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商賈 卷十 第四章
    出發來護國寺之前,盤國柱和親衛們已經得到吩咐,這次來與北派道門之人講論,局主將使用那天在海上製成的「燭天燈」。

    因此,已經見過了沖天強光的親衛,並不因為這時出現的奇景就大驚小怪。反而在山坑外各派道門弟子連驚呼帶狂叫,一擁擠到山坑口探詢,並被裡面的巨大強光震懾得失去意識的時候,還能保持最高的警惕性。

    三十一名親衛發現強光從山坑內沖天而起,只是相互擂胸拍肩、輕聲歡笑了一下。以示祝賀局主的法寶成功祭起,並沒有出現個別人擔心的意外情況。隨後,他們就在盤國柱的指揮下,迅速佔據其他道士們空出的有利地形掩身,準備應付隨時可能出現的其他意外,以確保論道較寶大會的順利進行,更主要的是保證局主本身的安全,和防止局主帶至此地的各種法寶不受任何人的覬覦。

    出乎盤國柱所料,過了一盞茶光景,山坑內發出的強光才引來了一批人。

    「站住,此地乃天下道門各教派講論道法之所在,非道教之人請退。」

    十多個奔跑的黑影被盤國柱喝止,在相距十來丈外的暗影裡停下。

    山坑裡透出的光線的餘光,可以讓人看到這些提了棍棒跑來的人,全是穿灰僧袍的青壯年和尚。原來是早就應該出現卻遲至此時才到達,來查看究竟的本寺地主。

    一個中年和尚上前數步宣了聲佛號,叫道:「阿彌陀佛,這位道友請勿誤會,貧僧乃護國寺監寺座下護寺弟子,因見此山谷內有不明強光。故而率巡守的護寺僧眾前來查探究竟。請問道友,山谷內發生了何等樣的大事,為何會有如許怪異的強光出現?」

    「呵呵,和尚。你著相了。」盤國柱用上了這些天學來的一些佛門皮毛。

    「善哉,善哉。道友說地是,貧僧著相了,貧僧謝過道友棒喝。」和尚合什為禮,先認了自己的不是,再問強光的起因:「天地間除日月星三光之外,還有佛光、神光、寶貝器物反射之光,此外貧僧以為。別的光俱是由火而生……」

    天性喜玩愛笑地盤國柱,對這和尚就光線也能說出這麼多講法,心下大是佩服。若是放在過去。他還真不知應該如何來應對這位和尚的說法。好在這些天因為做出了「燭天燈」,少主為滿足自己這些人的好奇心與求知慾,曾詳細解說過光線是怎麼回事,知道了不少能夠發光的物事。盤國柱想在這個老實的和尚面前擺顯一下,便把手向身後指,問道:「別的,就沒有其他物事能夠發光了?」

    和尚道:「正是。」

    盤國柱笑道:「那……大師能否說說,這山坑內又是何物發的光呢?」

    中年和尚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貧僧實是不明谷內為何會有如此強光出現,還請道友能為和尚解惑。」

    老實得有點發傻的和尚頓了頓,又說道:「現已入夜。不可能有日光,今日陰天無月無星,而寶貝器物又無任何光線足以讓其反射出如此強烈地光芒,或者……那就只有佛光與神光了。佛光莊燦,神光多彩,可……貧僧見此谷內放射之光色呈青白,絕非佛光,也不類神光,更不是木石諸物燃燒之色。事關本寺的安危,故而不得不到此查探明白,以免本寺毀於一旦,有損佛法的弘揚。」

    盤國柱大為得意,笑嘻嘻地對和尚說:「咄,你這和尚錯了,除了你所說地那些光以外,還有幾樣物事也是能發光地……」

    和尚大感不悅,他花費口舌與盤國柱講了這麼久,就是想要盡快弄明白這山谷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故,也好盡快向監寺稟報。誰知到了近前卻讓人推三阻四地攔住,不得入內看個究竟,耽誤了許多時間。不由心中有氣,語氣也不免硬了些:「還請道友休得戲耍貧僧,另有何物能發光?」

