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商賈 卷三 十六章
    看到倔牛兒的樣子,林強雲也高興地笑了,轉過身準備馬上就去為他削竹片,剛走了幾步,就聽到四兒小聲埋怨說:「公子也真是的,不去想辦法讓幾間店的生意好起來,反而為小孩子玩的東西這麼上心。如果能賣錢的話也還罷了,這沒錢賺的東西麼……」

    林強雲猛然轉過身,一把抓住四兒的肩膀怪叫道:「噢!你剛才在說什麼,快點再給我說一遍。」

    四兒不知道公子會突然抓住自己,而且叫出來的怪聲自己從來沒有聽過,以為剛才自己說的話觸怒了公子,嚇得「通」地一聲跪到地上,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公……公……子……子……」

    林強雲慌忙把四兒粗壯的身子抱起,拍著他的背連聲說:「別怕,別怕。我不是怪你呀,你怎麼會怕成這個樣子。叫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給我聽,也會嚇著你嗎?」

    四不好意思地掙開林強雲的懷抱,聽到公子並不是在責罵自己,立時破涕為笑。

    山都硬生生地擠進二人中間,仰起頭眨巴著眼睛好奇地直衝四兒看,皺著鼻子學林強雲的聲調語氣說道:「剛才的話再說一遍,也會嚇著你嗎?真是的,小膽得很!」

    四兒急辯道:「我才不是膽小呢,你沒看到剛才公子那樣有多嚇人,看到了你也會嚇死的。」

    山都歪著頭想了一下,說:「系,有時節繫好嚇人概。」

    「好啦,」林強雲看沒事後,向四兒說:「你剛才說的什麼賺錢不賺錢的話,怎麼講?」

    四兒低下頭,小聲說:「是我不對,公子別生氣。剛才我只是怪公子對這些小孩玩的東西也這麼上心,又不能賺到錢……」

    「嘿嘿!」林強雲笑逐顏開地問:「多虧你提醒了我,這小孩子們的玩具正是可以賺錢的物事。你又怎麼知道小孩子玩的東西不能賺錢了,我卻說小孩子玩的東西也能賺錢,說不定還能賺到大錢呢,你信不信?」

    「這樣的竹圈能賺錢?我才不信吶。」四兒擦乾眼角的淚珠,瞪大眼看林強雲,見公子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半信半疑地問道:「人家會花錢買這誰都會做的竹圈兒?」

    林強雲一手一個拉起四兒和山都的手,大步向後院的作坊走,神秘兮兮地說道:「一起去,我做幾樣東西給你們看看,肯定能賣到錢。說不定連大人看到這新奇的玩具後,也會掏出錢來買個玩玩。」

    一個經過巧手做出的圓竹圈,再加上一根一端綁著凵形細鐵絲鉤子的二尺長竹竿,林強雲拿竹竿推著竹圈滿院子跑,幾十個孩子眼裡射出又驚又喜的神色,歡天喜地的跟在他後面,又笑又跳地呼嘯叫鬧。

    倔牛兒驕傲地對旁邊幾個比他稍大一點的孩子說:「這是公子專門做給我玩的,以後誰跟我好,我就給他玩一會子。」

    這幾個跟不上跑不動的孩子都羨慕地說:「我們和你好,以後要給我玩好波。真好玩!牛兒,少主對你真好。」

    林強雲跑到倔牛兒身邊,用小竹竿勾住竹圈,把竹竿、竹圈一起交到倔牛兒手上,笑著說:「這個給你,以後慢慢學著推動,等你能玩了,我再給你們另外的玩具。」

    次日,所有孩子都得到林強雲送給他們的一份禮物:一個竹圈、一根扎有鉤子的竹竿。讓孩子們興奮得連日課的操練也幾乎沒法進行,若非孫承宗強忍著痛快玩上一把的心情下令,誰敢不認真操練就沒收他們的玩具,當天的操練、認字還真是沒法進行下去。

    竹圈誰都會做,只要自己能動手就成,充其量也就那一小節鐵絲能賣一點錢。林強雲讓司馬景班用剛裝好的木車床,找根硬木棒車出一個直徑二寸、高度也是二寸,上部圓頭底端成錐形的陀螺。

