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的劉副統領是最早在汀州加入護衛隊的,也是第一任護衛隊小隊長之一,聽說被賊兵屠殺了七個村,立時怒火中燒,憤然大叫道:「局主一直告訴我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傳令,留一哨人在城內,由原守城兵配合警衛,其他的三哨護衛隊和三哨炮隊連夜出發,拿下高密城,捉住這次帶兵來犯的賊頭,為我們慘死於賊手的百姓報仇雪恨。」
第二天一早,三輛大車相隔三丈一字排開向高密縣南門緩緩前迫,行至距城牆六十餘丈方停下。大車後面的三十六架子母炮車則由炮手們推動,前進到百丈左右布成三個炮陣。所有的炮口都集中對準南門,所有炮手都記得陳都統領的話:「攻城、攻陣時,把所有的子母炮集中瞄準一處打,既省錢又快速,威力特別大。」所以,這三個炮隊的哨長都按這個攻城的訣要下令。
高密城牆上站滿了賊兵,不知死活地大聲嘲笑城下灰黑色樣子古怪的箱子:「昨天在平地上讓你們的大箱佔了便宜,今天看你這幾個怪物還能對我們城牆上的人怎麼樣。現在輪到讓你們吃點苦頭了。」
劉副統領還沒下令攻擊,城上的賊兵已經推出了十幾架三弓床弩,先向三架在前的車子射出十多支六尺長的大箭。從側面看去,每架車的前部都顫巍巍地插著兩三支箭,怕是被射入有尺許深。讓人把心都提到半空,為車內的炮手們擔心。
三架車上的人也不含糊,三門子母炮同時反擊發射,一發就把高密南門打出一個尺許大的坑洞,露出白花花的破碎木材,冒出些許煙火。
劉副統領也大喝道:「炮隊向城上開炮,壓住賊兵的床弩。」
不到一刻,炮隊打出四輪炮,打得城上的賊兵和十幾具床弩飛上了半空,連城門也被炸得四分五裂「轟」一聲倒下。在城門倒下的這一刻,城上城下頓時沉寂下來,敵我雙方都被子母炮的威力所震驚。
鴉雀無聲中過了片刻,城上突然響起一個破鑼似的叫聲:「別打了,求求城外的大人們別打了。」
隨著這個聲音的響起,一條白色的布帛紮在一根竹竿上搖晃著伸出城牆堞口。也在這時候,城裡起了一陣騷亂,人喊馬嘶聲隱隱傳入車上的炮手耳中。
劉副統領看清那個白旗,下令道:「城上升白旗要求投降,且先停止發炮。」
……
陳君華接收膠西縣後,就下令所有人馬進食,派人去與沈念宗打了聲招呼後,立即就率領食畢乾糧的十哨騎兵,挾裹田四馬不停蹄的出北門往萊州進發。
他下令一名副統領率領此次北上近一半的護衛隊,十一哨一千三百多人,帶足糧食與師爺們一起隨後跟上。要他們每到一地,就即刻留一哨人和幾位師爺接管當地的縣衙,按預先佈置好的辦法維持地方治安,建立起自己的政權。借改朝換代之機,以強硬的手段買下所有山場、土地,安撫救濟當地的百姓。
打鐵須趁熱,快馬也加鞭。陳君華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其他的三個州全部控制在手裡。按林強雲所說的,以最快的速度將地盤先掌握到手中。然後立即建立起當地政權,視當地的情況結合收地、租佃等發放糧食、生產生活資料,組織百姓盡快投入耕作生產,達到政權迅速鞏固的目的。
陳君華非常清楚,自己手上的軍隊太少,這次不但要將地盤佔據,還必須把原有的李蜂頭所屬賊兵也收歸旗下進行改編,方有望在短時間內擴大自己的勢力,保住已經到手的好吃果子。
後面隨行的這十一哨護衛隊,除了有一哨由陳君華親自訓練的精兵作為主力,其他十哨全都是由王寶從汀州帶出來的剛成一軍的廂兵,僅進行過短時間的操練,雖然由老護衛隊調了人手充任什長、小隊長、哨長等隊官,在北上時也換裝配備了刀槍和少量鋼弩。他們的戰鬥力絕對不強,只能暫時用於佔地鎮守,作為建立政權時維護當地的治安、威懾屑小的力量來使用。
騎兵的行動就是迅速,天還未暗就到達萊州所屬的膠水縣城。次日午時前進入了萊州。
由膠西縣經膠水入萊州,再收招遠、黃縣,進據登州治所蓬萊,然後向東南取福山,直至佔領寧海州治所牟平縣。一圈下來七百三十餘里,圈佔大片地盤僅用了十天時間,於十二月二十七日午時,十哨騎兵中的九哨一千一百餘名騎兵一個不少地進入牟平縣城內。
和他們出發時有所不同的是,田四原本只有四個隨行的護衛,到了牟平被陳君華接收以後,遠遠跟在他身後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已經有一百三十多步軍了,這些都是跟隨了李蜂頭多年,在其手下過慣了燒殺搶掠生活、以殺人為樂的死硬份子。
