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染夢土 第八卷 第五章 讀心之術
    當蘭斯再一次醒來的時候,睜開眼睛,發現洞裡空無一人,今天沒有吃東西,肚子感到一陣飢餓。

    蘭斯慢慢站起來,伸伸腿、伸伸胳膊,發現傷勢已經好了很多,勉強可以行走。風翔給他背後造成的傷口,裡面所蘊含的邪惡毒力已經被慢慢地驅逐出體外,身上的傷口又開始迅速的復原。

    蘭斯走到洞口,撥開遮蓋洞口的青籐,走到洞外,看到那少女正站在洞外向遠處眺望,蘭斯大聲說道:「嗯嗯……請問,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吃?」

    那少女轉頭望著蘭斯,蘭斯一邊問,一邊作出了吃東西的動作,防止那少女聽不懂他所說的話。

    那少女看著蘭斯的動作,彷彿明白了些什麼,突然向山坡的一側跑過去,消失在山坡的拐角處。

    蘭斯愕然地抓了抓腦袋,搞不清楚那少女究竟有沒有聽到自己所說的話,有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

    過了沒有多久,那少女又重新出現在蘭斯的視線之中,不過這一次,她正在追逐著一隻狐狸。那狐狸在山坡上飛快地奔跑,而那少女就在後面像小鹿一樣靈活而迅速地追逐著,不管那狐狸如何地變換方向,發出各種各樣的花招,那少女總能夠及時地跟上。

    最後,那少女終於追上了那只逃跑了的狐狸,舉起手中的木棍,輕輕的打在那狐狸的腦袋上,那隻狐狸哀鳴一聲,倒在地上,昏了過去。然後那少女毫不猶豫地彎下腰,拽著那狐狸的尾巴,拖在地上,向蘭斯走過來。

    從那少女從容不迫,熟極而流暢的這個動作看來,她已經用同樣的方法對付過無數只類似的野獸。

    蘭斯看得目瞪口呆,這才知道自己頭上兩個包的來歷。原來那少女看到自己的時候,真的把自己當成了她的獵物,揮棍將自己打昏的動作,和打昏這頭狐狸的動作,基本上一模一樣。

    在她的概念裡面,大概似乎根本就沒有同類,或者朋友的說法吧!蘭斯心中懷疑。

    那少女走到蘭斯的面前,伸手將手中昏掉的狐狸遞給蘭斯,作出了一個吃的手勢。

    蘭斯愕然的、非常尷尬的接過那少女遞過來的狐狸,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朝那少女搖一搖頭。

    那少女看著蘭斯茫然不知所措的樣子,微微一笑,伸出纖長白晰的右手拇指扣住中指,指向旁邊的一堆木柴,輕輕一彈指,一點小小的火光從那少女的中指指尖閃現,飛到了那把木柴的中間,那木柴立刻著了起來。

    蘭斯又看得目瞪口呆,握住了那少女的小手,翻過來仔細地觀看,那少女的手指非常纖長,蘭斯從來沒有看過這麼纖美秀麗的手指。不過這倒不是問題的重點,問題在於,那少女是怎樣打出的火種?

    看起來像使用的魔法,這一點蘭斯明白。如果蘭斯使用火球術,也能夠燃起一堆火,但是像她那樣控制得如此自然,正好將火點起來,而且不會產生任何的爆炸力,這一點,蘭斯就絕對不可能做到。這跟精神力量大小無關,而是和精神力對元素的控制能力有關。

    但是當那少女做這一切的時候,簡直像呼吸一般自然,而且,不需要任何的咒語。

    蘭斯望著眼前的少女,覺得她簡直比自己還要神秘得多。

    不害怕任何元素魔法,不需要咒語施展魔法,對魔法的控制力匪夷所思,這一切的一切,都顯示這個少女有著超乎常人的非凡能力。

    「你究竟是誰?」蘭斯詫異地望著眼前的少女問道。

    那少女仍然是用她那亮晶晶的眼睛望著蘭斯,沒有任何表示,彷彿聽到了,又彷彿沒有聽懂。

    蘭斯歎了口氣,心想:雖然有這麼多超人的本領,但是可惜……竟然是個啞巴,心中不由暗暗為之歎息。

    「啊,」蘭斯按著咕咕叫的肚子,忽然又想起了自己的本意,跑過去踩滅了那堆柴火,說道:「有沒有不用生火就能吃的,例如說什麼新鮮水果之類的。」

    蘭斯說這句話的時候心中感到一陣惴惴,提這麼多要求,會不會有一些過分?