    「人獸枯骨。」

    「人獸枯骨,那是……也罷,此物確能發光。」和尚原想用妖邪鬼火一說來駁對方,但自己是佛門弟子,終歸不能用此打逛,只好承認對方正確。

    「螢火蟲。」

    又是一種讓中年和尚啞口無言的發光動物。

    「雷電之光。」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枯骨、螢火蟲、與天上的雷電確能發光,貧僧無知,多謝道友賜教。」這些物事能發光,和尚都懂,只是一時沒想到而已。但他還是誠心誠意地向盤國柱致謝。與此同時,和尚也沒忘自己此行的目的,既像探詢又似自問般的說:「谷內所發之光白中泛青,所照處既大而亮,此光絕非枯骨、螢火區區之物所發能及其萬一。細細想來,倒也像是道友所說的雷電所放。但……太令人不可思議了,天上不見有電閃雷鳴……山谷內的光也不如雷電光般洞天燭地、遠近天地皆明……但此谷所發之光卻又比一閃即滅地雷電不同,還恁般直透華蓋般的明亮……這,難道是雷子電女到了本寺不成?哎喲,不對,此等光亮經歷這許久不熄,斷然不是……還請道友大慈大悲,為貧僧解惑。」

    不遠處,又有一群黑影往這裡趕來,看他們的人數不多,也就十來人地樣子。

    盤國柱自忖雖然只少主帶了他的長、短火銃,但山坑外的親衛有二十多把能藏在衣內的小號鋼弩,加上小隊長、什長和自己的五把手銃,應該還能夠應付。因此,他只是朝後做了個準備戰鬥的手勢,把自己的手銃抽出握住便再不理會。

    別人對自己尊重,翕家的男兒豪邁爽快,人敬我一尺我還人一丈,自也應該對人客氣,盤國柱拱手道:「小子不敢相瞞大師,山坑內有道門『上人』祭出的法寶。據『上人』所言。此寶煉成之後可收聚天上的雷電藏於其內。好教大師得知,因山坑內地面頗大人又多,十餘支火把嫌暗了些,此際正是『上人』作法釋放法寶內的雷電。使之照亮整個山坑。」

    「善哉,善哉,小施主且勿用逛語欺詐遠方來客,老納等可不信世間真會有此等法寶。小施主還是實話實說,將內情告訴大伙罷。」當先縱躍落地的一人單手問訊,他說地官話生硬滯澀,帶有北地口音的餘韻,並且一開口就是一副咄咄逼人的語氣:「若是小施主不願實情相告。

    我等佛門中人也不勉強,只須進此山谷內一看便知就裡。」

    「阿也,你這外來的番邦老和尚好不曉事。竟敢冒大不諱詆毀我道門仙家至寶。」既然是佛門中人。又自稱為老納,那此人一定也是個老和尚。盤國柱一聽此人如此數說少主好不容易才製成地寶貝,心中不覺有氣,態度再不像先前對待護寺僧般平和,聲音轉冷:「你這老和尚最好聽我勸一句,說話須得小心些。」

    「呵呵,老納說話向來如此直來直去,得罪人是免不了的。卻也不見有一根毛會掉落。小施主還是乖乖兒的說出裡頭發生了什麼事,或者讓開路任由我們進去看看的好。否則的話,老納等只有強行清道破入了。」

    山坑口有道門北宗的人小聲驚呼:「咦。是蒙古三大國師之一,佛法武功幾可與長春真人相捋的大力法王……」

    盤國柱耐住性子相勸:「老和尚,你年紀也不小了,須知此處乃尚書省禮部祠部司道錄院選址,大宋當今聖上欽定,臨時征派為天下南北道門講論道藏之所在。內裡之人無一不是道門各教派修煉有為的天下知名之士,此中掌教、掌門就有數十位之多,更有道教唯一修成地行仙地『上人』坐鎮。你這廝想要進去,且不說能否敵得過眾多修為不俗的道門前輩,就是在硬闖入內之前,我等天師道護法也不是和尚你可以討得了好去的。至於入谷之後麼……」

