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是一個漂亮的花園,非常華美,非常寬廣,似乎有整個天下一樣寬廣。彭無望從來沒有見過,像那麼大的花園。那裡有美麗的噴泉,清澈的溪水還有似乎和蒼穹一樣高的花樹。鳳凰和鯤鵬到處飛翔,麒麟和水龍在湖水間嬉戲。
帶翼的飛馬在低空中盤旋飛舞,美麗的花瓣從飛馬身上四散飛落。
他在一片草地上盤膝坐下,他很開心,希望永遠不用再到別的地方去。就在這時,他聽到一聲輕柔的呼喚:「快點回來,快一點,你不想再看見你的四弟了麼?」四弟!對了,他想了起來,他的四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就在這時,他忽然感到一陣暈眩,他的身子彷彿通過了一條長長的佈滿了銀色光華的隧道,然後他睜開了眼睛。
「你終於醒了!」一個輕柔的聲音驚喜無限地說。
彭無望用力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四周。很熟悉的地方,仍然是那間他曾經養過病的少林客房,黃木桌子已經被他打碎了,所以換了一張,油燈還是以前的那一盞,那黃木架子仍然依樣地擺在那裡,黃銅臉盆裡仍然盛滿了清水。在他的床前加了幾張椅子,最靠近的一把椅子上坐著那天下知名的才女,方夢菁。那聲歡呼正是她發出的。
「是你,我怎麼會在這裡?」彭無望無力地說。
「彭兄,你能夠活轉下來,真是邀天之喜。」方夢菁雙目含淚,雙手合十,顯得極盡喜悅。
「方姑娘,我……」彭無望霍然想起方百通遇刺之事,大聲道,「方老先生可安好麼?」兩行清淚立時從方夢菁臉上流了下來,她顫聲道:「家父為奸人戕害,已經駕鶴西去。」
「青鳳堂作惡多端,萬死難恕。」彭無望切齒道,「可惜,幾經周折,終是救不了方前輩的性命。」
「我父女承蒙彭兄多番相救,雖然陰陽相隔,但是同感盛情。」方夢菁言罷躬身深深一禮。彭無望手忙腳亂地說:「方姑娘請勿多禮,這,這太見外了,彭某二哥得方姑娘洗雪清白,這番大恩,便是粉身碎骨,也是難保。」
方夢菁俏臉微紅,道:「那只不過是舉手之勞,彭兄太客氣了。」
「你們兩個都太客氣了!」一個洪亮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鄭擔山大踏步走了進來,喜笑顏開地說:「你這個傢伙,可是命硬,身上中了魔斧盧在遠幾十記鐵拳,再加上陰陽劍趙放的三五七劍,還刺蝟般插滿了十幾枚千手追魂程紅衣的毒鏢,硬是死不了。便是閻王老子,也怕了你。」
「鄭兄,你的傷都大好了?」彭無望關心地問。
「都差不多了!謝滿庭謝前輩,和無畏師叔也無大礙了,他們聽說你醒了都要來看你,寺中弟子已經尋擔架去了。我已經通知了寺中諸位師叔師伯,他們都要當面向你致謝呢。」鄭擔山笑道。
「謝我什麼?」彭無望聽到有這麼多少林高僧要來,心中不禁又是興奮,又是惶恐。
「謝你什麼?當然是謝你救了羅漢堂的長老無畏師叔了!」鄭擔山道。
「這……」彭無望欲帶分說,客房們已經洞開,十數位紫紅袈裟的少林高僧和嵩山掌門謝滿庭魚貫進入室內,當先一位正是少林主持無塵大師,而排在他身後的則是主持羅漢堂,達摩院,般若堂,戒律院,藏經閣,菩提院的諸位高僧。謝滿庭的身上仍然纏滿了繃帶,但是精神已經大好,他迫不及待地隨著眾僧來到彭無望床前,關切地說:「彭兄弟,你真的醒了,這太好了。老夫還以為你……嘿,老天有眼,老天有眼。」說完已經樂得合不攏嘴。無畏僧大著膽子越過無塵大師,搶先一步來到謝滿庭的身邊,對彭無望道:「彭小兄,你還記得我嗎?」
彭無望仔細地想了想,猛然道:「你,你就是那天的那位大師!」
無畏僧高興地說:「好兄弟,總算沒有把握給忘了。我法名無畏,在少林出家,可不是鄭師侄那樣的假和尚。以後你叫我無畏就好了。」
