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商賈 卷三 第五章
    林強雲當眾頒下嚴令,在賊退之前,所有在他管下的廂軍、衙役人等,全部要依照鄉役弓手——也就是雙木護衛隊——的規矩管轄。

    剛開始,廂軍兵丁和衙役們還不清楚雙木護衛隊的規矩是什麼樣,還是像從前一樣懶散無序地隨意亂逛,根本看不起護衛隊的人,一點也不聽別人對他們的勸告。甚至還有人仗著資格老,或倚仗有州、縣吏員作為靠山,對管束他們的什長、小隊長破口大罵。

    陳歸永雖說治軍甚嚴,對這些並不在他管轄下的老油條,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林強雲一聽竟然有人膽敢在這種時候違抗命令,心知若是不能將這些人的氣焰壓住,別說守江、守城了,到時候連自己的老命也將要葬送在這裡。

    他在請教了沈念宗和陳歸永後,立即在江邊召集起全部人,要當眾把七個出頭鬧事的人教訓一下,以正軍令。

    長汀縣衙監稅務(專管稅收的役吏)曹汝成的兒子曹景洪,也是縣衙的差役。平日就倚仗父親的權勢欺男霸女,不服上官管教,這次就是由他出頭鬧事。

    在他正與護衛隊的一個哨長爭鬧,還捋手捋腳地喊打喊殺時,被林強雲逮個正著。

    喝令護衛隊員把捆成一團的曹景洪和其他六個人按倒在地,林強雲正要下令杖責的時候,曹汝成氣急敗壞地衝過護衛隊的攔阻,到林強雲面前二丈,指著他大聲喝罵:「死賊囚,我曹某人不去找你的麻煩,沒弄得你破家,就算是你祖上有德了。現在卻還以為我好欺侮,要杖打我的兒子,你……你……敢情是活得不耐煩了麼。快把我兒子放了,看在林大人的面上,這事就此罷休,如若不然,哼哼!」

    林強雲本來還只是想懲誡一下這些目中無人的傢伙,好使他們在未來守城戰中能聽令行事。

    這時曹汝成來插上一腳,若是就這樣放了他的兒子,此後誰還會聽自己的命令,出力守城?最可恨的是這個曹汝成,大敵當前還是這樣氣焰囂張來對自己大聲喝罵。這還了得!

    心中想起平日聽得城裡城外的鄉民們說起此人,都恨不得將其剝皮抽筋,自己何不借這機會給他安上個通敵的罪名,將這人除掉,為本城去了一個禍害。

    林強雲不動聲色地笑著問道:「你罵我嗎,知不知道現在我奉命統領本州的所有軍兵,抗擊造反的賊兵,是這裡全軍的統帥啊?」

    曹景洪被二個本縣籍的護衛隊員按在地上,一個護衛隊員可能以前什麼時候被他欺侮得慘了,趁機把他背捆的手臂用力向上一提,曹景洪殺豬般地哭叫:「哎喲,痛死我了!爹,快救救我呀。」

    曹汝成跳起腳衝前幾步,暴聲吼罵:「死賊囚,我就是罵你,又能拿我怎麼樣。眼見得晏夢彪的大軍就要打過江來攻下長汀,到時不把你這鷹爪剁成肉泥我就不姓曹。快放了我兒子,我保你還能得個全屍。」

    林強雲臉色一變,殺氣騰騰地大喝:「好賊子,原來你竟然與反賊相勾結,妄圖要攻下長汀。來呀,給我拿下。」

    幾個本縣籍的護衛隊員對這一對父子早就咬牙切齒了,這時一聽公子下令捉人,哪裡還會與他客氣,猛撲前去三拳兩腳步把曹汝成打倒在地,狠狠地把他捆成一團。

    曹汝成與被按在地上的曹景洪兩人的慘叫聲傳出數十丈,驚動了正往河邊趕來的林笆和兩位參軍及柳知縣幾個人。

    林強雲這時凶狠地罵道:「你這兩個面獸心的東西,平日裡仗著手中的權勢魚肉百姓,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流離失所。若不是你們這些人為本就窮困不堪的百姓雪上加霜地加碼加價,何至於有這麼多人造反。」

