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蘭斯來到城東放鶴亭的時候,心中著實有些忐忑不安。
這幾天接二連三所發生的事,首先是撞破了廷玉山擄劫夏月的陰謀,被迫殺人滅口;接著,就是昨天晚上,潛入廷玉山的侯爵府,卻暴露形跡。
儘管蘭斯並不希望樹立這樣一個強大的敵人,但是事態的發展,卻完全不受蘭斯的控制。
蘭斯現在只希望,廷玉山還沒有發現到,這兩件事情都是他所為。
否則,以廷玉山陰險、狠毒的個性,一定不會放過他。
今天廷玉山邀請他會面,一定是對他起了疑心;蘭斯唯一不確定的就是,廷玉山究竟對哪一件事情產生了懷疑?
是懷疑自己殺人滅口,救走了紀弦?還是懷疑自己是昨天晚上潛入侯爵府的黑衣人?
放鶴亭,在城東五里的一座小山上。
春夏之交時,這裡風景宜人,四周群山起伏,層巒疊嶂,正是遊人踏青的好去處。
但此時正值深秋,樹葉全都枯黃墜落,除了連天衰草,就只有一片蕭瑟。
蘭斯遠遠看見廷玉山在山頂向自己招手,他的身邊,還站滿了十幾個僕從,急忙撇開心中的疑慮,臉上露出欣然的神情,向山頂快步走去。
「葉兄弟,你現在可成了大忙人了。」廷玉山向前迎了兩步,笑道。
蘭斯調整心態,讓自己顯得毫無戒心,一如從前,笑道:「不敢當,有勞候爺久候。」
這望鶴亭中,原本有石桌、石凳,此刻已經被裝飾一新;石桌上鋪上了手工精美的刺繡桌布,石凳上放著錦墊,柔軟舒適,又暖和。
廷玉山招呼蘭斯坐下,拍拍手,立刻有僕人送上酒菜,菜式極盡奢華,這蘭斯早就已經領教過,並不驚訝;難得的是,這些菜竟然都熱氣騰騰,彷彿剛剛出鍋一般。
廷玉山舉杯說道:「來,這一杯,恭喜葉兄弟榮升僱傭兵公會會長。」說著,一飲而盡。
蘭斯連稱不敢當。
廷玉山放下空杯,說道:「自從上次在我那裡小聚,我們兄弟倆,很久沒有一起喝酒聊天了。趁著今天葉兄弟這麼多高興的事,今天一定要喝個痛快。」
蘭斯聽他只是不疼不癢的閒聊,心中掛念翩翩和纖纖的失蹤,忍不住問道:「爵爺,老實說,高興的事情,我倒沒覺得遇上很多,倒是麻煩,最近碰上了不少。剛剛家裡被幾個小毛賊闖入,連爵爺慷慨贈送的兩個小藍人,也被擄走了,實在是慚愧得很。」
廷玉山哈哈一笑,說道:「不就是丟了兩個小藍人麼?葉兄弟何必為這點小事煩心,我再送你兩個就是;雖然並非是小藍人,但也都是絕色佳麗,滋味絕對不比那兩個小藍人差就是。」
蘭斯神情一怔,他把話題扯到小藍人身上,本來是希望廷玉山告訴自己兩個小藍人的下落,沒想到廷玉山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他勉強笑道:「多謝爵爺的美意。不過,驚雷還是希望,能夠找到那兩個小藍人,不管怎麼說,如果我葉驚雷,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顏面何存?再說,兩個小藍人,畢竟是爵爺所贈,如果就這樣失蹤,那也……那也太對不起爵爺了。」
廷玉山微笑道:「其實這種事情,那也平常得緊,葉兄弟不必介懷。再說,只不過是丟了兩個小藍人而已;絕對不會有人,把她們看作是葉兄弟的女人的。」
蘭斯不知該怎麼接下去,心中暗罵廷玉山狡猾,決不肯自動將翩翩和纖纖的下落說出來。
他把心一橫,不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地說道:「不管怎麼樣,驚雷都希望把兩個小藍人救回來。聽說爵爺知道那兩個毛賊的來路,不知道可否見告?」
廷玉山朗聲笑道:「想來葉兄弟,定然極為滿意這兩個小藍人的服侍,刻骨銘心,食髓知味。所以,連我要送給你的幾個極品美女,也不放在心上了;原來這兩個小藍人,對葉兄弟竟然如此重要嗎?」
廷玉山雖然是朗聲大笑,但蘭斯仍然從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絲陰狠。
蘭斯突然醒悟,廷玉山一直在跟自己繞圈子,他的用心,無非是在試探小藍人對自己有多重要。蘭斯的腦中,突然閃過紀弦曾經和他說過的一句話:「如果我出來救那兩個小藍人的話,恐怕反而是害了她們。」
當時蘭斯不明白,這些話是什麼意思,此時卻靈機一觸,醒悟過來;他眼前所有的事情,都串在了一起。
蘭斯心中迅速地想道:「廷玉山對我產生了懷疑,這一點是早就肯定的。但廷玉山又豈是一個產生懷疑、僅僅會對自己進行試探這麼簡單的人?必定是廷玉山對我有所懷疑,所以派人趁著我不在家的時候,派人進去搜查;換而言之,那所謂的兩個蟊賊云云,不過是托辭而已。
「這樣一來,紀弦的話,就合情合理了;因為,一旦在我家中發現了紀弦的存在,就等於是證實了,我就是廷玉山派人擄走夏月的那天晚上,救走了紀弦、並且殺人滅口的人。也就意味著,夏月的失蹤,是廷玉山搞的鬼。
「所以,紀弦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夠出現的;因為只要廷玉山,不能夠確定自己的懷疑,翩翩和纖纖,實際上就沒有危險。而廷玉山並沒有在我的家中發現任何證據,卻順便擄走了翩翩和纖纖。
「廷玉山手中掌握了翩翩和纖纖,就等於是抓住了我的痛腳;如何使用翩翩和纖纖這兩個籌碼,將會取決於我的反應,所以他才會反覆的試探,我對翩翩和纖纖的關切程度。」
蘭斯想到這裡,心中暗自後悔。
適才他的心思,一直都放在擔心廷玉山對自己的疑心上了,所以,根本就沒有想,廷玉山和翩翩、纖纖的失蹤會有什麼聯繫;否則,早就應該醒悟過來。
按照蘭斯的猜想,如果自己能夠使廷玉山疑心盡釋,那麼,廷玉山自然會將翩翩和纖纖放回來,同時還能夠讓蘭斯欠廷玉山一個人情。
然而,如果廷玉山確認,蘭斯就是救走了紀弦的人,一定會想辦法,利用翩翩和纖纖做餌,誘殺蘭斯。
而蘭斯為了翩翩和纖纖的安全,明明知道是圈套,也會不得不往裡面鑽。
以廷玉山所掌握的實力,蘭斯要是陷入圈套,恐怕能夠活著回來的機會,萬中無一。
但是,讓廷玉山毫不懷疑,和完全確認,這兩種可能性都很小;最有可能,是廷玉山試探之後,仍然只是懷疑而已。
這種情況下,廷玉山會有怎樣的反應呢?