    「怎麼樣?」老和尚地火氣不小,怒聲發問。

    盤國柱笑笑道:「就算能突破我等無名小卒地攔阻,抵擋得了眾多道門前輩的攻擊,就算你帶了再多的黨羽,在『上人』面前也難逃大劫。」

    「這位兄弟說得那麼客氣做甚,乾脆告訴這老和尚,不得道錄院主事答應,沒有『上人』允准,外人一概不准進入大會重地。」道教南宗的幾個弟子這時從驚詫中回過神,聽到有人在與盤國柱說三道四,也走來為他助陣。

    「是啊,是啊,若是有人敢硬闖,那就……」

    自稱老納的人越眾而出,走到稍光亮處,原來是個穿了大紅法袍的高大老喇嘛。不過此人頰高深目,不似中原人氏,大約就是驚叫之人所說的蒙古國師「大力法王」了。

    老喇嘛截下小道士的話振聲言道:「好教爾等小兒知曉,老納正是蒙古四王爺敕封地三大國師之一,『大力法王』便是老納。長春老道丘處機算得了什麼,還不是與本法王一戰折了所謂修煉了一生的道基,數月之後終究……沒能……修成正果早早就撒手做鬼去了……」

    老喇嘛狂妄的話語一出,把原本躲在一邊看熱鬧地全真教弟子激怒了,紛紛走過來叫罵:

    「呸,好不要臉的番僧,三大法王圍攻我祖師爺一人……」

    「大力法王,別的門派怕你喇嘛教,我們全真教的人可不怕……」

    「喇嘛們在別處作威作福也還罷了,欺侮到我們全真教頭上那可不行……」

    大力法王也知時才的話說得過分了些,激起了眾怒,這會也不出言爭辯,只是把頭一歪斜眼看向眾道士冷聲問道:「若是本法王硬要進入山谷一看究竟,你們這些道教護法要怎麼樣啊?!」

    盤國柱本待說出「格殺勿論」的狠話,但想了想後又不敢將這話說出口。這裡仍是大宋京城臨安,少主一直以來都有交待,行在各種勢力綜錯複雜各有後台,一個不好就是滔天大禍。要親衛、護衛隊的人千萬不可惹事,以免給朝庭上別有用心者、眼紅商行的人有借口對雙木商行攻訐,造成不必要的損失。

    盤國柱一時沒答話,倒是其他走過來的道士們亂紛紛地叫成一片。有說要格殺勿論地,也有說趕快稟報各派掌教掌門的,也有心裡懼怕,卻又死要面子說要與喇嘛拼了的。

    大力法王「嘿嘿」一陣冷笑。不屑地道:「道教的後輩小子,怕了麼,本法王就要自入山谷,看爾等小兒輩……」

    眼看老喇嘛身體前傾,似是要起步向山坑走,盤國柱一咬牙退後兩步拉大距離,將壓下擊錘地手銃移到左手貼在腰間,取出已經上好弦裝了鋼針的小弩指著老喇嘛。喝道:「護法軍聽令,有不聽好言相勸,敢於硬闖道門大會的。一體拿下交由道錄院送有司發落。」

    親衛小隊長看盤將軍一人對敵。怕他會有什麼不測,連忙悄悄下令:「其餘的人原地不動,一什跟我來。」

    雙方已經把話說死了,除了硬闖外別無他法進內查看究竟。

    大力法王雖然不知這些所謂道門護法是否還留有後手,但他眼神銳利,已經看清盤國柱手裡的是一具小弩。大力法王暗思,憑自己的武功修為還不至於被這成了明器的手弩擊傷。他方待晃身閃過擋道者衝入之時,前傾的身體陡然一僵。再不敢稍有異動。