    「憑你在大敵當前,膽敢於陣前辱罵主帥,擾亂軍心,就可以定你死罪。更不用說你還與反賊勾結,意圖裡應外合攻取長汀城的大罪了。真是死有餘辜,給我推下去斬了。」

    曹汝成一看林強雲根本就不賣他的賬,自己恐嚇的話半點作用也沒有,反而為自己招來了殺身之禍。這時才感到害怕,大聲呼叫:「饒命!林都頭求你饒了我吧,我願意出錢買命,你要多少錢我都有,給你就是。只要你能放過我們父子。」

    林強雲眼角一掃,看到林笆幾個人臉色鐵青地站在側邊二三丈處,心裡又有了計較。

    笑著問道:「多少錢都行嗎,那麼你先告訴我,你家能拿出多少錢來買你們父子的命呢?」

    曹汝成一聽林強雲的問話,似乎看到了一線生機:「行,行,行。只要放過我們父子,我家現有的錢財全都給你。」

    他怕林強雲不明白自己家裡有多少錢,馬上又說道:「我家裡存有金子二千三百兩,銀子七千兩,另外還有紙鈔九萬貫。全都給你,買我們的命夠了吧。」

    林強云:「唔,這些金銀和紙鈔買一條命是少了點,也罷,就算你便宜點,將你兒子的命賣給你了。命雖然可以保住,但罪不可免。來呀,給我每人打二十軍棍,以正軍法。」

    護衛隊員們一時找沒有軍棍,只好先用長矛替代,把七個滋事的刺兒頭打得鬼叫連天,皮開肉綻。

    林強雲在他們的軍法行完後,語氣陰森地出聲警告:「全體的人都給我聽好了,此後我將不再重複。在反賊沒有退出長汀,還是由我負責守城之前,誰要是膽敢違犯軍令,殺無赦。」

    經陳歸永、張本忠訓練多時的護衛隊轟然齊聲大叫:「不遵軍令者,殺無赦!」吼叫聲震動江岸。

    林強雲笑著對曹汝成說:「曹老爺,如果沒有後事交代的話,你也好上路了。稍遲些的話,我怕你勾引來的反賊會把你劫走,以後又來尋我的麻煩。」

    話說完,立即喝道:「推下去,斬!」

    曹汝成聽到「斬」字,一時間涕淚交流,語不成聲:「饒命,我還有買命錢,還有買命錢啊,先別殺我,先別殺我呀。我保證晏夢彪的人打過來後,也不找你的麻煩,還會為你多說些好話。」

    林強雲嘿嘿笑道:「你的保證不可信,還是銀錢到手才是真的保險。你若還是只有一萬八千兩金銀的話,趁早別拿出來現寶了,殺了你後還不是手到取來。」

    曹汝成情急叫道:「不,不不,不止,家裡另四萬兩銀子,六千兩黃金,還有三十萬貫紙鈔。這些總能買下我的命了吧。」

    林強雲冷笑道:「就只這一點?」

    「還有,唉,還有……」曹汝成哭道:「我城西有處宅院,養了個外室,在她那裡有五十萬貫紙鈔,金銀卻是不多,只有千餘兩。饒命,這些已經是傾我所有,其他再沒有一文銅錢了。」

    林強雲轉頭向林笆等人站立處拱手問道:「叔父大人,這人招供的話,你們都聽清楚了,只可惜沒找個人把他的供狀記下來。現在,是否按軍法把這內奸斬於陣前?請叔父大人示下。」