為了防止這些人在路上會做出什麼壞事,陳君華不得不派了一哨騎兵押著他們行走。
陳君華這一路狂收地盤,所以能這樣迅速,一到某地就往下一站,說起來還得感謝李蜂頭。他因為準備大舉南下奪取大宋趙家的天下,把山東境內一些小地方的兵力都調空了,留下鎮守的都是些本地不堪使用的老弱兵員。像萊、登、寧海三州全部歸總起來,也不過三四千兵、有一百多派來做兵頭的半親信。這些人一聽說這三州都已經換了主,不知新主子能否容得下自己這些過慣了自由自在生活的人,他們也不知能否受得了新主人的管束,都不想留在此地擔驚受怕,全願意跟田四回到李蜂頭軍中。
正因為如此,才讓陳君華很容易就把原屬顧蜂頭的賊兵,除了那些兵頭外給全部接收了下來,要他們等候隨即到來的接收人員整編、安置。
陳君華帶著騎兵所走的路,開始一段是膠萊平原,到達萊州治所掖縣後,走的又是沿海的平地,沒有涉足山東半島中部的丘陵地區。這一路所見,到處是一片殘破的景象,當地的百姓生活苦不堪言,十七年前受蒙古軍搶掠過幾次,爾後又有李蜂頭變了質的紅襖軍佔地為禍,不但搶掠、**、殺戮沒有停止過,還向百姓苛征重斂。
亂世做人並不是什麼容易的事,即使你主張拿得定了,也未必能順利成功。若是學養皆不足,或是根本毫無學識修養,那便是走上死路了。李蜂頭和他的一干手下賊眾,便是這樣一批卷在漩渦裡混的人。李蜂頭成了氣候,逐漸變為剛愎自用,讀的書、識字也不多,早期也沒讀書人肯與他們這些造反的流寇合作。其本人和手下賊眾全是農民出身,只顧眼前能有錢糧收取,自己過得快活就行,才不會去管占來土地上百姓的生死,更談不上如何委官來管理子民百姓了。
在李蜂頭所佔得的大片領地內,百姓們先是數次遭了外族蒙古兵燒殺搶掠的大劫,之後又要承受同族漢人同胞需索無度的苛厲盤剝。以至於貧者凍餓而死,富者淪為貧民,百姓們根本就無力重建家園,更無法投入足夠的銀錢和勞力去耕作。這樣的惡性循環,造成了今天半島上人丁稀少,田地荒蕪、民窮財盡,就連風調雨順的豐收年也會出現吃人肉飽肚求生,餓死人的世道。
一路上所見,但凡出現幾個肥頭大耳、體健身康的人,無一不是李蜂頭留下在當地作威作福的所謂地方官,也即是留於此地的兵頭。即使是這些人,也都不想再於此等又窮又亂、只能吃些海魚的地方呆下去,巴不得早早離開這裡到其他地方享福呢。
至此,萊、登、寧海三州的九個縣城,除了寧海州的文登縣,登州的棲霞縣,還有萊州的即墨、萊陽以外,其他五縣的人都已經知道改換了門庭。
陳君華決定拋開在山地中李蜂頭留了少量兵的棲霞縣不管,先把順路的文登、萊陽、即墨三縣李蜂頭派去的人趕走,然後再回過頭來慢慢整治新得的郡縣。
從文登出來的七天以後——紹定三年元月初五日未時初前後,陳君華冒著飄飄揚揚灑落的細雪,率領十哨騎兵再度來到他們出發的起點——膠西縣城。
這裡已經和他剛到那天所見的情景大不一樣了,若非在東門守衛的還是身穿護衛隊制服的人,陳君華幾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地方,來到另外一個城市了呢。
陳君華將騎兵交由部將自去安頓,叫人將田四帶去客館住下,他和張全忠三兄弟及郝氏,則帶著自己的一小隊親衛策馬往縣衙而行。
短短半個多月的時間,街上的店舖開張了四五成,雙木所屬的船隊已經在三天前又從楚州回來了一趟。這時的膠西縣城內,百姓人家日用的必需品已經基本都能在各家店舖裡買到。
陳君華驚奇地發現,不但酒館開了兩三間在街上,連掛著雙木招牌的糕餅糖果鋪也開了一間。
不過,那間糕餅糖果鋪的生意並不見好,只因為是在過年期間,才有那麼幾個人出入其中,而且大多還是雙木商行所屬的人員。
反觀那兩間酒館,那就和其他店舖大不相同了,才走了十多步遠的這一會功夫,陳君華就看到數十人拎著酒壺進出,這麼冷的下雪天氣,店內的伙家還是忙得滿頭大汗,一迭聲的向裡間吼叫要人快些送酒出來。
當陳君華看到有身穿皮袍、臉孔不似漢人的外地人在店內時,心中不由一凜,立即吩咐親衛道:「你們馬上到各城門向值守的人問清楚,最近是否有外來博易的商人到此,總共來了多少人,他們是何種族,來此地做些什麼生意?」
看著幾個親衛縱馬向四方而去,陳君華暗道:「我們這裡才開張建政權,就有外人到此博易買賣,看來得想辦法加緊做好邊界的防衛了,萬一消息傳到蒙古人那兒去的話,說不定他們眼睛一紅,就又派兵前來搶掠一番,我們的心血不就白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