    各派地後輩道士們入眼老喇嘛身形微晃,只道他開始硬衝了,還沒來得及有所舉動時。卻又見到老喇嘛還在原處。正不知是自己眼花呢,還是別人已經有過動作。直到盤國柱身邊多了十一個穿武士服、持小手弩的人出現,方知老喇嘛為何一動即止沒敢往前硬衝了。

    「何事吵吵嚷嚷的,成何體統。」此時出來查看情況地飛鶴子、耿沖子兩老道來了。

    山坑外遠近火把晃動,一撥撥分批趕來地人越來越多。已經來到山坑外的人都不走近,只在稍遠處靜靜地觀望。

    問明了情況後,飛鶴子眉頭一皺,上前對大力法王道:「番和尚,想必來大宋也有不少時日了吧,為何不學學天朝上國的禮儀,收斂野性稍改蠻夷之習。須知大宋禮儀之邦,是有王法管的,千萬不可隨意撒野,以免為自身及同伴招來禍事……」

    大力法王「哼」了一聲,怪聲怪氣地說:「此谷射出之光,色呈青白,詭詐妖異,分明不是什麼正道……」

    耿沖子是「觀復五子」中的老五,性子最為暴烈,一聽喇嘛把本門法寶放出之光詆毀得如此不堪,立時怒聲喝道:「住口,爾乃化外之民,怎識得我漢家道門『上人』所煉的仙家法寶,再敢口出不遜,休怪道爺要不客氣了。」

    「傑傑,不客氣又如何,佛爺縱橫大漠、中原二十多年,凡對佛爺不客氣的都成了零散的枯骨。」大力法王神情倨傲,誰也不放在眼裡:「就連我大蒙古國地四王爺,也對本法王客客氣氣拜為國師。你們,想在佛爺面前客氣也要看我高不高興……」

    「你……」耿沖子手一動拔出松紋劍,就待上前動手。

    「師弟,不可魯莽。」飛鶴子攔住了沖子。

    「這廝欺人太甚,讓小弟教訓教訓他。」

    「師弟忘了,上人已經下令,可以讓外面的人進去觀看我修真之士誅除妖孽,你又何必與這井底之蛙計較,多惹事端。」飛鶴子拉住憤憤不平的耿沖子。

    「耶,住持快看,裡面地光……」

    遠處,一個舉著火把的小沙彌手指山坑方向,對一位披袈裟的老和尚嚷嚷。

    看來,在護國寺講禪論佛的南北和尚喇嘛們也都被這裡沖天的光芒驚動,實在忍不住好奇心而被引誘來了。

    飛鶴子暗道:「飛川那小子不愧為天師道的『上人』,果然好心思,好計謀,這一招引蛇出洞的妙計湊效了。」扭頭一瞧,山坑裡的青白光果然漸漸暗淡,轉化為橙紅色的弱光,心知林強雲已經將法寶光芒收斂了一些,是時候讓大家進去了。立即高聲叫道:「奉本門『上人』,法旨,凡我道門弟子俱都入內,以便見識道教『誅妖除邪』大法。另外,到此的僧俗大眾,無論是敵是友,都請一併入此山坑內做個見證。」

    一處暗影裡。有人不滿地小聲嘀咕:「這小子少不更事,他道放這麼多北地的妖魔鬼怪是那麼好應付的麼,就這樣把好好壞壞的牛鬼蛇神都弄到一起,等刻子我們都不要出手。看他稍時如何收得了這種亂糟糟地場面。」

    另一人「唔」的一聲輕笑,嘲道:「噫,這會子生氣起來叫我們都不要出手。我又請問老弟,早些天是誰巴巴的拉著我老不死東奔西走,累得滿身大汗的今日尋這人,明日找那個,用我們這兩張老臉去求人來與你嘴裡地『小子』助陣呀,又是誰一刻子……」