    林笆走到林強雲身邊,在他耳邊悄聲說:「賢侄好不曉事,這人現在決不能殺。將來把他作為激起民變造反的替罪羊,也能脫去為叔治下不力的罪名。」

    林強雲也小聲說:「他招供出家裡有那麼多錢財,若不把這些錢財抄到口袋內,就這麼白白放過的話,心裡委實不甘。」

    林笆笑道:「這事為叔自有主意,賢侄放心,決少不了你的一份。現在還是守好江岸,別讓賊人過來才是第一要務。」

    林強雲故做恍然大悟狀,連連點頭受教。轉身喝道:「且先放過這廝,把他們父子押到州衙大牢嚴加看管。」

    曹汝成父子到了此時,知道自己的命是暫時保住了,卻又心痛費了數十年心血搜刮來的家產,被人白白得去,狠狠地盯了林強雲一眼。

    林強雲在他們的眼中看到深深的怨毒,不禁微微一笑,心道:「MD,不知死活的東西,還想報復我嗎,做夢吧。這樣的貪官污吏即使能活出大牢,我也決不讓你們活過出牢後的第二天。」

    次日上午巳時,古城的一千廂軍終於到達縣城。羅玉成卻並沒敢隨隊一起來,而是派了一名部將領軍向林笆投到。

    林強雲接到林笆交給他的一千兵後,立即把他們交給陳歸永帶去城上佈防。

    沿河逐一巡查四個渡口碼頭,看著整頓後顯得精神抖擻的守衛隊伍,心裡翻騰不已,今年還有三天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總算還過得不錯吧。

    近十個月來,錢賺得不算少,總起來有五十七萬貫紙鈔,三百餘兩金、一千二百餘兩銀,長汀、泉州共有三處房屋,兩間店舖。做生意的基礎已經有了,就看將來自己如何去發展。

    明年,明年會是什麼樣?還能似今年般一帆風順嗎?

    近午時分,王歸鄉到大廳中交給林強雲一張紙條,這是由泉州的張本忠用信鴿傳回的信。信中說,已經和李蜂頭派來的尉遲金談成了五萬雙布鞋的生意,每雙的價錢多了半貫紙鈔。也就是說布底靴的價錢為四貫半,布底履的價錢為四貫,貨款共是二十萬五千貫錢。另外,所有布鞋一年內送到淮南東路楚州治所山陽縣交貨,運費和護送的佣錢按貨款的二成另收。

    張本忠收到的定金二千五百兩黃金,除了用來收購做布鞋的材料外,另外買了兩間店舖和二塊百畝大的荒地。餘下的還有一千六百餘兩黃金。

    能有這筆大生意,光此做五萬雙布鞋一項今年就能賺到十二萬貫,還能養活千餘做鞋的女人。這下,林強雲這裡也緊急行動起來,把所有的女人、半大孩子全都投入到布鞋底的生產中去,對即將到來的頭陀軍也不太放在心上了。

    這是一個天氣晴朗,無風無雲的早晨。

    太陽剛從東山探出頭後就發現有點不對,這地方的人是怎麼了,好不容易盼到過年,他們不回去和家人吃頓團圓飯,反而提刀帶劍扛矛攜鋤地,聚集到這山城外的荒郊野地喝西北風。

    看看,這些人有的還是十四五歲的孩子呢,瘦骨嶙峋的樣子,身上衣服破破爛爛的沒幾件,在寒風中索索發抖,好可憐哦!

    紹定二年(229年)正月初一,長汀城內的人們本來應該在這天和和美美地全家團聚在一起,圍爐暖酒閒話家常以享受天倫之樂的日子,卻因為晏夢彪頭陀軍的到來而陷入了恐慌之中,誰也沒有心思再似往年一樣的陪著孩子們燃放炮竹取樂。

    昨夜,原本被阻擋在江對岸的晏夢彪頭陀軍,入暮前就開始強渡鄞(汀)江。被守在河邊碼頭上的護衛隊與廂軍、衙役混合部隊發現,百弩齊發,只一輪百多支「雷火箭」,就把十二艘渡船連同船上的二三百賊兵轟入江底,一個也沒有逃脫葬身魚腹的命運。

    只是可憐了那些被裹脅,為賊兵們撐船的數十個本地船夫也跟著倒了大霉,除了逃出十多個水性較好、又能見機在「雷火箭」射到前先行潛入水中的機靈鬼外,其他船夫都陪著賊兵們去見水龍王了。

