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本忠與冉琥這時已經走到門外,那冉琥聽得林強雲正與人說話,伸手拉著他,示意稍後再進內,二人站在門邊。
林強雲沉思了一會說:「余大叔,你得罪了有錢有勢的莫公子,酒鋪不能再開了,主要是怕他還會再來騷擾。不如這樣吧,把你的店舖賣給我,你們父子則來幫我做事,賺得的工錢盡可以養活一家大小數口。你看如何?」
余順聽了這話,高興得流下淚來,忙不迭地連連稱謝。
強雲對四海說:「四海,你和金見送余大叔回去。待過幾天他們傷好了,再商量買下店舖和交割的諸般事,並請他們過來幫忙。」
黃春玉這時又扯著那店伙去點酒菜,強雲也只管任由他去胡攪。
張本忠和冉琥等到林強雲送走了余順父子,才走進包間。
張本忠介紹道:「公子,這是我剛認識的一位朋友,姓冉,名琥。冉先生,這位就是我們的公子林強雲。」
冉琥對著林強雲打量了一眼,拱手一揖,說道:「見過林公子!在下冉琥,字愚臣,夔州路播州人。今天得見公子尊顏,深感榮幸!林公子貴價剛才的義行,在下實是佩服之至。」
此時已經是沒有播州了,南渡後此州拆了一小半併入遵義軍,一小半併入南平軍。其他的則和滋州、純州一起併入瀘州。但冉琥不管別人是如何想的,也不管別人能否聽得懂,還是自稱播州人。
林強雲對這時的地理所知實在是有限,只是饒有興趣地打量這冉琥,這是個三十七、八的中年文士,高五尺出頭,身形清瘦,面容冷靜,目光深邃。粗麻白布帕頭與粗麻白布夾袍雖舊,卻洗得很乾淨,似乎是個有智慧的人物。
林強雲起身還了一禮,微笑著說:「在下姓林,名強雲,字飛川,福建路汀州府人。不敢當先生讚譽,我只是稍盡綿力罷了,哪裡談得上義行。倒是冉先生,一介書生能挺身而出仗義執言,才真正令人佩服!今天相見也是有緣,就請冉先生同席一談如何?」
冉琥笑道:「正有此意。」
林強雲請冉琥坐下,兩人交談起來。
冉琥告訴強雲,他是現任禮部尚書喬行簡門下食客,甚不得志,今天湊巧到南瓦遊玩而碰上這事,才與張本忠結交。
那邊黃春玉直把店伙糾纏得頭大腦大,好不容易才定下了酒菜食物,店伙逃似的跑了出去。
才走了店伙,又進來了幾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粉頭,一時間鸞燕之聲充塞閣子間。
冉琥與林強雲說到時弊,互相訴說商討解決之道,大有相見恨晚之感。兩人正談得興起之時,卻被粉頭們攪擾打斷,林強雲不由沉下臉,對那些粉頭說:「請你們先出去,我們還有事情要談。」
張本忠畢竟見識得多了,見機取了張二百文的會子打發她們。
那些粉頭生意沒有做成,本是悻悻然地滿臉不悅,這下拿到錢鈔歡天喜地的走了。
黃春玉方要與妓女調笑,見林強雲將人趕走,還以為年輕人臉皮薄,笑嘻嘻地問:「林公子,怎麼臉皮這樣薄,這裡又沒有別人,留下她們不礙事的。」
林強雲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是我失禮了,不知道黃先生的喜好,請你原諒。我叫她們走,在下是因為確實想跟冉先生細談,請你不要見怪才好。」
黃春玉道:「你們還有正事,那自然是正事要緊。你們繼續,我在傍邊聽著就好了。」
林強雲與冉琥對時下的見解十有六七相同,兩人都有意無意地避開不同意見,把認知一樣的時事細細論說,他們的談話別人聽不大明白,兩人則是越談越投機,心中也暗自佩服對方。
特別是冉琥聽林強雲說到雙木商行收留下的女人孩子等老弱,也能做布鞋、雜事賺到他們自己生活所需,而且還有少許節餘時,更是對林強雲大感佩服。越是深入細談,冉琥越覺得興奮。
酒菜流水似的送了上來,隨著來的還有幾個粉頭,在每人身後站了一個,為眾人斟酒布菜。
林強雲談得入神,端起酒杯對冉琥讓道:「我們邊喝邊談,今天能與冉先生相識,真是高興。」
酒才入口,林強雲便覺得不對,這酒太淡,比自己接手買撲泉州酒庫前,那裡所制的還差得多。轉向其他人看去,又不見他們有什麼反映。心中恍然,大概天松子、天鶴子師兄弟倆所說的不假,這裡的酒庫目前制來外賣的酒就是這樣差的。心想:「這樣差的酒如何能吸引酒客?沒人喝你做出來的酒,你不賠得一塌糊塗才怪呢,也難怪買撲酒庫的人會有那麼多破家。」