    「得了。得了。你老兄別盡挖人的爛腳疤,我們快進去,看看這小子又弄出什麼法寶。竟然能發出如此大的強光。」老弟抬腳夫欲走。又停下身形,沉吟道:「我們還是分配一下,進入山谷後你專門照看大力法王,其他人則負責那些稍次的喇嘛僧……」

    「唔,看住大力法王,讓其不能對小子搗太大的亂子可辦不到,老頭子一人怕是攔阻不下那番僧。」老兄並不托大,肯定地說出自己不是大力法王的對手。

    老弟:「不是還有我嗎。兩個人難道還拾奪不下一個番僧麼?」

    老兄:「難說,難說。依老朽看,這番僧武功不俗。我可不是他的對手。採用游鬥術,我一人也許能拖住他三數十息至一刻時辰,兩人一起上最多也就……」

    老弟「哼」了一聲,衣袖一甩大步往前走,丟下一句:「休長他人志氣,滅了自己的威風,我就不信他能厲害到哪裡去。」

    老兄一怔,搖搖頭,歎了口氣跟了上去。

    孩兒兵按大哥地吩咐將「燭天燈」的針閥關小,使其發出橙黃色只能照亮丈許方圓的光,以免事情還沒辦完就要打氣,漏了法寶地底細。

    看看山坑外地人都進來了,林強雲取了香案上的一面三角旗高高舉起,緩緩閉上雙眼,喝道:「護法長老何在!」

    天松子、飛鶴子、方虛子、耿沖子急步到案前躬身:「弟子在。」

    林強雲眼睛一睜,揮動手上的旗子下令:「布『左右鎖神陣』。」

    「左右鎖神陣?」老道們一怔之下,腦袋發懵了。

    看四個老道都像呆頭鵝似的站在原地發愣,林強雲舉手將天松子招到面前,壓低聲音惡狠狠地罵道:「臭道士,死牛鼻子,到我家來又吃又拿時那麼精過鬼,盡揀好的吃、貴的搬,現時卻裝得像薯頭,成心要我們的戲法穿幫是不是。」

    「我們可不是裝薯頭,其實是你沒講明白。」天松子低聲抗辯了一下,又苦著臉小聲叫屈:「冤枉,你小子鬼靈精怪,說了個連聽都沒聽過的『左右鎖神陣』要我們布,可……你什麼時候給老道傳授過這種陣法了?」

    「咳,說你們薯頭還不滿意……嘻!」林強雲自己也笑了,悄悄叱道:「死老道,你真是笨得不可救藥,這麼大地一個腦袋怎麼一點也不會轉彎吶。你自己想想吧,按你們鬼主意弄出來的法陣,如果沒有那些迷藥、迷煙相幫,光靠聲光等物事,我看也不見得會對人有什麼用。就算用上了藥物,照樣奈何武功高強、定力過人的高手不了,說不定還要吃大虧。唉,還不明白?沒商量過地陣法就不能布了,你們不會也弄咋,別人沒看過的鬼陣來糊弄這些人一下麼?只要將我們早先準備好的架子豎起兩個來,再把你們的徒子徒孫派去什麼地方站一站,然後……」

    天松子還是有點不解:「四個丈許高的架子只豎兩個,那……其他的兩個留到什麼時候用啊?還有,迷魂管要不要安放,迷魂哨是不是要吹……」

    在天松子的耳邊說了一會,聽得老道喜笑顏開地連連點頭,幾乎要拍手高叫。

    林強雲說完,打了個哈欠,隨手推了天松子一把,沉下臉道:「快去,快去,早些弄完了我可要回去睡了,這些天累得我夠嗆。」

    二十多個青壯道士,三十一個親衛連同盤國柱,也被天松子叫來排布法陣。「燭天燈」發出昏暗的橙黃色光照下,行動迅速的數十人不過兩三刻的時間,就在四位老道的指揮下將所有地物事、人員全都安排好了。