    值守在江岸上的陳歸永,得到死裡逃生爬上岸來的船夫報告,知道頭陀軍除了利用這些渡船吸引守軍的注意力外,還分別在上、下游同時以竹排、木筏偷渡。

    陳歸永很清楚,光憑這匆促間混合編成的七百人,就算有百多具鋼弩,也決難抵擋過了江的數萬頭陀軍在夜色掩護下攻擊。這一失了鄞江的險阻,夜間在城外與頭陀軍的數千、以至數萬人拚命無異於送死。當即下令全軍退回縣城,準備踞城與頭陀軍相抗。

    好在過了河的頭陀軍沒有像守軍一樣訓練有素,他們雖然有好的主帥指揮,出奇兵渡過了鄞江,但過了河的頭陀軍卻沒有及時向守軍發起攻擊,白白錯失了直接攻取長汀縣城的大好時機。

    也幸虧江岸邊的守軍退得及時,否則缺少了護衛隊的長汀城,恐怕還不立馬就會被頭陀軍攻破。

    日上三竿,林強雲和陳歸永在城牆上走了一周,東城外的河岸邊、城南、城西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群。雖然都是些顯得紛亂不堪,軍不軍民不民的烏合之眾,但僅這三萬人的數量,也就頗為令人心驚膽顫。

    城上防禦的器械,說來也是可憐得很,除了十二具架在弩台上的三弓弩、數十個吊著大石錘的長拍竿外,就是大小石塊、碎磚破瓦、滾木、泥袋、石灰包和大堆乾柴草等雜物,還有數百口架於石頭上熬煮金汁(糞便)的大鐵鍋,騰騰直冒的臭氣這在大年初一熏得人頭昏眼花。

    林強雲問道:「歸永叔,我們就憑這些東西守城嗎?」

    陳歸永笑道:「這點東西如何能守得住城,敵樓中還有大批狼牙拍、飛鉤、拐突槍、拐刃槍、鉤竿、銼手斧、鐵火床等器械,現在一時還用不著,所以沒搬出來。」

    林強雲看看架在高出城牆五尺弩台上的三弓弩,心裡忽發奇想,問道:「若是我們把『雷火箭』用這種弩發出,那不比原來的大箭更有威力嗎。叔,你看呢?」

    陳歸永聽了林強雲的話,忽地一下跳起來喜出望外:「對呀,把『雷火箭』頭換上就行。來,我們試試看如何?」

    林強雲和山都合力把制好的「雷火箭」換裝到十多支三弓弩專用的大箭上,六個廂軍士卒張開弩弦後安好改裝過的箭。

    陳歸永指著百餘丈外,位於河邊的一堆人,向主弩的軍卒旗頭(宋軍中隊官下屬最低一級的軍中頭目)問道:「王寶,能將箭射中正綁紮雲梯的人堆嗎?」

    叫王寶的旗頭豎起拇指閉上左眼瞄了瞄,爽快地應道:「沒問題,再遠四五十丈也能射得到,這麼近的距離都射不中的話,我這旗頭早就又降得成為小兵了。」

    林強雲聽王寶說得這麼有信心,高興地對他說:「好,待會聽我的,我出聲叫『射』時,你就立即將箭射出,不可稍有遲疑,明白了麼?」

    「這是為什麼?」王寶不解地問。

    林強云:「早些射出箭還沒太大的關係,假如箭沒有及時射出去,『雷火箭』就會在弩槽裡爆炸,我們自己站在箭的周圍會有性命危險。所以,你一定要記得按我吩咐,聽到發令聲立即將箭射出。」

    王寶:「遵命。」

    看他們將床弩調整好,王寶握住牽繩退至弩後數尺站定,林強雲取過山都手中已經點燃的線香,到弩前再一次檢查分余粗細的引線,把香頭的灰吹掉,點燃引線迅速退到王寶身邊,看清引線的長度只餘二寸多不足三寸,大喝一聲:「放箭!」