林強雲問道:「黃先生,這是此地最好的酒嗎?還有沒有更好的?」
黃春玉一直都沒有說上話,這下逮著機會,哪裡還會放過,得意洋洋地說:「臨安城內麼,這也算得上是不錯的酒了,這熙春樓最好的酒就是它。林公子要想喝更好的酒,我帶你去武林園康家開的『三園樓』,哪裡的酒最好,既醇又烈。不過,那酒樓的價錢也高,進得樓去,沒有數百上千貫休想喝得暢快。我曾與人去過幾回,那名叫『皇都春』的酒,確是比這裡的好得多了。我帶林公子去時,必須由公子做東,不然我可出不起錢,只要上得兩三次『三元樓』,便要捲起鋪蓋回老家去了。」
黃春玉嘰嘰呱呱的一番話,聽得眾人好笑。
林強雲哈哈笑著,看了冉琥一眼,說:「好,到時我做東,在座的諸位一起去,誰也不得推辭。」
冉琥心知他的心意,微笑說道:「如此,冉琥就先謝謝林公子了。公子也好杯中物?看來又不像啊!」
林強雲說:「我不是好酒的人,只是想嘗嘗這裡最好的酒是如何的好法,今天喝的這酒,實在太淡。我能釀製出比這酒好上數倍的烈酒。」
張本忠道:「公子,我也喜好喝點酒,這些年來也走過不少地方,也喝過許多好酒。要我來說,現在我們泉州酒庫的那種酒算是上品了。若是公子能釀出烈上數倍的酒,我想酒量再好的人,喝了幾碗也會醉倒,那可是不得了的好酒!」
黃春玉也訝異地說:「林公子,你這人可真令人吃驚,先是那些個什麼香鹼、雪花膏與蚊香,這會兒又說能釀製極品好酒。你生財的本事可真不少,我只要有你的一項本事,就是發財有望,其他的什麼都不要了。」
林強雲聽得黃春玉這麼一說,心中一動,心道:「那余順父子正好派上用場,哼,再過半年、十個月,我一定會讓這臨安的酒徒們大吃一驚。」
林強雲正在盤算著如何發展自己的發財大計時,四海和金見二人回來了。
金見一坐下來就開懷大嚼,忙得不亦樂乎。
四海坐下後,對林強雲說:「公子,余大叔父子已經送他們回到城東的家裡。他們家也實在是窮,四個人擠在一間丈餘見方、四面透風的破屋子裡,除了一張破席一堆破布外,什麼也沒有。還是張大哥給的一點錢,在路上買了米,回去就煮吃的。若不是遇見我們,就是今天不被打死,過幾天也會被凍死、餓死。真慘!」
林強雲苦笑著說:「不要多想了,你先吃些東西。我們只能盡力幫助他們,以我們目前的情況來說,想幫也幫不了多少人。只有今後多賺些錢,才能多幫助些人。」
冉琥聽了也顯得心情沉重,心有所思地說:「這也不是余順一家才這樣,據我所知,臨安城看起來是熱鬧繁華,這些僅僅是表面現象。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每天僅吃一餐水多米少的粥,甚至有人的粥僅有數粒米。還有人整天也無粒米入肚,或是幾天不得一餐。臨安都這樣,其他地方如何就可以想見。我也想幫助這些人,但自己經常都難以為繼,哪裡還有餘錢去幫他們?真的是有心無力啊!」
金見吞下口中的食物,插口說:「就是,剛才我還見到就這南瓦子內,有很多凍得索索發抖的乞丐,縮在角落裡向過路的人乞討,看來命也不會太長。」
林強雲懇切地說:「這個世界上窮困潦倒的人實在太多,我們只有盡最大的能力了,能幫得了多少就是多少。難得冉先生也有這樣的善心,雖說你過去是有心無力,但有這個心意就好。先生如果不嫌棄,請你和我們一起,想辦法幫助盡可能多的窮人,使人人都能過上豐衣足食的生活。」
冉琥見林強雲說得情真意切,激起心中俠義情懷,站了起來豪氣干雲地大聲說道:「好,好,說得真好!好一個『人人豐衣足食』!就沖這幾個字,我冉琥願追隨林公子一展身手!」
林強雲高興地站起,握住他的雙手說:「好,我未來的商業王國又多一位志同道合的人了!冉先生,今後有很多事情我要和你商量,這裡不太方便,我們回去再詳談。」
黃春玉見他們說得投機,也湊趣地說:「林公子得了臂助,今後一定是『錢』途無量。來,我們乾杯以示慶賀,祝林公子從今日起在商場上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斬獲多多,得利多多!」
林強雲說道:「這還要黃先生多多幫忙,還要有商界的能人幫忙才行。」
這一席酒喝得痛快淋漓,大家盡興時已經是亥時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