    看著四個平時倚老賣老對自己嘻嘻哈哈取笑,這些時候一天到晚藉著探詢「上人」何時出關,來家裡混吃混喝。臨走又大包小包搬去茶葉、白糖諸物不算,還美其名曰幫忙度「財貨劫」的老道被支使得團團轉,林強雲心裡真是樂開了花:「死老道,臭老道。你們也有被我作弄支使的這一天啊。」

    再看看臨時用來充做作法令旗的三角信號旗,林強雲覺得自己也算有點小聰明,連這樣地法子也想得出來騙人。

    這會子林強雲忍笑可真的是忍得很辛苦,自己都感到臉上是一副怪怪的模樣。

    被老兄、老弟兩人盯上的大力法王,由數十個徒子徒孫和武士簇擁,佔住了東面角的一處地方,暫時沒有什麼動靜。

    不過,大力法王心裡可不像表面上那麼從容。他此次受恩主拖雷四王爺之命,隨聯宋使者卜客來到臨安,其明面上正如聯宋使團向外公開宣佈的一樣。與南(宋)朝佛道兩界高人切磋佛法、武功。比較一下南北佛道二教的佛法、道術孰高孰低。

    另有兩個暗中不便說出的目地,其一呢,四王爺要人,極為迫切地需要得到一個人。這個令蒙古四王爺幾乎廢寢忘食的人並非是天香國色的女子,也不是孔武有力熟知戰陣,能征慣戰地將軍元帥,而是一個半為修道,半為俗家地年輕傢伙。據說。這人不知為何,竟然得到道教前輩仙長的賞識,不僅向其傳授了道教千多年積攢下來。各種有著奪天地造化之功的奇技,還將畢生修為的道基傾其所有傳輸給他,使得這個,年輕人僅二十多歲就修煉成了地行仙,成了道教中現存於世的唯一一個「上人」。四王爺還說,這些都並非是大蒙古國要將這個年輕人弄來效力的主要原因,而是近年來南北都有一種傳言:「上人」是一個能令國家興盛的上仙,哪個國家得了他,那個國家就能國運昌盛。這種謠傳讓人不可置信,但又不得不小心對待。因此,四王爺得知了這一江湖江傳言後,欲得此人的心更急更迫切。

    第二個暗中地目的麼,那是萬萬不可洩露出半點風聲的,就是要探清江南武林中人地虛實,給蒙古制定出滅金後的戰略提供側面的依據。也就是說,蒙古滅了金國以後,極有可能大舉南下滅宋,奪取南方富得流油的花花世界。

    此時,那位謠傳中的道教「上人」就在這個山谷內。從剛才與道門護法的年輕小子一番對話,結合山谷裡發出強光的情況看,大力法王得出了一個令自己都很吃驚的結論:這位「上人」確實是具有大神通的修真之士。

    「我要怎麼辦?為四王爺拚死效力,不惜一切代價將『上人』擄到王爺的牙帳去?」大力法王口問心,心問口地反覆琢磨:「可是,憑自己一個沒有任何神通的法王和百餘位僅會武功,只能與人拼刀鬥劍的赳赳武夫能動得了會道術仙法的地行仙嗎?」

    「還有,就算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將這『上人』擄到四王爺的牙帳去,自己三個已經成了國師的師兄弟又能得到什麼好處呢?說不定蒙古大汗和四王爺有了這位地行仙之後,會將國師一位轉封到他的頭上,那不就……」

    心頭焦躁的大力法王有點不不知所措,他覺得真是太難做出決定了。

    進入山谷,遠遠看到一具物事發出橙黃色的光,這種光線照亮的範圍不大,僅在丈多二丈的光圈內才能看清東西,與剛才直衝雲天的那種光芒不可同日而語。

    大力法王暗道:「想必此人的法寶能收能放,此寶所出的光也能變幻出其他各種顏色。若是連人帶寶物都弄到大斡耳朵去……哎呀,怎麼又起了這種念頭,等一下如果有機會與『上人』對陣,可千萬得掌控好自己的心思,別要起了些許壞心又被此人的『誅心雷』打上一記,那才是有苦難言吶……且先觀望,到時候尋機下手……」