    王寶身形向後稍蹲,吸口氣一拉扎於懸刀上的繩索,「崩」地一聲大響,三弓弩架向上一跳,箭槽中的那支箭帶著一縷硝火的焦臭味,「嗚」地發出一聲刺耳的輕嘯向遠處飛去。

    在這裡十多個人的目光下,河邊那一堆正綁紮雲梯的人叢中忽然爆出一團火光,並升起一團黃白色的煙霧,過了一會,一聲輕微的轟響傳入人們耳中。

    徐子丹今天帶著徐興霞、應君蕙,和應天寶一行八個人,為了不打擾林強雲巡查城上的守衛,遠遠跟在陳歸永他們身後十來丈緩緩而行。

    當林強雲停下和陳歸永商量用三弓弩發射「雷火箭」,並著手改裝的時候,他們也在遠處向城外察看。聽到床弩的發射聲,回頭向這裡看來,又再順著這些弩手的眼光望去。這才發現距城牆百丈外,緊靠河邊那一堆扎雲梯的人叢中升起一團黃白色的煙霧,地上躺倒了十多個人,其餘之人則有向四外奔逃的,也有的慌亂地撲向倒地死傷者的。

    他們在吃驚之餘,不約而同的急步向林強雲走來。

    林強雲眼看這「雷火箭」效果出奇的好,心想:「何不趁頭陀軍還沒攻城之前給他們再來個下馬威,既能打掉他們一些兵力,減少攻城的壓力,又能鼓舞守城兵卒的士氣。」

    想到此,向還在震撼中沒回過神的王寶他們喝道:「你們還發什麼呆,馬上再向其他扎雲梯處再射,省得他們紮好了雲梯來攻城。」

    聽到林強雲的大聲喝叫,城牆上看清他們舉動,和射出那支箭威力的人們爆出一陣歡呼:「林公子的『雷火箭』在城頭上發威羅!」

    那些沒看到的人紛紛向身邊的同伴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使得大家如此瘋狂地大喊大叫。

    「老弟仔,」一個年紀三十多歲的老廂軍,滿臉得意地向拉住他問的年輕軍卒說:「你瞎眼了呀,剛才林公子用三弓床弩射了一支箭……」

    年輕軍卒不屑地說:「嘁,射出一支箭有什麼了不起……啊!你是說,林公子用床弩射出一支『雷火箭』?擊中哪裡了,快指給我看看轟掉了多少賊人。」

    老廂軍指著還沒消散的淡淡黃煙,得意地說:「看吧,一支箭,僅僅一支『雷火箭』哪,就將河邊扎雲梯的賊兵射殺了十多個。看清楚沒有,不但倒下了十多個人,連紮了一半的登牆雲梯也被『雷火箭』射散了。」

    年輕軍卒是個老實人,很仔細地看了一回,回答的話讓老廂軍哭笑不得。他說:「老伯哥,我的眼睛應該沒有這麼不濟的,平常可是比你的眼力好得多。怎麼你能看到一支『雷火箭』射殺十多個人,紮了一半的雲梯被射散架。我就只看到有三四個躺在地上不動的,其他十多個還在向外爬呢。紮成的雲梯還好好的放在地上,並沒有散架啊。」

    老廂軍罵道:「傻鴨吃得多了呀,你。連鼓氣的話也不會說,不把林公子的『雷火箭』講得厲害,別人會有勇氣來用心守城麼。賊兵攻城時,只要有人害怕一逃,那就大家全都死無葬身之地。我卻希望林公子的『雷火箭』能把賊兵打得不敢近城,就這樣知難而退才好呢。」

    老廂軍雙手合什向天祝道:「但願今後永遠不要打仗,但願各路神仙,各方菩薩保佑,長汀城能平平安安的渡過此劫。」

    那一邊,陳歸永看清了「雷火箭」擊中目標後的威力,探手抓起幾支改裝好的大箭,向十多丈外的另一個床弩跑去,嘴裡叫道:「說得是,現在不把他們扎雲梯的人打掉幾個,到時候難說不會因為多了幾架雲梯而破城。」

