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無望狂地催駕著戰馬一頭扎入了突厥人的北城大營營門前的拒馬鹿角已經被沖的七扭八歪起不了作用他狠抽一記馬鞭縱馬衝入大營。此時此刻滿營的突厥人馬或是去營救主帥曼陀或是被河北衝陣殺散只餘下滿地無聲無息的屍體默默承受著暴風驟雨。
「大哥──!」彭無望聲嘶力竭地狂吼著胡亂抖動著韁繩縱馬在營地內漫無目的地狂奔茫然不知何去何從。跑得百餘息戰馬突然被一條橫空出現的絆馬索絆倒彭無望神思混亂之間猝不及防整個身子狼狽不堪地滾落地上在泥濘中連續打了幾個滾才停在一灘污水塘中。在他耳邊響起幾個突厥人得意的吼叫幾個突厥士兵從四周圍了上來馬刀在寒風中奮力揮動想要將他亂刃分屍。
「呀!──」彭無望瘋地狂吼一聲從泥塘中猛的竄起身抓起一個突厥人用力朝四周猛的掄去清脆恍如瓜果碎裂般的聲音紛紛響起那幾名圍上來的突厥人俱都被自己同伴的腦袋撞破了頭顱死屍倒了一地只剩下一個士兵沒命地朝著不遠處的一匹戰馬跑去。
彭無望爆喝一聲一個起躍趕到他的面前一把擒住他的脖頸將他整個身子打橫舉起然後朝著他的腰肋處狠狠踢上一腳把他的脊椎骨踢成兩段遠遠拋開自己一個縱躍跳到馬上。
就在這時他猛然看到不遠處躺滿了無數突厥人和河北白衣戰士的屍體。他連忙縱馬趕上前去卻赫然現河北勇將韋猛無力地伏臥在一堆突厥人屍體之中背後十幾處傷口鮮血汩汩流出。
「韋將軍!」彭無望從馬上跳下來衝到他的面前一把將他的身子攬在懷中顫聲道。
「彭兄弟你怎麼來了?」韋猛的聲音虛弱而無力。
「我來找大哥。」彭無望強忍住哽咽低聲道。
「呵呵」韋猛虛弱地笑了笑用盡全力抬了抬手指向西北方向:「姜將軍去那邊了。」他顫抖著吐出一口血水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這次我們把胡狗殺得好狼狽。」
「韋將軍你們河北人都是英雄好漢。」彭無望只感到雙眼一酸連忙飛快地眨了眨眼睛拚命忍住淚水顫聲說。他抬起頭看了看一旁的戰馬探手攬住韋猛的腰腿想要將他抱上馬。
韋猛猛的一抬手死死地按住了彭無望的雙手微微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恬淡的笑容:「彭兄弟送我一程。」
彭無望渾身猛的僵住了雙目死死地盯住韋猛。此時的韋猛已經安然閉上了眼睛靜靜地等待著。
彭無望的臉上露出理解的神情輕輕地抽出隨身所帶的單刀低聲道:「韋將軍若你見到我二哥麻煩你告訴他我們兄弟這就來了。」猛的一探單刀將刀鋒閃電般刺入韋猛的心房。
望著韋猛安詳的臉孔彭無望仰起頭任憑寒冷的雨水瘋狂地澆打在自己的臉上他的雙手緊緊地握住雙拳直到雙手的皮膚變成了鐵青色。良久之後他才長長吐出一口氣猛的回身上馬朝著西北方向急馳而去。
長達數里的路上橫七豎八地鋪滿了突厥人和河北猛士的屍體很多河北將士的白衣戰袍已經被鮮血染透。無數漢胡戰士合抱而死的屍體躺倒路旁雙方的嘴中都叼滿了敵手的血肉。
彭無望看到了河北猛將鳳如鋼的屍體一條長槍從前到後橫貫他的整個身體。他的屍體頭朝西北直挺挺倒在地上。在他的身後拖出了一條長達百餘丈的血痕顯然是他在腹部受創之後堅持爬行了這坎坎坷坷的百餘丈長路才由於失血過多而死。在他的手中仍然緊緊攥著某個敵人的眼珠也許那正是刺穿他身體的敵兵所有之物。
彭無望狠狠地咬緊牙關強忍住悲痛瘋狂地抽打著坐騎朝著西北方筆直地疾馳而去他只希望能夠見到大哥然後和他死在一處。
淒厲的馬嘶聲在他的面前響起一匹雄健的戰馬駝著一員白衣將領的身子朝著他奔來。在它身後十數名黑衣武士縱騎狂追而至其中一名黑衣客射出的飛刀正中這匹馬的後腿。
這匹戰馬不甘心地抖動了幾下身子終於支撐不住打橫倒在地上將背上的將領甩下馬來。
彭無望猛的一拉韁繩停住戰馬赫然看到這員將領的面容──他正是自己正在尋找的親大哥。在他的胸口裂開了一道尺餘的傷口大股大股鮮血狂湧而出。
「大哥──!」彭無望語帶哭音地狂吼一聲猛的拔出長刀衝到姜忘身旁擋在他的身前。