    沈念宗看到林強雲用一根小木棍綁了根細麻繩,一拉繞在陀螺上的繩索,那錐形的木頭就立在石板上不停地旋轉。眼見得它即將要停住倒下,繩鞭一打,它又快速地轉動起來。不由大感有趣,學著山都、四兒的樣子,蹲在石板邊定定地看了好久。

    林強雲笑著問:「大叔,這樣的東西可曾見到別人玩過?」

    沈念宗搖頭說:「沒見過,只聽過別人說起,皇宮中的嬪妃、宮女們用一種名為『千千』的東西賭勝。按講說的人所言,宮人們玩那種『千千』的玩具時,在桌上或地上令其轉動,快停止倒下時要用衣袂拂其邊,誰能讓『千千』轉得長久為勝。那名為『千千』的東西,大約就是此類玩物了。不過,聽說宮中所玩的『千千』乃用象牙所製成,名貴得很,尋常百姓哪裡能輕易得見。」

    好!連沈念宗都說沒見過、聽過陀螺這種東西,那麼最低限度平頭百姓是沒有機會玩這種玩具的,就是富人也不一定就會有這玩意,要做出大批來賣錢,誰又能保證一定不行呢。何況,先做一批試著賣,價錢不妨定得稍高些,就是賣不掉也可以留給自己的孩子們玩,不會有什麼損失。

    做!

    林強雲交代司馬景班和吳炎,叫人按樣趕製一千隻木陀螺和木棍,扎上繩子做好後再告訴自己,準備過些天送到扇子鋪去試賣。

    回到前幾天沈念宗剛為他安排好,還沒有書的書房,找出幾張紙鋪在桌上,閉上眼靠到椅背上冥想。依稀好像有人悄無聲息地走到桌前,悉悉索索地往硯台裡注水、磨墨。

    「大概是四兒。」林強雲心道:「他怎麼今天這麼機靈,知道我的鉛筆捨不得多用,巴巴的趕著磨好墨,讓我改用毛筆寫畫。」

    回憶著自己所知道的幾種陀螺:鐵製的重型陀螺,很適合用於比賽旋轉時間長短;鐵木結合的陀螺,適合用於打鬥比賽,用得巧的話能把對手的陀螺擊碎;剛才做的木質駝螺,能夠玩出千奇百怪的各種技巧;風響陀螺,一轉起來後,隨著轉速、方向的不同,它會發出好幾種聲音,甚至還有此中高手能用特製的風響陀螺參加打鬥比賽呢。還有樣子十分有趣的怪樣陀螺,哎呀,多得很吶,應該能賣出去賺到不少錢吧?

    林強雲馬上坐正身體,笨拙地抓起毛筆沾上墨汁,準備將想到的幾種陀螺畫出來。

    一個細瓷茶杯由一隻手從側後輕輕地放到桌上,林強雲頭也不抬地說:「別來吵我,先去一邊待著,等畫好了再叫你們來看。」

    畫完五六種陀螺後,林強雲還沒停手,偏著腦袋喃喃自語:「陀螺就先做這幾種,而且必須一種一種慢慢地來做,讓小孩子們為這種玩具吸引住,那就會掏錢買了。哈哈,還有拉線竹蜻蜓,這東西也挺好玩的,相信花這種錢的孩子一定很多。唉,可惜沒有橡皮筋,不然做出能飛出好遠的蜻蜓或模型飛機,那才是賺得到大錢的生意呢。唉,真是可惜得很吶。」

    正說得高興,四兒風風火火地衝進書房,叫道:「公子,那個蕃商蒲開宗來找,說是有天大的要緊事和公子商量。」

    蒲開宗一看到林強雲就馬上站起迎著,抓住林強雲的雙手懇切地說:「林老闆,這次是求您來了,一定請幫幫我這個忙。」

    林強雲心裡惱他與蒙古人勾結著意圖對自己不利,對他與蒙古人做生意自己沒話說,賺錢麼,有機會自己也是會做的。但你賺錢就要危及我林強雲的人身安全,還想把我擄到北方去做奴隸,那就不是這麼好講的了。