    林強雲心念電轉:「啊哈,我們一共鑄了一千二百多個空心箭鏃,昨天用去一百多支箭,還有一千一百多,何不趁此時機將這些箭都裝成三弓弩用的大箭,賣給汀州衙門呢。書上都說過,美國佬就是在世界大戰中賣武器大發橫財的。為什麼我就做不得這樣的生意,何況打退頭陀軍還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呢。」

    把手中的香交給王寶,仔細交代他說:「把『雷火箭』裝好後,要先用香火將那根引線點燃,等引線燒到只餘二寸半長的時候,就立即將箭射出。記住了,引線千萬不能短於二寸。若是覺得沒把握,可以提早將箭射出。這裡就交給你了,我還要去再制些『雷火箭』應敵。」

    林強雲交代山都先去把空心箭鏃裝上引線火藥,自己則匆匆到州衙找到忙於整理行裝的林笆。

    遠遠地林強雲就大聲向林笆訴苦:「叔父大人啊,我要破家羅,這可怎麼得了呀!再不想想辦法,這城我是沒法守了。」

    林笆吃了一驚,慌急地問:「怎麼,你會破家,是不是賊兵要攻城了?為何會沒法守城?快給為叔講清楚,我們商量看有什麼辦法解決。」

    林強雲苦著臉說:「叔父大人,昨天傍晚賊兵過河時,用去了我的二百支『雷火箭』,剛才一輪又射出上百支。要知道每支『雷火箭』不但要在其中裝入靈符,還必須附上道法。這也還罷了,我自己辛苦些就是。但一支『雷火箭』製出來卻要花十多二十貫錢吶,兩天就花費掉我三千多貫,等到打退了賊兵,只怕還得用掉上萬支箭,你想我有多少家底可以墊出來哪。此戰過後,我和手下的工匠們不是要被活活餓死?不成,我不幹了!最多就是讓賊兵打入城中,大家一拍兩散全都變成窮光蛋,也省得只我一個人破家捱餓。」

    說完話,氣乎乎地找了張椅子坐下,偷眼向林笆看去。

    林笆一聽這位本家侄兒聽不幹了,頓時慌了手腳,連忙安撫說:「賢侄不必心痛用去區區幾百支『雷火箭』,只要能保得住長汀城,打退造反的頭陀軍。別說是幾千、幾萬貫錢,即便是幾十萬貫也由為叔擔下,保證不讓賢侄血本無歸,還能夠有錢賺。」

    林強雲道:「叔父大人別哄小侄了,州衙有多少底子小侄還會不知道麼。上次若不是在瑞金『五通廟』查抄了那麼些錢財,連役夫的工錢也無法度支給付,還有餘錢來支給我『雷火箭』的花費?唉,算我碰上這回事倒霉,兩天就丟掉三千多貫。接下來我可是再也虧空不起了,就等著頭陀軍殺入城來吧。叔父大人另外想想辦法,小侄要去城上準備殺敵了。」

    說著,林強雲站起身作勢要走。

    林笆心中大急,大冷的天,汗珠還是立即佈滿頭面,搶步上前拉住林強雲的衣袖叫道:「且慢,賢侄聽我一言。先告訴我,現在制好的『雷火箭』你還有多少,未製成的又有多少?」

    林強雲道:「制好的『雷火箭』存有二百支,未製成的還有近千支,這一點『雷火箭』想要打退頭陀軍,我看是絕無可能。除非再立即趕製出萬支『雷火箭』,才敷應用。」

    林笆道:「既是如此,賢侄立即回去令工匠們趕製,我馬上叫人將曹汝成家查抄來的銀錢撥付給你十萬貫。若還不夠的話,隨要隨撥,直到擊退城外的頭陀軍為止。如何?」

    林強雲試探地問道:「叔父大人,小侄要先問清楚,一支『雷火箭』做出來就要十八貫本錢,賣給官府雖然可以少賺些,但總不能讓我一文錢都賺不到吧?我想,看在叔父大人的面子上,也是為了汀州的父老出力,我就少賺點,按每支『雷火箭』二十貫錢算好了。叔父大人您看……」

