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兩?師……師祖是說……」程禾生聽到一百兩銀子的賞錢,連他那麼流利的嘴巴這會也結巴了,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態,口齒不清的問道:「師祖是說……給我們兩個每人……每人一百兩銀子的賞錢?」
看到林強雲肯定的點頭,程禾生心裡叫了聲媽,暗道:「真是不得了呀,一百兩銀子,折成銅錢就是一百緡,山東這裡的上白米是十二文錢一升,一石也才一緡另二百文銅錢。」
程禾生飛快地心算了一下,一百緡錢可以買到上白米八十三石三斗三升三,足夠他家六口人什麼都不做,放開肚皮的吃上三年多差不多四年了。
不過林強雲後來的話讓兩個人的高興勁緩了一下,他們聽得師祖說:「只要你們能按剛才所講的方法……不,無論你們用什麼方法都行,只要盡快鑄出足夠我們需用的鉛字,這一百兩的賞銀一分都不會少你們的。希望你們盡快的將這些鉛字鑄出來,有什麼需要時,找你師傅或是直接來找我都可以,儘管來和我們說,我和你們師傅都會盡全力相幫。」
丟下兩個比自己還大上幾歲的徒孫,林強雲再去到木匠工場,他首先要司馬景班做出尺二大、六分厚帶有一寸高加強勒條的兩塊木模,讓吳炎他們做成砂范(鑄造砂模)再用鐵料鑄出六塊灰口生鐵板,讓徒子徒孫們將鐵板平面的鑄造硬皮鑿掉後,先用銼刀基本銼平。然後叫十來個技術好的人,花了十七天的時間,將兩塊鐵板面對面的壓住,中間塗以研磨出來做印泥的珠砂油,再按林強雲教他們的方法將沒有顏色的位置一點點的銼掉,直至銼成極平的平板,再以刮刀刮成平板為止。
林強雲雖然見過印刷機是怎麼印出書頁的,卻是不知道印刷機的具體結構,只能憑著自己知道的印刷機幾個動作,想像出自己認為合適的傳動裝置,再畫出圖來和吳炎、司馬景班及他們——也算是林強雲自己——的徒子徒孫一起商量。
除了那每台機器兩塊必不可少的鐵板、傳動軸外,林強雲沒日沒夜地泡在木工場裡,和司馬景班及那些木匠師傅一起,趕著要將機器的木製樣板做出來。他想用木製的機器來先試一下,到底自己這些人所想出來的印刷機能不能使用。若是木機器都能使用,而且印刷的效果又好的話,才可以將必須的零部件改成鐵製。
沒有橡膠滾筒,這可難不倒林強雲,他按過去油印機的樣子,叫人用羊絨毛搓成細絨線,再編織成一個個密實、毛絨絨的絨毛布袋,緊緊地套在車出來的硬木圓棍上,再做了個手柄用薄鐵條夾住絨棍滾筒的兩頭,就可以沾了墨後推著它平穩的滾動了。
有三十多個木匠動手相幫,半個月的時間就做出一架除了搖手的鐵把、作為單向離合器的兩個側齒輪和幾根軸以外,其他全是木料製成的印刷機。
這天方一吃過早飯,林強雲就興沖沖的到子城內的客舍中,將那些雕版師傅和印刷作坊的師傅們請到後院的木工場,順帶讓人取來運到此地,以前曾印過書的舊雕版。當著這些人和木匠們的面,在司馬景班和吳炎兩人的協助下,將雕版裝到這架基本上是全木的機器上。三個人用手慢慢轉動飛輪,在活動壓板壓到固定的雕版上時拉動夾在其間的紙,檢查兩塊板的接合程度。在壓板張開後,再根據剛才量出的間隙,往活動壓板上加貼相應厚度的紙張,經過近一個時辰的調試,終於能將雕版上的字完整清晰地印到紙上了。
一切準備就緒,兩個壯漢也在吳炎的示意下開始搖動搖手,讓一個大石盤改成的飛輪越轉越快。
在林強雲的吩咐下,所有人全退到五尺以外,以免妨礙他的操作,也預防有人擁擠時碰到不該碰的部位。
這下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試機,這架木製的印刷機能否印出合格的書籍,就看這次試機能不能得到滿意的印刷效果。林強雲在周圍四五十個人的注視下,深吸了一口氣,顧不得擦掉額頭、鼻尖上細密的汗珠,抬起右腳先在踏板上踩了一下,木製的活動壓板「吱」一聲向裝有雕版的固定板壓過去,然後又張開停在原位。
這部機器所以會要做成一踩一動作,主要是林強雲怕使用機器的人在還沒有熟練的掌握操作技術之前會發生危險,把手夾壞。他過去就曾見過印刷工人的手被夾成殘廢的事,林強雲自己可不想自己作坊內的任何人也因為有了機器而受到傷害。
要讓機器連續工作也很簡單,只須操作工人踩住踏板不放,或是拿一件重物壓住踏板就可以了。不過,這要在操作工人可以熟練地操作機器,他們的手勢能跟得上機器的速度時,方可進行連續的作業。