    撥開蒲開宗的手,逕自走到椅子上坐下,裝出一副笑臉說:「蒲老闆,有什麼事你就說,能幫得上的話,我林某人一定會幫你。」

    蒲開宗走近林強雲,努力把話說得婉轉:「是這樣的,林老闆做的『養顏雪花膏』,聽說是以仙家秘方配製而成,有治好幾種癢病的功效。能不能賣些給我啊?」

    林強云:「這有什麼難的,蒲老闆儘管去胭脂水粉店買就是,只要你能第一個進去,能說動店裡的伙家,把五十盒全買去也沒人會說你什麼呀。」

    蒲開宗漲紅了臉,著急地說:「咳,不是這種,是另外能治好癢病的那種『養顏雪花膏』。楊姑……哦,我的一個姑姑也是得了一種手腳癢的病,所以下令要我買的……啊……」

    蒲開宗一急之下說出的這幾句話,讓林強雲疑心大起,暗道:「沒聽說過這蕃商有姑姑在這裡呀,而且還能下命令要他買治病的藥。有問題,這裡面大有文章。唔,不管他的姑姑是什麼人,既然想要買我獨一無二的藥膏麼,那就讓他慢慢等,即使要賣,也得狠狠地敲他一筆金銀,讓他來個大出血。也好消消我的氣。」

    看到林強雲沒有立即答應,蒲開宗心急地說:「林老闆,我可以多出錢,出很多錢買你的『養顏雪花膏』,就是那種加了治病仙丹,可以治癢病的神奇藥膏。怎麼樣?賣給我吧。」

    林強雲把頭湊近蒲開宗,做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樣子對他說:「蒲老闆,你回去告訴你的姑姑,還是去請個郎中開些藥吧,這種『養顏雪花膏』貴得讓一般富戶傾家蕩產,何苦花這樣的冤枉錢呢。老實告訴你說,我師傅留下的藥只剩下一點點了,我還要留著它救自己的命呢,實在捨不得胡亂浪費掉啊。」

    蒲開宗聽林強雲說他的藥是留來救命用的,心裡更是著急,既然連命都可以救的藥,那用它來治別的病還不是藥到病除嗎。他已經派人去孫夢觀的府上打聽過了,孫夢觀的手癢病,確實是用林強雲賣給他的「養顏雪花膏」治好的,而且聽說發病的症狀也和要自己買藥的人相同。

    蒲開宗:「林老闆,林公子呀,求求您賣給我一些吧,只要可以治好我姑姑的癢病就行,無論花多少錢我都願意。」

    林強雲一臉為難的說:「蒲老闆,實在對不起,我實在沒法答應你。這種藥膏不但要用去我僅存的一點藥物,還極難煉製。上次為了給孫大人煉藥,已經讓我吃夠了苦頭。這次就是有再多的錢也不煉了。你請回去吧,不要再說了。」

    林強雲回頭叫道:「四兒,送蒲老闆出去。另外順便叫人通知應姑娘、鳳兒和張嫂她們,晚上回來一趟,我有話要說。哦,還有我叔、張大哥和徐老爺子也要請他們晚上一起來。」

    四兒送蒲開宗出去後,林強雲回到書房,感覺到書房中似乎另外有人,不禁嚇了一大跳,一縱身躍到門外探手到衣服下拔出手銃,按動下卡鉤看清裡機的子彈還在,立即按下擊錘。指著屋內喝道:「什麼人,竟敢鬼鬼祟祟的躲在屋裡。放下兵器舉起手,慢慢走到中間不許動。」

    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子臉色蒼白,高舉著雙手戰戰兢兢從門後緩緩走到書房正中,站在那兒動也不敢稍動。

    林強雲鬆了口氣,警惕地用手銃對準女孩,慢慢走到她面前四五步,認真看了看這個顫抖的女孩,放緩聲音問道:「你不要怕,可以把手放下了。先告訴我你是什麼人,怎麼會到我的書房裡來的?」