    林笆此時只要林強雲肯將『雷火箭』多做些出來,能把長汀城牢牢地守住,倒也不在乎花錢多少。反正用的既不是州衙的官銀,又不用自己掏錢袋,哪還顧得上與這個死要錢的侄兒講價。萬一討價還價的時間拖得長了,沒有及時造出足夠的「雷火箭」,讓城外的頭陀軍攻入城來,那還了得。

    即便是如此,林笆也還是多了個心眼,沒把話說死。馬上便應承下來:「好,就依賢侄開的價錢,每支『雷火箭』作價二十貫,做出多少算多少,到頭陀軍退兵後一併結清賬目。」

    林笆話中的意思很明白,現在先付十萬貫算是定錢。如真能打退頭陀軍,保住長汀城,自然會與侄兒你結算清楚,把錢都給付與你。若是有個萬一的話,我是逃不掉反賊毒手的,也就不關我的事了。即使能逃出生天,守臣失地,恐怕也免不了刺配千里的罪名,今後要在某地牢城過完餘生,也沒法顧到你這些錢怎麼付了。

    林強雲此刻倒也能明白這個道理,立時就說:「那好,我先回去安排,叔父大人的錢一送到,馬上就動工趕製『雷火箭』。」

    嘴上是這樣說,但林強雲知道林笆為了保命,一定會馬上將錢送來的。

    所以一回到南門大宅,就立即吩咐把沈念宗、沈念康,木匠管事司馬景班、鐵匠管事吳炎幾人請到大廳。

    人到齊後,林強雲交代木匠和鐵匠把所有的活計先全部停下,木匠負責大箭桿,鐵匠負責空心箭鏃,全力以赴日夜開工,要他們務必在數日內做出萬支適合三弓床弩的箭桿和萬隻空心箭鏃來。

    待吳炎和同馬景班走後,林強雲才把與林笆講好的「雷火箭」交易給兩人說了,並對沈念康道:「六叔,我們現有的雄黃只有不足百斤,你立即到城內所有的藥店,把他們店內雄黃研為細粉全部都買下,有多少要多少。此外,還要到炮仗鋪去問一下,城內有否製作炮仗的作坊,若是有的話,也立即將他們所有的硝石買下,並要他們幫我們將硝石研成細粉,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沈念宗在堂弟走後才開口發問:「強雲,你真要和城外的數萬頭陀軍硬拚?結下這樣的仇家實屬不智啊,還要三思而後行才好。」

    林強雲無奈地說:「叔啊,我也不想多結仇人,俗話說『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仇人多堵牆』,我只想安安穩穩地做生意賺錢,平平安安的過日。可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若不把頭陀軍打退,讓他們把長汀城圍住,時間長了我們還能做生意嗎。萬一他們發起狠來攻城,而我們又守不住的話,得死多少人吶!因此,不如趁他們還沒攻城之時,用『雷火箭』向城外的頭陀軍轟擊,既能讓他們知道我們手中兵器的犀利,還有用之不盡的『雷火箭』。最少也將他們的人殺傷一部分,逼他們遠離到弩床的攻擊範圍之外,不敢隨意近前攻城。」

    沈念宗愁眉苦臉的搖搖頭說:「唉,也幸虧前幾天你把『雷火箭』造了出來,算他們這伙反賊倒霉,剛好就撞上了你這個煞星。也是長汀城內的人有福,恰巧有你這個救星護著他們。叫我怎麼說好呢。」

    「叔,你現在什麼也不要說,說了也沒有用;什麼都不要想,想得再多也還是有頭陀軍圍在城外。我們千緊萬緊,先把小命保住了要緊;千算萬算,得先把城外的頭陀軍打退,才是真的划算。」林強雲的話,有一半是安慰沈念宗,也有一半是說來寬尉自己的心。