    那少女看著蘭斯作出各種手勢,解釋自己的這句話,突然轉身,向山上飛快的跑去。

    蘭斯站在洞口等了一會兒,沒有發現她回來,就自己回到洞中,坐在那裡無聊地等待。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傳來,那少女突然出現在洞口,雙手環抱在胸前,抱住了一大團各種各樣且各種顏色的水果。

    有幾種野果是能夠叫得出名字的,但是更多的,蘭斯連看都沒有看過。這些水果散發著香氣,引逗得蘭斯食慾大開。

    那少女將懷中的水果全部放到了蘭斯的懷中。

    蘭斯飢不擇食,隨手揀起了最大的水果吃了起來,吃了半天,才發現那少女仍然站在自己的面前幾步遠處,看著自己吃的樣子,蘭斯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嗯,好吃。」

    那少女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興奮的微笑,彷彿就是在等著蘭斯的這句話。她彎下腰,伸出手拍了拍蘭斯的腦袋,順便摸了摸蘭斯金黃的頭髮,像是在和一隻小狗打招呼一樣,然後轉身又走了出去。

    吃過了水果,長期在被追殺和逃命的遊戲中,終於可以獲得短暫的放鬆,蘭斯感覺一陣濃濃的倦意襲來,不知不覺躺在地上睡著了。

    當蘭斯再一次醒來的時候,看到太陽的光線斜斜地照到洞口,蘭斯才意識到,太陽快下山了。

    那個少女,此刻正坐在山洞的中間,手中握著幾個金幣和銀幣來回的拋來拋去玩耍。看她一臉恬靜入神的樣子,蘭斯忽然心中有一種溫馨的感覺。

    蘭斯注意到,那少女的頸子上,掛著一個水晶項鏈,竟然是夏月送給自己的那一串。雖然心中知道,蘭斯仍忍不住伸手摸一下自己的胸口,才意識到,所有的東西都已經被這個少女據為己有了。

    「那個……那串項鏈……」蘭斯指著那少女頸子上的項鏈說道。

    那少女臉上立刻露出了戒備的神色,伸手握住了那項鏈的水晶墜子,轉頭望著蘭斯,蘭斯嚇了一跳,那少女的這種神情他可是太熟悉了,害怕自己被那少女從寵物降級成為獵物,急忙說道:「沒什麼,沒事了。嗯,你的項鏈……很好看。」

    那少女臉上這才露出了放鬆的神情。

    蘭斯無聊的走到洞口,太陽正在慢慢地落下山,蘭斯伸了個懶腰,覺得傷勢大有好轉。望著西天的晚霞,不由自主地發起呆來。

    東方聯盟的一切,在這一刻彷彿都那麼遙遠,彷彿僅僅是前生前世所發生的。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歷練和思考,蘭斯有機會將他在東方聯盟所遇到的、看到的、想到的所有的一切,慢慢地消化,慢慢重新認識。

    蘭斯想起了在東方聯盟所認識的各種各樣的朋友,冬雪、秀蘭、長風,在遙遠的地域間隔的前提之下,所有的恩恩怨怨,都不再能夠縈繞蘭斯的心懷,蘭斯的心才能夠確實體會到,自己的心中是多麼喜歡且思念這些朋友。

    蘭斯浮想連篇,偶爾回頭的時候,看到那少女輕盈的眸子注視著自己。當蘭斯想到一些悲傷的事情時,她的眸子也開始變的悲哀,淚水盈盈;當蘭斯想到開心的事情時,她的臉上也就露出興奮的光芒。一開始的時候,蘭斯還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但是,連續數次,每次當蘭斯想到一些藏在心底的回憶時,都發現那少女看著自己的目光,彷彿明瞭了自己所回憶的一切。

    蘭斯突然心中靈光一閃,轉頭大聲說道:「你能讀懂我在想什麼,是不是?」

    蘭斯突然地喝問,讓那少女渾身一震,蘭斯捕捉到那少女臉上閃過一絲迷惑和慌亂。

    蘭斯幾個跨步來到那少女的面前,絲毫不放鬆地問道:「是不是?回答我!」

    「…少女慌忙之下,不由自主地張了張嘴,非常生硬地發出了一個聲音。顯然太少有機會說話,所以發音和吐字都非常的僵硬。

    「天哪!」這個聲音對蘭斯來說不啻是晴天霹靂,她竟然能夠說話!我早就應該知道。

    蘭斯定了定神,心中反而有更多的疑問,不過他現在最急切的是知道她為什麼能夠讀懂自己的思想?如果她真的能夠知道自己心裡想的是什麼,那豈不是等於自己心中的所有的一切秘密,都赤裸裸地暴露在她的面前?