    女孩放下手,張大口什麼也沒說,只是眼望著林強雲流下淚。

    林強雲等了好久這女孩都沒出聲,不耐煩地催促:「快說呀,你是什麼人,怎麼會到我的書房裡來的?」

    女孩被林強雲一催,「哇」一下哭出聲來,「通」一下跪到地上,磕了個頭說:「是小姐……是小姐將奴婢買來,叫奴婢在書房侍候公子的,求公子讓奴婢留在這裡,做什麼事都可以,別再將奴婢賣到春香院去。」

    「胡鬧,真是胡鬧。」林強雲跳起腳大喊大叫:「這樣的事也不先告訴我,我叔知道了還不把我罵死啊。咦,等等,你說是小姐將你買回來的?」

    女孩抽搐著說:「是……是,是小姐那天在街上從倚香軒的媽媽手裡將奴婢買下,帶回這裡的。」

    林強雲急道:「你倒是說清楚啊,是哪一位小姐,我這裡有好幾位小姐呢,她姓什麼?。」

    「我……我不知道,我只聽別人叫她小姐,」女孩抬起頭看了林強雲一眼,馬上又低下頭,有些不知所措的說:「公子姓林,奴婢想小姐也是姓林罷。」

    林強雲被這女女孩說得傻了眼,慘聲叫道:「糟了,糟了,我這兒哪兒有姓林的小姐啊!也不知道是哪個,糊里糊塗地把你買來丟在這裡不管,也不先告訴我一聲。唉,要把你怎麼安置好呢?哎喲,你怎麼還在跪著,快起來,快起來,別再跪了,膝頭不會痛麼。你自己說說看,你叫什麼名字,我要怎麼樣安置你?」

    女孩臉上又浮起驚容,惶急地問:「奴婢在家裡時叫翠娥,到公子這裡後還沒名字。公子不會把奴婢再賣到行院去吧?只要公子能留下奴婢,要奴婢做什麼活都可以,奴婢會彈琴、會下棋、會繡花,還會裝裱字畫。」

    「翠娥,那就叫你原來的名字好了。哦,你還會裝裱字畫。」林強雲有些驚奇,呆了呆後又有點喪氣的說:「可惜我這裡連書也沒有,更不用說是什麼字畫了。不然,裝裱倒也算得上是一門比較高雅的手藝。好了,你放心吧,到了我這兒,就不會再把你當成貨物般的賣來賣去的。等我和叔商量好後再決定,怎麼來安置你這個由某位『小姐』買回來的人。」

    當晚,林強雲把蒲開宗要買加料雪花膏的事對眾人一說,張本忠因為是直接審問過那些入侵者的,馬上就想到事情的蹊蹺處,快意的對林強雲說:「公子,我看這事沒那麼簡單,蒲開宗說的姑姑很可能不是他的親姑姑。我想極有可能是指李蜂頭的老婆。如果真是這個凶殘惡毒的女人得了癢病,最好讓她癢死算了,這是她應得的報應。」

    徐子丹半個多月來拉著女兒到處跑,幾乎把泉州所有能玩的地方全走遍,就差在沒到海上去過。心裡暗暗歡喜:「小伙子這幾天一直為做香鹼的材料發愁,想自己去買又被沈念宗他們攔住沒去成,害我想跟著去玩玩也沒得去。」

    他也不管別人在講些什麼,大聲說道:「不管得了癢病的是什麼人,總之一時半會是癢他不死的,那位孫夢觀還不是從發癢開始,直到幾年後的今天還活得好好的?不過麼,拖他多點時間也是好的,別讓那蕃商以為有錢就能買到任何東西。即使得病的真是李蜂頭的老婆,把藥賣給她對我們也是有利無害,最重要的是掌握好交給他的時機。萬一真要去江淮一帶買材料時,也可以用這種『養顏雪花膏』作為手中的本錢,可以和李蜂頭他們講講價。」