    這一天內,林強雲把全部鑄造好的空心箭鏃全部都填入紅火藥,裝到大箭桿上交給陳歸永。讓他指揮城上的十二具三弓弩床全往城外的人群密集處發射。把城下的頭陀軍趕得雞飛狗跳,四處亂竄,逃得離城牆遠遠的不敢近前。

    接下來的幾天,由於有了源源不絕的「雷火箭」供應,城上的守軍發射這種能炸死人的「雷火箭」上了癮,開始還是朝著聚集成堆的多人處發射,盡量對城下的頭陀軍製造最大的傷亡。

    後來,頭陀軍也發現了,只要聚在一起的人一多,立即就會招來「雷火箭」的攻擊,所以再沒有人肯群聚在一起。可就是這樣也沒用,守城軍到了後來,沒有人群好施實攻擊,便又改成只要一見到有人出現在弩床的射程範圍之內,立馬就是一支「雷火箭」射過去。

    這下可好,弄得長汀城外到處狼籍一片,當時斃命的也還罷了,最令人難受的卻是傷而未死的傷殘,慘呼號叫聲經久不息。

    聽著這樣的號叫慘呼,沒人敢於冒著將受到「雷火箭」攻擊的危險,不顧自身安危的去救人,只能眼巴巴的看著那些人無助地痛苦掙扎。

    這些倒了血霉的傷者,也只能靜靜地等著身內的血流乾,或是活生生的痛死為止。即使有些人受傷不是很重,除非他的體質極好,身上穿著的衣服能夠足以御寒保暖,否則的話,這樣的天氣裡躺在冰冷潮濕的荒野上,也會在寒風中因凍餓而斃命。就是僥倖不死揀回一條小命的人,也非得大病一場,躺上個一月二月時間。

    特別是年初一的夜間,一聲接一聲時大時小的呼叫求救聲,淒厲得讓人一聽到就渾身都冒起雞皮疙瘩,直到戌時方才漸漸消失。也不知道是慘呼叫號的傷者被他們的朋友救走了呢,還是就此不支而死去。

    許多守城的人自此次過後,每夜都會作噩夢,數年後都不能復原。給他們心理上所造成的傷害相當嚴重。

    也有一部分人,經歷了這一次的血腥,卻是變得漠視生死。不但對別人的生死無動於衷,對自己的性命也是毫不在意。

    那位廂軍的旗頭王寶,就是其中最有代表性,也是後來最為出名的一個。

    有人在城外的荒野裡掙扎求生,另有人卻在歡天喜地的算計著,由於這些「雷火箭」射出城去,會能有多少錢的收入。

    這些天,沈念康笑得合不攏嘴,打足了十二萬分精神,記賬、分派人手搬運,格外認真,生恐稍有錯失,少賺了能夠賺到手的銀錢。

    雙木商行裡能做出多少「雷火箭」,運到城上就能用掉多少。

    二十貫錢一支的「雷火箭」吶,原先做的一千三百來支不但全部用完,每天日夜趕工做出來的四五百支還不夠用。算算都心花大開,更別說到時候城外的頭陀軍一退,大把紙鈔摟到錢箱裡的那份美喲。

    嘿嘿,去年分到的紅利有二千八百六十多貫,連同賣蚊香的利錢和工錢算在一起,共收入三千多近四千貫。放在過去,累死累活的幹,怎麼也得四五年才能賺到的錢,現在還不到一年就落入自己的錢袋子裡。還有什麼比這樣賺錢更容易的?

    再想想今年,從年初一開始,光是這些「雷火箭」,商行每天少說也有八九千以至上萬貫錢收入,刨去生鐵、石炭、硝石、硫磺諸般材料和工錢等等,一千貫利錢肯定是有的,再加上原先存著的一千二百九十四支「雷火箭」,能收回二萬五千八百八十貫,利錢算三千貫吧。連同這三天的三千貫,共有六千貫利錢,到手的紅利將會有六十貫。

    嘻嘻,光是做「雷火箭」這一項,每天就有二十貫錢的紅利分成的收入,加上其他布鞋的紅利,想不笑都難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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