣然來老戰友這裡聚聚,因此楚嫣然跟丁老爺子是很熟絡,感情也一直很好。即使楚天正已在七年前病逝,但一到寒暑假,楚嫣然也總是來這裡玩上幾天。
丁老爺子為人淳樸善良,也很大氣,所以楚嫣然才想到把凌峰暫時安頓在這兒,等到暑假開學,凌峰自然要到海天大學念大三,也就不用老麻煩丁爺爺了,至於凌峰以後怎麼過,那更不是她操心的了。
「然然來了?」丁老爺子還沒轉過身,就喊出了楚嫣然的乳名,「怎麼沒提前打個招呼?爺爺好給你抓野兔去。」
「知道丁爺爺最疼我了!鈴姐呢?」
楚嫣然在丁老爺子面前,表現的總像個小孩子,或許只有在這遠離喧囂的鄉村,她才能夠忘掉所有煩惱,感受到真正的輕鬆與快樂。
「她去南山砍竹子了,這眼看著就到伏天了,爺爺得編一批涼席出來,能趁季賣個好價錢,嗯?這小伙子是?」
「他叫凌峰,是我的一個朋友,家裡出了事,我就帶他過來了,打算讓他在您這兒住上一段時間,等暑假開學了就走,可以嗎?」
不知為什麼,楚嫣然沒有說出凌峰精神失常的事實,而是含糊地說成他家裡出了事。因為她隱隱覺得,凌峰的精神病已經好了。
「那有啥大不了的?」丁老爺子笑呵呵地看了一眼凌峰,道,「就是咱家條件簡陋,可別委屈了人家。」
丁老爺子的應允在楚嫣然的預料之中,她也沒再跟老爺子客氣,而是介紹道:「凌峰,這就是我剛跟你提過的丁爺爺。」
「丁爺爺好。」凌峰很自然地問候了一聲。
「別客氣,到這兒就像自己家一樣,你們坐,爺爺給你們切西瓜去。」
丁老爺子一臉溫馨,但當他注意到凌峰是個瘸子時,渾濁的老眼露出一絲異樣,暗道,這小伙子看著是不錯,可惜是個瘸子,然然這麼好的丫頭,怎麼就跟他處對象呢?
在老爺子看來,凌峰就是楚嫣然的男朋友了,要不一個大姑娘家,誰會大老遠把個男生帶過來?
疑問閃念而過,各有各的緣分,老爺子也不去多想,從冷鍋灶的水桶裡撈出來一個西瓜,用清水沖了沖,拿進屋用毛巾擦吧擦吧就切成了十幾瓣。
老爺子無兒無女,一個人靠土裡刨食供孫女上大學,平日裡省吃儉用的,所以沒考慮過買冰箱,由於長年的生活習慣,平常也沒多少往冰箱裡放的東西。不過這大暑天的要是想吃口涼爽的西瓜,老爺子倒也有法子。接上多半桶冷水,然後把西瓜往裡一泡,再抓一把化肥放裡面,這西瓜就跟冰鎮過的差不多。而溶有化肥的水,老爺子就用來澆菜,絲毫也不浪費。
「這是大興的無籽西瓜,可甜咧,來,你們倆先解解渴。」老爺子說著就一手一塊地遞了過來。
凌峰對樸實熱情的丁老爺子很有好感,也不客氣,拿起一塊就吃了起來。楚嫣然微微一笑,也是接過來就吃,絲毫不嫌棄老爺子的手上還沾著一些編竹條時留下的髒東西。這個不經意的舉動,倒是讓凌峰對楚嫣然有點刮目相看,一個出身貴族的大小姐,沒有那種固有的矯情,就好像她本來就生活在鄉村一般,這一點倒也難得。
「爺爺,我回來啦!」
一個猶如銀鈴般的聲音傳來,楚嫣然立刻露出歡愉的笑意,扭身喊道:「鈴姐,回來啦。」凌峰循聲看去,只見一個個子高挑的女孩,正拉著一車竹枝走進院子。
那女孩留著一頭幹練的短髮,看上去很精神,靈動的雙眼裡含著一絲天生的頑皮,她容顏秀美卻絲毫沒有柔弱的氣質,反而在那身迷彩服的襯托下,有幾分男孩子的英氣。她額頭臉頰上都是汗水,濕漉漉的髮梢被她擦汗的動作捋的翹起來,像是剛洗過臉一般。
放下小拉車,丁鈴開心一笑,露出了兩個淺淺的酒窩,看上去很是俏皮:「然然,你什麼時候到的,怎麼不提前給姐打個電話?平時你這手機QQ發個沒完沒了,關鍵時刻還跟姐玩起驚喜來了!哎?這帥哥是誰啊,你男朋友?」
丁鈴這個假小子說話向來都是很直接的,楚嫣然不緊不慢地解釋道:「我哪有什麼男朋友,他叫凌峰,是我帶他過來的……」
「凌峰?」丁鈴打斷了楚嫣然,有些驚詫地道,「那不就是你原來那個未婚夫峰少爺嗎?你怎麼把他帶來了?不是退婚了嗎?」
丁鈴雖然沒見過宋凌峰,但對楚嫣然那點事可是門清,姐妹倆雖然遠隔千里,但是手機QQ可從不間斷。
「這……哎呀,回頭再跟你說!」楚嫣然有些窘迫地道。
凌峰有些不自在了,他站起身淡淡地道:「打擾了。」
說完,凌峰轉身便往外走去,這天下之大,凌峰不信就沒有自己的容身之所,何必在這兒給人家添膈應呢。
楚嫣然趕緊拉住了凌峰,急道:「喂,你幹嘛啊,鈴姐可是個大好人,她是關心我才這麼問的。」
丁鈴見狀後微微一愣,她倒不是驚詫於楚嫣然為何如此緊張凌峰,而是她剛發現,凌峰竟然變成了瘸子。她只知道凌峰被踢出宋家後,楚家就退婚了,並且徵得了宋家的同意,至於鋒少爺精神失常、被打成瘸子的事,楚嫣然並沒有跟她說起過。楚嫣然再怎麼不喜歡鋒少爺,也不可能拿這些事當做談資。
「既然不受歡迎,還是走的好,放手。」凌峰的臉上沒有一絲慍色,他的語氣也一直都很平靜,卻有著難以撼動的主見。
楚嫣然知道他的倔脾氣,只好哄勸道:「鈴姐不是那樣的人,只是好多事她不清楚,有些好奇罷了。」
「那跟我沒關係。」凌峰淡淡地說完,手一甩,便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喂,你快回來!」楚嫣然急的一跺腳。
一看凌峰來真的,丁鈴雖然不滿於鋒少爺的強勢作風,但衝著楚嫣然的面,也不能讓人家就這麼走不是?於是她三步並作兩步就把凌峰給拉住了:「你耍什麼少爺脾氣?沒看然然都快急哭了嗎?趕緊給我進屋去!」
凌峰不屑地一甩胳膊,他來這兒可不是受人呵斥的,可令他震驚的是,他這一下竟然沒有掙脫丁鈴的束縛,這女人好大的力氣!
正感歎間,丁鈴已經發力,不由分說地就要把凌峰給拽回來,凌峰面色一凜,突然出手,往丁鈴的手腕上切去!凌峰向來都不喜歡別人苛求自己。
丁鈴反應奇快,手腕一翻用力一擰,竟然將凌峰的胳膊背在了後面,另一隻手掐住了凌峰的脖子,得意而又有些不屑地笑道:「切,就你這小樣兒,還跟我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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