    沈念宗數日來也在千思萬想地考慮香鹼材料的事,和陳歸永、張本忠他們兩人商量了幾天都沒有得出好方法。此刻被徐子丹一說,認為他的話很有道理,便說道:「強雲,我看徐大俠說的不錯,拖他一段時間,再看情況決定做不做藥膏賣給他。就是到時候決定賣了,也一定要他先說出得病的是什麼人,由我們親手交給其本人。若真是在淮南一帶的李蜂頭老婆要,那就可以趁機去走一趟,把我們需要的材料買回來。」

    眾人商量後,也都認為沈念宗的辦法最好,林強雲就決定按這樣去做。

    在眾人散去之前,林強雲問起翠娥的事,徐子丹笑呵呵地說:「啊!你不問我還把這件事情給忘了,前天我和興霞在街上看到一個行院的老鴇拉個哭鬧著賴在地上不肯走的女孩,問清楚是被人賣到行院去的,便多出了些錢將她買回來了。回來後你們都不在家,又不知道叫她做什麼,問清楚這女孩琴棋書畫都會一點,所以小女就叫她先在這書房裡添水磨墨嘍。現在林賢侄問了,那就由你去安排她好了。」

    林強雲這才明白翠娥說的小姐是徐興霞,出主意的卻是這位徐老爺子,只好苦笑著答應了。

    林強雲他們在家商量賣不賣雪花膏給蒲開宗的同時,一路尾隨林強雲到泉州的穆椿在蒲開宗家那個左偏院,也就是死於林強雲家後院老道們原來的那間房內,坐在椅子上陰笑著對蒲開宗說:「蒲老闆,我家夫人楊姑姑已經派人傳令,三個月內治癢病的『養顏雪花膏』到不了楚州,令郎他們兩位將會被夫人作為試驗新刑具的人。依我看哪,他們細皮嫩肉的樣子恐怕熬不了幾天時間。為免令郎的皮肉受苦和他們性命安全著想,你還是盡快把東西買到為妙,以防姑姑一怒之下提早用他們試刑,白白地枉送性命。」

    蒲開宗指著穆椿,顫抖著嘴唇許久才說出話:「不是說好了讓他們留在泉州,不會傷害他們的嗎?你……你們為何不講信用,把壽晟、壽庚都……都弄到楚州去了?」

    穆椿揮手趕人,笑道:「不要著急,今天你去找林飛川時,令郎兩位就由我們的人陪著上了船趕赴淮東做客,這時只怕已經到海上嘍。放心,眼前他們去到楚州還是作為姑姑的貴賓,會好好相待的。只要治病的『養顏雪花膏』一到楚州,馬上就會禮送他們回來。若是到時候沒有治癢病的『養顏雪花膏』麼,只怕是連根毛也不會剩下,結果如何你自己去想吧。哼哼,你走吧。」

    兩聲森森的哼哼冷笑,令蒲開宗打了好幾個冷顫,渾身汗毛根根豎起。

    蒲開宗走後,後間的門簾掀動,魚貫走出三個人圍坐桌邊,一人小聲問:「長上,臨安傳來的信息,叫我們在這蕃商處支錢招請好手,我們如何還不行動?」

    穆椿:「不忙,你們也知道姑姑下了嚴令,要用『養顏雪花膏』給她的『護衛』治病,其他的事只好先放一放再說。現在我們耐心些,等我六弟把所需的『烏金』弄到手,讓林飛川煉成寶刀後再動手不遲。實在不行的話,我們返回到汀州去,從林飛川家人的身上下主意就是。」

    臨安城內靠西北角景靈宮的南邊約一里處,有一座佔地四十餘畝的大宅子,大門樓上掛的是「袁府」二個金字牌匾,這座府邸屬於臨安名人袁勁綱的。

    袁勁綱是同知樞密院事袁韶的堂弟,他與其堂兄無論是長相、心性和作為上都大不相同,是最早投靠史彌遠門下的食客(食客、閒人、閒漢等,都是宋代出入在社會各個角落尋錢覓食的無職業者,最高等的稱『食客』,還有館客、閒人、涉兒、廝波等),也是為其出主意、收羅黨羽的得力爪牙。在他的鼓動遊說下,他的堂兄——知臨安府近十年,頗有政績、民望極高的袁韶也投入了史彌遠一黨。這使袁勁綱在史黨中的地位更顯重要,很多事史彌遠都要徵得他的意見後再施行。這座袁宅也成為史黨中人除史相府外的另一處聚集地,經常有重量級的人物在這裡出入,也經常有圖謀攀高枝善鑽營的人到這裡來尋覓機會。