    不知什麼時候,那具「燭天燈」一改昏暗的橙黃,變為亮了許多的青白,將光照的範圍擴大到數丈。

    山坑中部的緩坡已經被清空十五六丈方圓,二十來支看似不經意被帶到場內、拇指粗細地枯枝散佈在地上草叢內,被所有的人忽略。香案還在原地不動。但集中在香案兩邊的十多面旗旛,卻被移至空地四周插下,每面旗由於種種原因都有數保手持長劍的道人守護。

    空地兩邊地丈高竹架是最後完成的,道士們搬上一些木板和一個竹簍後。佈陣就算結束了。

    但聽一聲雲板響,香案前的「燭天燈」再次大放光芒,照得圍觀的和尚道士們鬚眉皆見。

    這時人們才發現,來到山坑內的人還真多,除了道、佛二教的徒眾外,還有不少江湖好漢也擠在人群裡看熱鬧,總人數怕是已經超出了兩千大關。

    雲板再響,慢慢的響了一下。略停,再響一下。漸漸,雲板聲連了起來。漸漸。雲板響得快了。慢慢的。慢慢地,雲板響得又急又快,直至分不清點的一片。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雲板聲起時靜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嗡嗡」地嘈雜。

    到雲板聲連成一片時,人群終於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所有人地目光一齊投注到香案處,盯在左旗右劍的年輕「上人」身上:道教的法陣已經布成,一切準備就緒。很快就會有好戲看了。

    兩名壯年道士挾持一個頭臉套著黑布袋的人,走入場中的路線呈不規則的左右偏移,到了香案前時已經踩斷了好幾根枯枝。道士將那人往地上一丟。順手取去癱倒於地者的頭套,露出武奕銘的真面目。

    武奕銘雙眼呆滯,茫然不知所措地向四周環顧,輕聲呢喃:「這是什麼地方,為何會有這麼多人看著我?」

    有人叫道:「咦,這不是楊姑姑地面首,揚州的花花公子武三郎嗎?」

    立於林強雲身側的天松子走到場中,向四周作了個深躬稽首,亮聲道:「各位,道教南北兩派地論道大會已經接近尾聲,無論是南派還是北派都提出了自己一方修行的要點,但都沒能說服對方。朝庭差委主持大會的該管道錄,剛才也總結宣佈了大會最後程序,不管南派還是遠道而來的北派道友,在論道時都必須向在場的眾位方家露一手自己修煉的成就,既可以是丹成的佐證,也可以是道法仙術,更可以是道門前輩仙長遺留或者自己煉製的道門器具、法寶。」

    天松子頓了一下,見沒人提出疑問,便又接著說道:「不過,到目前為止,除本門『上人』答應祭出法寶讓到場的修真之士一辯真偽,作法顯神通誅除妖邪以博高士們一笑外,眾位道門高人俱都對自己的修為、寶物秘而不宣,不願示之於人前。因此,由道教南北二派的各掌教、掌門以及長老們商定,本次道教南北二派大會就以『上人』祭寶、作法誅妖,作為向世人展示道門方士目前為止所能修煉成的法寶、神通,讓有心向道者堅定修行之心。」

    天松子向香案後的林強雲躬身稽首,指著地上已經清醒地過來的武奕銘洪聲叫道:「接下來,恭請『上人』祭法寶、施仙術除邪誅妖。」

    四下護旗道士躬身稽首與親衛一起高呼:「恭請『上人,祭法寶、施仙術除邪誅妖!」

    轟轟發發的巨大吼叫聲震得武奕銘渾身顫抖,剛要爬起的身體一下雙摔倒在地,心慌地大叫:「不要殺我,我是揚州『廣源發』綢緞鋪的少東主武奕銘,綽號『粉叢三郎』揚州很多人都認得……我不是妖邪……啊……我還不想死哪……」

    「你不是妖邪?這就讓你自己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林強雲語氣陰森,走到場中說完了這句話後對周圍叫道:「有高人願到場中幫小子作個見證麼,請出來五位。」