「看來機器的構造基本上還是合理,它的動作除了太慢以外,也還算是比較正確。只須對它小小的改進一下,再將可以用鐵料的地方全都改成鐵製,就能按這個樣子多做幾架出來了。」一邊想一邊抓起那個已經沾滿了墨汁的羊毛滾筒,再往墨盤裡滾了一下,讓滾筒上的墨汁更均勻些,林強雲將滾筒探入兩塊板間的空位中,在雕版上滾了一下拿起一張紙放入確定已經放平後,一腳踩到踏板上。
機器再次「吱吱」的叫了幾聲,隨著人們越來越粗重的呼吸,壓板合上,隨即又張開。在壓板張開的這一瞬間,四五十個人的呼吸幾乎全部停頓。人們目不轉睛地盯著林強雲的每一個動作,那怕是最微細的動作也不肯放過。
眼看林強雲慢慢地往張開的夾板內看了一眼,探入夾板內的手扶在活動壓板上一直沒動,臉上的神情無喜無憂,不露絲毫動靜。
急得吳炎又是拍腿,又是跺腳,再加上抓頭的,恨不能馬上衝上前去看個究竟。看到林強雲還呆呆的看著兩塊壓板不言不動的站在當場,吳炎忍不住叫道:「師傅啊,你在幹什麼呢,快點告訴我們機器印刷的情況怎麼樣好不好,這樣慢吞吞的想要急死我們是不是呀?再不給我們講的話,我就去找張大人,請他在我們根據地的律法上加一條,急死人也必須償命,沒的活活被師傅你這慢性子給急死,連本錢都討不回來……」
其實吳炎這次是錯怪師傅了,林強雲伸手去拿到紙的那一刻,就發現這部機器有什麼地方不對,因為那張印上了字的紙在雕版上粘得很緊,須要用些力很小心的從一端揭開,才能將紙從雕版上取下來,而且最底下的一角還有點破損。
「這樣不對呀,」林強雲心裡非常困惑,想不通自己和司馬景班、吳炎辛苦了十多天做出來的印刷機會有這樣的一個結果,暗自想道:「如果每次都要小小心心的將印好的紙張從版上慢慢的揭下,那不比他們手工操作的還慢,用這樣的機器印刷,除了排版比雕版快了以外,其他還有什麼優勢呢。還不如就用活字排出版之後再用手工來印刷方便,省得花費這麼多的時間精力來做印刷機了。不對,肯定是有什麼地方、或是什麼必要的零部件沒做,才使得要揭下印好的紙時這麼困難。」
聽到吳炎的叫聲,林強雲醒過神向蠢蠢欲動的人們叫道:「大家都過來看吧,印刷的效果倒是還差強人意,只不過還有一點小問題需要想辦法解決。」
有林強雲的話,幾十個人呼轟一下圍到機器旁邊,把搖機器的兩個壯漢也擠了出去。人們對印出的那張紙很仔細地察看了一遍,都覺得這印刷機印出來的字相當不錯,一時間議論紛紛。
林強雲把吳炎、司馬景班和幾位印刷作坊的老師傅請到一邊,將印刷機現在所面臨的難題向他們說明了。吳炎和司馬景班對望了一眼,一臉無奈的搖了搖頭,他們兩人這些天被林強雲逼得不但要跟著師傅(東主)一起親自動手,而且各種各樣的問題使他們連睡覺也在動腦筋想辦法解決,對這種他們不熟悉的事情,實在是無法可想。
那些雕版和印刷的師傅們聽了林強雲所提出來的問題後,全都不發一聲的低下頭沉思,有人撿了一塊小木片往地上不住的划動。
時間看看已經午時了,林強雲見還沒有什麼辦法可想,站起身向圍在機器邊上的人們叫道:「大家先回去吃飯吧,下午該幹什麼就各自幹什麼去。等我們把機器全部做好之後,再請大家來品評。」
林強雲對還蹲在地上的那些師傅說:「各位,去填五臟廟先,若是能想到什麼辦法時,再來和我說。」
林強雲送走眾人後,對著這架印刷機發呆,心想:「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這個麻煩事別人做出來的機器到底是怎麼解決的?」
留在這裡沒走的除了司馬景班外,還有應君蕙和三菊,她們對技術上的事本就一竅不通,自是不會去多動腦筋亂想,也知道她們對此一點也幫不上大哥的忙。
應君蕙和三菊講起自己在泉州時所管的那間胭脂水粉店及一間扇子鋪,說到那間本來生意清淡的扇子鋪,卻因為大哥弄出陀螺這東西,並且還想出陀螺博彩大賽的主意,而讓那間店舖數月間賺來了數十萬貫銀錢的事,聽得三菊張大了嘴,驚「啊」出聲。三菊羨慕地問道:「君蕙姐,陀螺博彩大賽時一定很熱鬧吧,能和我說說麼。」
應君蕙:「好妹妹,這話可長得很呢,等我們回房去後再給你講那些有趣的事情。」
三菊:「那麼,給我說說鳳兒姐的事好麼?我看大哥無時無日都在想著鳳兒姐,她一定是個極美、極好、又極能幹的大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