    元旦過完,正月初十以後,不知是否為了朝庭中還是其他的什麼事,袁勁綱一直沒回家,而是住在史彌遠的相府裡,這裡就成了袁勁綱所收義子袁方策胡天胡地的遊樂場。

    同是三月初二日,這天夜晚子時前後,上百條人影翻過袁府西北角的後牆,直撲袁方策住的西院,這些人快到西院大廳時,被巡邏的家丁發現,立即發生拚鬥。不過二刻時間,入侵的人在袁府家丁大批趕到之前,丟下十四具屍體,潮水般地退出這座大宅,很快便在城內消失得無影無蹤。

    袁方策在西院大廳中跳著腳喝罵:「你們都是飯桶、笨蛋,連密室裡的『烏金』也會被人奪走,還能指望保住我們父子的安全嗎?」

    一個看去四十來歲的中年書生,見袁方策丟開滿地數十個死傷的家丁護院不管,只顧自己罵得痛快,趁他聲嘶力竭暫時住口的空檔,攔在他面前問道:「袁公子,你說的『烏金』是什麼東西,來奪這『烏金』的又是什麼人?」

    袁方策雖然在狂怒中,對這中年書生卻還是不敢怠慢,拱著手說:「趙大人,這『烏金』你沒聽人說過麼?」

    趙大人:「倒是聽下人說起過有『烏金』這麼一種東西,至於是什麼,可做什麼用的,就不清楚了。」

    袁方策:「『烏金』,傳說乃是可以煉製寶刀寶劍的材料,有『烏金』煉出的寶刀或是寶劍,將比當世所有的兵器都更好,其他還有種種傳聞卻不太可信。上月初,小侄從隆興府樵捨鎮花了六千貫購得一小塊,大約有一兩半重,原想有機會時再湊足銀錢將其餘一斤多也買來,請高手匠人煉出寶劍。卻不料今日會被賊人攻入家裡,把那『烏金』盜去。」

    趙大人:「噢,承教了。袁公子將來若是將寶劍煉成時,本官倒是要借來一觀,到時袁公子可不能推脫不借呀。府上有事,本官告辭了。」說完不待袁方策回答,轉身走了。

    自三月初二以後,蒲開宗幾乎每天都要來林強雲家走一趟,賴在林家不肯走,糾纏得林強雲有事也不能去做,什麼事也辦不成,不勝其煩。

    七八天後,林強雲實在受不了了,對蒲開宗說:「蒲老闆,你把實話說出來,這種治癢病的『養顏雪花膏』到底是不是你姑姑要的,你姑姑又是誰?」

    蒲開宗哭喪著臉說:「林公子,林老闆呀,我不敢說出這人是誰,但要用這種藥膏的並不是我的親姑姑,卻是你們漢家的一位女英雄,她的名號就叫姑姑。我的兩個兒子被她派人抓到淮南東路的楚州去,如果我不能買到藥膏的話,他們就會受盡酷刑而死哪。求求你,求求你賣些藥膏給我吧,救救我的兒子!」

    林強云:「你不說也行,但病人是一定要讓我看過的,若是沒看到病人的症狀,不知道所得的屬何種癢病,你就是將藥膏買去了也不一定會有用。」

    陪坐在一邊的張本忠「哼」了一聲,沉聲說:「蒲老闆,我知道叫你買藥膏的是什麼人了,她就是李蜂頭的老婆楊妙真——自號姑姑的殺人惡魔。可對?」

    蒲開宗驚慌地叫道:「我沒有說,這是你們自己猜出來的,不關我的事。」

    林強云:「蒲老闆,你別叫得這麼大聲,讓別人聽到了還以為就是你告訴我們的呢。」

    蒲開宗慌忙收低了聲音:「林公子,剛才你也聽到了,我沒說那人是楊姑姑,是他說的,可不能怪到我的頭上啊。另外,我願意出一百兩金子買一盒能治癢病的『養顏雪花膏』,你就行行好賣給我吧?好不好啊!」