    「阿彌陀佛,老納慧慈,願為小施主護法。」一個鬚眉皆白的老和尚當先緩步而出。

    「哈,佛門『法眼宗』的慧慈大師,下好用他的法眼洞燭道門……」

    老和尚身後還有一個看不出到底有多老,並且不聲不響的乾瘦和尚。

    「貧道願隨大師。」第三個出來的是全真道的掌教真人尹志平。

    「貧道……」這位是正一道的法師張慶全。

    「我也算一個。」最後一個出場的是個粗豪壯漢。

    林強雲對幾位出場見證的和尚道士粗豪大漢行了禮,請他們在一邊旁觀,喝道:「天松子,將『照妖鏡』來。」

    天松子應聲捧了一個黑漆描符的箱子跪於林強雲面前,林強雲嘴裡喃喃,隨手將箱蓋掀開解了扎縛的綢帶取出一個有柄雕花的銅框,就準備向跪坐在地上的武奕銘走去。

    「且慢。」粗豪壯漢忽然出聲喝止,叫道:「你這照妖鏡有什麼古怪,能否在使用之前先給我們看看。」

    林強雲微微一笑,將手中的銅框鏡遞過:「有何不可,各位都請取去一觀,但請小心些別要摔壞了。」

    粗豪壯漢將鏡子拿到手中左看右看了一會,方將鏡子交給尹志平,拍了拍自己的頭大聲說:「什麼照妖鏡,才三寸這麼小,還不怎麼圓,比雙木珠子鋪賣的近尺大『仙人鏡』差多了,想來值不了幾百貫錢。」

    最後看完的慧慈大師將『照妖鏡』送還給林強雲,對周圍的人說:「此鏡能清楚的照出面容鬚髮,雖是不可多得的寶物,卻無任何不妥之處。」

    此時,大力法王那邊有個喇嘛用北方話大叫:「呔,兀那後生蠻子,只能將人照出鬚髮的鏡子真的可以將妖怪照得現形麼?我大喇嘛卻是不信得緊。」

    天松子見有人攪局,怒道:「你這愚笨不堪的骯髒蠢貨,若是不信,何不出來讓這鏡子照照。」

    「照就照,我堂堂大喇嘛又不是妖怪,難道還會怕了一面小小的鏡子不成。」說話間,一個身高幾達七尺、滿面橫肉的喇嘛僧大步走出,直向林強雲蠻蠻撞撞的衝來。

    人影一閃,乾瘦和尚出現在喇嘛身側,踮起腳尖伸手夠得到在喇嘛肩上輕輕一拍,扶著他的腰柔聲道:「在『上人』面前不得無禮,乖乖的求得『上人』賜鏡一照,也是你的福緣。」

    蠻喇嘛前衝的身體一震即止,躬下身一步一踉蹌地挨到林強雲面前「咋通」跪下。

    乾瘦和尚在林強雲笑瞇瞇地將照妖鏡送到喇嘛面前的同時,也迅速地斜退數尺。

    蠻喇嘛眼睛看著照妖鏡,一瞬間眼睛瞪得滾圓,卻還是張開嘴大叫:「這不算,暗箭……不,這不是……佛祖在上……弟子……不是妖怪……師傅救命啊……」

    憤憤不平的叫聲轉瞬即變成了驚惶失措的慘呼,蠻喇嘛倒在地上雙手遮臉滾了幾圈。避開向他繼續走近的林強雲,見了鬼似的翻身跳起,連滾帶爬地拚命逃回大力法王身後,再不肯露面。

    「咦?!」

    全場發出的是同一種聲音,人們不由得心裡泛起了:「這喇嘛定然是個妖魔,否則何以會被一照便嚇得這般模樣。」

    這種時候,即使還有人想要出來看看照妖鏡,也沒人敢像喇嘛僧般的蠻撞了。若是自己一照之下,也現出不是人的原形,那此後還怎麼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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