以廷玉山陰沈狠毒、計畫周詳的個性,廷玉山一定仍會想辦法利用翩翩和纖纖作餌,殺死蘭斯。
如果蘭斯現在表現得對翩翩和纖纖漠不關心呢?
這樣一來,廷玉山就無法用翩翩和謙謙作為把柄,那麼,在懷疑計畫已經被撞破的情況下,又無法除掉蘭斯,廷玉山最有可能的反應,就是取消進行中的計畫,將已經被擄走的夏月悄悄處理掉。
在荒山野嶺當中,殺人埋屍,讓這件案子,永遠成為無頭公案。
這樣做,對廷玉山而言,只不過是一次不太成功的策畫而已;但是對於蘭斯而言,卻是無法接受的損失。
想到這裡,蘭斯忍不住冷汗直流,頭皮發麻。
換而言之,現在的蘭斯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
除非他能夠在這次酒席之上,使廷玉山對自己再無疑心,否則,要嘛是自己被廷玉山殺死,廷玉山繼續進行自己的計畫;要嘛,蘭斯活著,廷玉山中止計畫,夏月卻會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無論任何一種可能,都是蘭斯所不能夠接受的。
蘭斯想到這裡,知道自己再也沒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必須想辦法讓廷玉山對自己毫無懷疑;然而如何做到這一點,蘭斯連最簡單的想法都沒有。
蘭斯打起十二分精神,知道此刻,現在,在美食和醇酒的筵席面前,才是決定夏月和翩翩、纖纖她們命運的關鍵時刻。
蘭斯攤攤手,露出一副無奈,又坦白的神情說道:「廷爵爺,你又何必再做弄驚雷?老實說,雖然我葉驚雷平生見過的女子,數不勝數;但是能像兩個小藍人一般,讓我難以割捨的,卻是少之又少。
「爵爺自己也曾親身體會,應當知道,我所言不虛。」這份說辭,正是為廷玉山量身定做的。
廷玉山似笑非笑,點頭說道:「明白,明白。你放心,咱們兄弟倆,好好的吃完這頓飯,我自然會將兩個小藍人的消息雙手奉上,如何?」
廷玉山心中卻暗自得意,像那兩個小藍人,天生異稟,在床笫之間的功夫,更是經過專門的訓練,嘗過那種銷魂滋味的人,幾乎沒有一個不是食髓知味,戀戀不捨地。
當初自己剛剛得到這兩個小藍人的時候,不也是神魂顛倒了很長時間嗎?
廷玉山恐怕想破腦袋,一想不到,蘭斯竟然完全沒有碰過兩個小藍人。
蘭斯只得點頭答應,心中卻暗自發愁,不知道如何才能夠取得廷玉山的信任。
廷玉山舉起酒杯,向蘭斯祝酒說道:「這第二杯,恭喜葉兄弟剷除黑龍秘諜的楓城情報網,與北豐朝的賭約勝利在望,贏得美人歸。」
蘭斯吃了一驚,茫然說道:「爵爺,你說什麼?我怎麼不太明白?」
廷玉山仔細地觀察蘭斯,看看他是不是在假裝。
蘭斯運起明心訣,心神堅凝無比,表面上卻坦然淡定,情緒沒有絲毫異常。
廷玉山完全看不出破綻,說道:「葉兄弟,你還假裝什麼?昨天晚上,黑龍秘諜在楓城的情報網,被人連根拔起,各處聯絡站的情報人員,盡數被殺死,難道不是你做的?
「現在楓城只有你和北豐朝,在追查黑龍秘諜和假桑德斯伯爵的下落。葉兄弟將黑龍秘諜的總部,一下子連根拔起,一定是已經查到了假桑德斯伯爵的下落;和北豐朝的賭約,想必已經勝券在握,難道還不應該恭喜嗎?」
蘭斯大吃一驚,站了起來,碰翻了面前的杯子,說道:「爵爺,你是說,有人把黑龍秘諜的情報網連根拔起?糟糕,糟糕透頂,那豈不是我的線索完全斷了?
「我知道了,一定是北豐朝做的。這傢伙……唉!」蘭斯頹然坐倒。
廷玉山不悅地說道:「葉驚雷,我當你是好朋友,才跟你推心置腹。你卻這般虛情假意地藉詞推搪,實在是太不夠朋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