「殺!」黑衣武士同時高喝一聲刀槍劍戟十數般兵刃刮動淒厲的風聲照著彭無望交剪而下。
「小心!」在他的身後傳來姜忘虛弱的聲音。
「呔──!」彭無望出一聲炸雷般的爆喝手中長刀沿著衝在最前面的黑衣武士鋼叉的叉柄閃電般滑了過去。
那名武士被他的吼聲震得雙耳出血眼前一陣模糊來不及縮手兩隻手的大拇指被一刀削掉再也拿不住沉重的鋼叉。彭無望的刀勢並沒有就此止住流水般的刀光沿著叉柄直到他的小腹裁紙一般將他的身體橫切成兩段。那名黑衣武士的上半截身子打著旋高高昇起鮮血宛若煙花一般在空中爆開橫飆四散濺滿了周圍武士的面頰。
彭無望恍若地獄中催命的厲鬼披著一身鮮血從濃密的血幕破影而出烈焰般的刀光瞬間掠過三名目瞪口呆的使刀武士的脖頸三顆人頭高飛而起出嗚咽悠長的破空之聲。
四周倖存的黑衣武士出恐懼的驚叫手舞長槍、戰斧、狼牙棒的武士各奮平生之力紛紛施展畢生最得意的絕招圍向彭無望每一個人的眼中都是一片血紅。他們都已經有了覺悟多和這位黑衣少年拚殺一招就是多朝鬼門關邁近一步。
彭無望的身子在滿是泥水的地上飛快地數個旋身捲起大片的泥水沒頭沒腦地罩向四面撲上來的黑衣武士。與此同時他手中的單刀爆出一束燦爛宛若七寶蓮燈的耀眼光華碎銀般的刀光四外飛射鋼刀入肉之聲響遍全場。那些黑衣武士的咽喉同時噴出狂飆的鮮血彷彿失去了憑依的牽線木偶搖搖晃晃地向後仰倒。而在空中飛舞的人頭、殘肢紛紛墜落下來和那些頹然栽倒的屍體一同落在地上。
彭無望拋下單刀連滾帶爬地撲到姜忘身邊一把抱住他的身子嘶聲道:「姜將軍對不起我來晚了。」
「你終於還是來了。」姜忘用手死死按住胸前流血不止的傷口喘息著說。
「姜將軍我們真的是兄弟便是拼了命我也要來。」彭無望顫抖著說。
「咳……咳咳小小年紀莫要辜負了大好性命。」姜忘劇烈地咳嗽了幾聲輕聲說道:「替我姜忘留一條命去殺了突厥主帥曼陀。我姜忘沒用只差一步殺不了他。」
「姜將軍我帶你走神醫賈扁鵲精通醫術必能救你。」彭無望哽咽著說。
「好先讓我略作休息。」在片刻的沉寂後姜忘的臉上露出一絲虛弱而安寧的微笑掙扎著略微直起身子輕輕吸了口氣:「我現在忽然想聽歌你替我唱。」
彭無望雙眼一陣令他瘋的酸痛大滴大滴的淚水狂湧而出他用力抱住姜忘的身子啞聲道:「好。不知道姜將軍喜歡聽什麼歌?」
姜忘緩緩吐出一口氣微微一笑聲音微弱地說:「如果我們真是兄弟你怎會不知我喜歡的歌。」
「嗯。」彭無望用力點了點頭咳嗽了一聲輕聲唱道:「生在深谷愛望天望天只想去翻山。一生只願化鵬雁振翅長空雲涯邊。三十年後虯髯客三十年前牧羊郎。牧羊童子想戎裝虯髯將士想放羊。」
童年時代的美好回憶彷彿一眼甘泉從彭無望此刻乾涸的心靈中再次開始歡暢地奔流。
彭門四兄弟歡聚一堂的情景大哥彭無忌擊鼓高歌的雄壯二哥彭無心詩酒風流的倜儻自己說書下廚的無憂四弟插科打諢的歡樂宛若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畫卷在眼前一一展現。
「姜將軍你還記得這歌嗎?你還說過:如果你在天涯海角走失了就讓我唱起這歌帶著你回家。你還記得嗎?」彭無望用手輕輕揉了揉眼睛拭去令雙眼模糊的淚水顫聲問道。
在他的懷中只有一陣無聲無息的沉寂四周除了滂沱大雨的鳴響竟再也沒有任何聲音。
「姜將軍!」彭無望驚慌地朝他望去卻看到姜忘的眼簾已經輕輕地合上一滴晶瑩的淚水靜悄悄地滑出他的眼角又飛快地被滂沱的大雨從他的臉頰上洗去。
「姜將軍姜將軍你醒醒你快醒醒。」彭無望狂地晃動著姜忘的身子但是卻得不到半絲回應。他只感到天旋地轉頭昏目眩拚命吸了一口氣哽咽幾聲終是控制不住一把將姜忘的身子緊緊貼在胸前嚎啕大哭起來。
「大哥……你想起我們了大哥……你一定想起我們了對不對……」彭無望將頭緊緊地貼在姜忘的面頰之上渾身顫抖:「大哥……你說過要我帶你回家我就在這兒我們這就回家……」
他那泉湧而出的淚水淅淅瀝瀝地澆在姜忘安詳入睡的面容之上撕心裂肺的哭聲空空蕩蕩地在雨中迴響。
驚天動地的雷聲在四野再次響起彷彿蒼天都被這悲涼的情景感動而起悲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