    「一百兩?」林強雲叫道:「你會不會搞錯,一百兩金子買一盒『雪花膏』?」

    蒲開宗聽到林強雲的叫聲這麼大,以為他嫌錢太少不肯賣,連忙說:「價錢可以再商量,我們再商量,每盒加二十兩如何?一百二十兩金子不少了,比你胭脂店裡賣的多出了三十一倍,應該可以了吧?」

    林強雲與張本忠對望了一眼,張本忠學著他的樣子攤開雙手聳聳肩,指了指廳側的書房門。

    林強雲會意地點點頭,朝蒲開宗說:「蒲老闆,你先等一等,我要先去看看剩餘的藥物,除了留下救命用的之外,還能不能做出藥膏來。」

    蒲開宗忽然想到一件事,叫住剛才要走進書房門的林強云:「林老闆請等一下,我想,你那藥需要煉到『養顏雪花膏』裡去,總要很久的時間吧。不如把沒煉的藥賣給我,不是更快更方便嗎,何必費那些時間去煉『養顏雪花膏』呢?」

    林強雲笑道:「蒲老闆,你把能治病的『養顏雪花膏』看得太簡單了。告訴你,要治好癢病,光有一種藥是沒用的,必須數十種藥物放到一起,再加上雪花膏才會起作用。如果你一定要的話,我立即就可以把藥賣給你。」

    蒲開宗:「啊!不必了,那林老闆快點先去看看你的藥,除了留下救命以外,還有沒有做藥膏的份量。看完以後我心裡才有底呀。」

    林強雲走入書房,張本忠關上門後問道:「公子,真要將藥賣給他麼?」

    林強云:「賣給他,跟他講好條件,每盒有二百兩金子就賣。反正過一段時間我們再沒有辦法找到孫老頭的同鄉,那就一定要去北邊走一趟的,藉著送雪花膏去的機會把我們要的材料買回來。」

    張本忠:「公子若是去時,請讓本忠陪公子一起去。」

    林強雲說:「好,到時候就請張大哥和我一起去,你在那一帶走動過,最起碼比我更熟悉些,辦起事來也多點方便。還有什麼事要說的嗎?」

    看張本忠對自己搖頭,林強雲打開書房門走到廳中,對急得來回走動的蒲開宗說:「蒲老闆,藥膏我決定賣給你了。」

    看到蒲開宗跳起來高興得張嘴要大叫,林強雲馬上接著說道:「每盒三兩的藥膏賣你三百兩金子,我這裡的藥還能做三盒,一共是六百兩,收到金子後我立即就開始煉製,一個月後就可以交貨。」

    「三百兩金子?」蒲開宗從椅子上跳起來叫道:「破產了,這下我要破家嘍。九百兩金子啊……林……林老闆,林公子,能不能少一點啊,我實在是沒有那麼多金子吶。」

    林強雲做出鬆了口氣的樣子,轉身準備離開,笑容滿面地說:「既然蒲老闆沒那麼多金子,那就最好了,我們不必再談了吧。我能省下這點藥也好,免得想起來就心痛。」

    蒲開宗衝到林強雲身邊,拉著他的衣袖哀聲說:「林老闆別走啊,九百兩就九百兩,我買了。」

    林強雲勸他:「蒲老闆,實在沒有這麼多錢,就不要勉強了,九百兩金子不是一個小數目呢。」

    「不不,不。我決定買了。林公子,花掉我九百兩金子的藥,能不能讓我看看是什麼樣子的?」

    林強雲沒想到會有什麼不妥當,脫口說道:「這有何難,給你看就是了。」

    話一出口,才想起有些不太妥當,但林強雲還是回到書房,從箱子裡取出一瓶雲南白藥,出來遞到蒲開宗面前:「小心點,最後剩下這一瓶了,萬一打碎就沒戲唱嘍。」

    蒲開宗盯著手裡的瓶子,暗叫:「水晶瓶,這藥是用水晶瓶裝的,裝它的容器都用水晶製成,可見藥物是有多麼珍貴了。這林飛川真傻,這麼珍貴又可以救命的藥物,只區區九百兩就肯賣掉,白白少了一條命哪。」