這時,無塵大師笑了笑說:「無畏師弟,彭施主重傷初癒,別讓他太費神了。」
彭無望連忙說:「不妨事的,當天是否是無畏大師救我回來的?」
無畏僧忙道:「不是,不是,那天你拼卻了一條性命擋在後頭,是你救了我一干人等的命才是。哦,那天我是找了我的幾個師兄還有這位無量大師出馬,才嚇退了那些青鳳堂的畜生。」他一把將無量大師拉到面前,將他指給彭無望看。
彭無望勉強在床上直起身子,驚喜地道:「多謝前輩救命之恩。您是否就是天下聞名的少林提棍金剛?我曾經聽到顧天涯前輩對雷野長提及前輩,言下對前輩的棍法極為推崇。」
無量大師本來恬靜釋淡的臉上露出一絲驚喜震撼之色:「顧先生竟然語及貧僧,我一個糊塗少林守戒僧,怎堪如此榮寵。」言下竟有不勝之喜。原來顧天涯行劍江湖,不但任俠之名風靡天下,而且對諸家武學自有驚人評論,和方百通的天下第一錄各善勝場。顧天涯所作所為,極得天下武人的崇拜,無量大師雖然清淡無為,力守戒律,但是得到顧天涯一語之贊,竟也喜形於色,禪心失守,自此終身不忘。
「無畏師弟,你可知道,其實嚇走青鳳堂高手的並不是貧僧,卻是彭小兄自己呀。」無量大師轉過頭,笑著對無畏僧說。
這時,無塵大師接過話頭,笑道:「聽那些趕去接應的寺中高手回報,那魔斧盧在遠,和另一個善施暗器的高手,目瞪口呆地看著直挺挺站立的彭施主,臉青唇白,已經面無人色。相信即使沒有我們這些少林寺裡惹厭的和尚,這干妖魔人物也不敢久做逗留。」眾人一起笑了起來。鄭擔山對彭無望道:「你不知道當時你有多威風,岳廉的人頭就在你的腳邊滾來滾去,趙放那被折成兩段的身子,就那樣被你抱著。說到威風煞氣,那是一時無量。」
彭無望的臉騰地紅了起來,支吾著不知該說什麼好。
無塵大師忽然笑道:「說著說著,都已經忘了到此的正題。彭施主,貧僧率同本寺眾位同門來此,正是來感謝施主對本寺羅漢堂主持無畏師弟的援手之恩。」
謝滿庭道:「彭兄弟,我到這裡也是來感謝你再度救我性命,從此如有差遣,謝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彭無望忙道:「我適逢其會,只是有個機會和眾位聯手抗敵而已,至於援手,救命什麼的,那都是不相干的。」
謝滿庭笑道:「彭兄弟,你施恩不忘報乃是美德,我也不來怪你,但是,你看我和無畏僧可是有恩不報之人麼?這些話,以後不必再提。」
無畏僧也道:「謝兄所言深得我心,就是這句話。」
彭無望撓了撓頭,紅著臉不再說話。
無塵大師看在眼裡,道:「今天,彭施主剛剛醒轉,還需休息,我們不可打擾太久。」他轉過頭對鄭擔山道:「去叫香積廚弄些上佳素齋,讓彭施主好好調理一下身子。」
謝滿庭笑道:「彭兄弟,我這就讓人去辦些大補之物讓你進補一下。」
等到眾人走出房門,彭無望對方夢菁道:「方姑娘,如今令尊仙逝,你今後有何打算?」方夢菁臉上露出堅毅的表情,淡淡地道:「青鳳堂與我仇深似海,我會到江都一行,籌劃對付青鳳堂一事。」
彭無望忙道:「不知可有彭某效力之處。」
方夢菁慘然一笑,道:「青鳳堂不是指日便能剷平的,待彭兄一雪家仇之後,再從長計議不遲。」
司庫司徒仁的身影立刻又在彭無望的眼前浮現,他歎了口氣,不再說話。
兩個月後,彭無望經過少林諸僧的運功打氣,還有方夢菁的精心醫治,再加上謝滿庭派人送來的種種大補之物。人參,茯苓,何首烏,天山雪蓮便如蠶豆花生般喂將下去,他的全身武功已經盡復舊觀。
幾日之前,方夢菁由鄭擔山率同幾個得力師兄弟協同謝滿庭護送南下,直抵江都。彭無望又接著練功數日,自覺已經復原,立刻向無畏,無塵,無量諸僧一一辭行,趕赴巴蜀。
在少林寺裡的兩個月,眾僧已經和他混得諳熟,知道他要離去,無不依依惜別,頗為不捨。無畏僧更是千叮萬囑,讓他一偷得空,便要來少林做客。彭無望本來就是好交之人,立刻滿口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