    蒲開宗仔細看了一會,「噯呀」叫了一聲,把瓶子翻來覆去的再看了一會,問道:「裡面除了些白粉外,怎麼只有一粒藥啊,這麼小的一粒真能做出三盒『養顏雪花膏』來嗎?」

    林強雲一把搶過蒲開宗手上的瓶子,小心地放到懷內,這才抬頭對蒲開宗說道:「可不是只有一粒藥了嗎,你別小看這一粒藥丸,它可以救活兩條人命呢。唉,如果不是你苦苦哀求,我才捨不得只收九百兩金子就自己的命賣掉一條呢。呀喲,想來想去,我覺得還是自己的老命要緊,不賣了。」

    蒲開宗嚇了一跳,急叫道:「賣啊,九百兩太少的話,我就出一千兩,不,一千五百兩金子,這藥我買定了。剛才說得好好的,現在又多出六百兩金子,你可不能說話不算數。」

    林強雲嘟喃著自怨自艾:「我真笨哪,一千六百兩便把命賣掉,哪裡有這麼不值錢的命呀。虧了,這次的生意虧大了。」

    「不虧,不虧。」蒲開宗小心翼翼地安慰林強云:「一千六百兩黃金啦,算起來很多了,這次的生意一點都不虧。可惜太少了,你只有一粒神藥,不能多賺些錢。」

    蒲開宗走了之後,四兒走到林強雲面前,吞吞吐吐地欲語還休:「公子……我想……我想……」

    張本忠看四兒扭扭捏捏的樣子,笑著罵道:「想看公子的仙丹就說出來,這又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要這樣做作幹嘛。老實說,我也很想看看仙丹是什麼樣子。」

    林強雲從懷中拿出瓶子,作勢向張本忠丟,笑著說:「要看還不容易,接著。」

    急得張本忠大聲叫:「別丟別丟,我來拿就好,小心摔壞了瓶子。」

    叫聲中張本忠向前一縱,跳到林強雲面前,雙手捧著林強雲的手和手中瓶子,笑道:「哈哈,好在沒丟出來,嚇我一大跳。」

    四兒看清小瓶中的東西後,疑惑的問道:「公子,真的只剩下一粒仙丹了嗎,為什麼不留來自己用,萬一將來公子受傷時……呸呸呸,公子怎麼會受傷,打你個臭嘴,打死你這個臭嘴」

    四兒連吐三口,用力在臉上打了幾下,被林強雲拉住後才接著說道:「我是說萬一有我們自己人受傷,需要這仙丹救命的時候,可以自己用。」

    翠娥怯生生地走到旁邊,伸長脖子聽得連聲輕呼:「是啊,哦,是啊!」

    聞聲走過來的山都,湊合著叫道:「系啊,系啊。」被林強雲瞪了一眼,慌忙閉上嘴不再出聲,搶過四兒手上的瓶子反覆觀看。

    林強雲邊聽四兒說邊笑,待四兒講完後問他:「你說完了?」

    四兒看了一眼林強雲的臉色,應道:「說完了,我說得不對嗎?」

    林強雲哈哈大笑,輕拍著他的肩膀說:「你真是傻得可愛,也不認真想想,我林強雲是這樣貪財的人嗎。像這樣能救命的好藥,我會傻得賣掉它,哪還不是把自己的命賣掉一樣?告訴你們,做雪花膏用的藥是山都和鳳兒到山上採來的草藥,哪裡是什麼仙丹了。實話說,這瓶子裡的,也不是什麼仙丹,只不過它確實是一種能救命的好藥罷了。」

    幾個人聽了林強雲的話都把心放下,張本忠高高興興地走出廳去訓練護衛隊。

    林強雲吩咐:「四兒,你去把承宗叫來,我有事讓他們孩兒兵做,要賺孩子們的錢,就要他們去出把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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