    想到這裡,蘭斯感到一陣難堪,特別是想到自己剛才的回憶當中,牽涉到了一些對於秀蘭及冬雪的遐想綺思,就更覺得一陣困窘。

    蘭斯只好用憤怒來掩飾自己的困窘,伸出手抓住那少女的雙臂,搖晃著她,怒氣沖沖地說道:「你為什麼能夠讀懂別人的思想?」

    那少女無辜的搖了搖頭,生硬地說道:「我……

    不……」

    蘭斯更加生氣,「你敢說你讀不懂我的思想嗎?你敢說你剛才沒有看到我所想的東西?」

    那少女急切地點了點頭,「我……能……」

    聽到那少女兩次互相矛盾的回答,蘭斯差一點就要發脾氣了,但是他轉念一想,說道:「你的意思是說,你只能讀懂我的思想,卻不能夠讀懂別人的思想?」

    那少女咬著嘴唇,非常欣喜地點了點頭,看來,無法表達自己的意思,對她來說也是一種痛苦。

    蘭斯皺了皺眉頭,心中罵了一句:倒楣!為什麼偏偏是我?接著問道:「不對!那你為什麼見到我的時候要把我打昏?既然你能夠讀懂我的思想,你就應該知道我對你沒有惡意。」

    那少女搖了搖頭,「我……我不……」

    「又是不?」蘭斯迷惑地說道,接著又忽然說道:「我明白了,你剛見到我的時候並不能夠看到我心裡在想什麼,是不是?」

    那少女點了點頭,蘭斯接著問道:「那麼,從什麼時候開始,你能夠讀懂我在腦子裡想的事情?」

    那少女想了想,指著蘭斯剛剛睡覺的地方,用手比量出了一個睡覺的姿勢。

    蘭斯說道:「你是說,我睡醒了以後,你就能夠讀懂我的思想,對嗎?」

    那少女飛快地點點頭,瞇著眼睛露出一個可愛的笑容。

    蘭斯心中卻一陣背脊發涼,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難道是那少女給他吃的水果裡邊有問題?難道是那少女趁著自己睡覺的時候,對自己施展什麼魔法……

    蘭斯開始想起從小到大所聽到的種種神奇古怪的傳說和童話,裡面記載著巫婆和怪獸的各種稀奇古怪的害人辦法,越想心裡越害怕。

    蘭斯一邊想,那少女就一邊快速的搖頭,表示否定了蘭斯心中所想到的答案,但是這只會讓蘭斯更加害怕。

    忽然,蘭斯的目光注視到了那少女掛在脖子上的那顆水晶項鏈,那晶瑩的水晶隨著蘭斯思想越來越迅速的閃動,以及越來越狂亂的情緒,開始閃著淡淡的光,蘭斯的思考突然停止,目光盯在了那顆水晶上。

    那時水晶上所散發的微微光芒也突然停止,消失,蘭斯幾乎以為自己眼花。

    對了!

    蘭斯忽然想了起來,這顆水晶,在他自身接受到那傳說當中古代神靈的能量時,是和他自己一同被改造的,換言之,也許這顆水晶和自己的精神有著某一種奇特的聯繫,而那少女正是透過這條水晶項鏈,讀懂了自己內心的思想。

    蘭斯越想越覺得沒錯,他睡覺之前,那少女還沒有戴上這個水晶項鏈,他睡醒了之後,才看到那少女頸子上的項鏈,也正是從那時候開始,那少女能夠看到自己心裡的思想。

    「項鏈……」蘭斯指著那少女的項鏈,說道:「把它給我。」

    那少女立刻用手護住了胸前的項鏈,向後退了兩步,戒備地望著蘭斯。

    蘭斯想了想說道:「你放心,我不是向你要它,只不過,你把它先從頸子上拿下來好嗎?只要一點點的時間,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搶走它的。」

    那少女猶豫地望著蘭斯,彷彿是在透過那項鏈窺探蘭斯內心的思想,遲疑了半晌,最終還是緩緩的將項鏈摘了下來,握在自己的手裡,卻絕對不肯交給蘭斯。

    「好吧,」蘭斯只好退而求其次,說道:「現在,您能不能感覺到我在想什麼?」蘭斯一邊說,一邊回憶起小時候那個無名村莊的回憶。

    那少女搖了搖頭,蘭斯心中大喜,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來。

    「把項鏈給我。」

    那少女把握著項鏈的手放在了背後,向後退了兩步。

    蘭斯看著少女那雙眸中滿是擔憂的神情,彷彿蘭斯要搶走的是她最心愛的玩具,看到那少女神情,蘭斯彷彿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心中不由得心一軟,說道:「好吧,你可以先留著它,但是不能再戴在頸子上。」

    那少女望著蘭斯,沒有任何表示,亮晶晶的眸子看不出是喜是憂,是同意還是反對。

    蘭斯只好再一次強調:「記住,不許再戴在頸子上。」

    說完,蘭斯轉過身,那少女迅速取出了手中的項鏈,又重新戴在了脖子上,彷彿是一個具有逆反心理的小女孩兒,又彷彿是她對窺探別人隱私已經著迷了。

    蘭斯轉頭看著這一切,不由露出苦笑,他還能怎麼樣呢?難道他能夠對這個小女孩大打出手嗎?

    蘭斯只好回到洞裡,思考著如何才能取回自己的東西,趕緊離開這裡。已經過了幾乎整整一個白天,風翔恐怕也會重整旗鼓,很快就要來尋找他了吧。

    那少女站在洞口,似乎在眺望著什麼。太陽越來越低,洞中的光線也越來越暗。

    蘭斯不敢胡思亂想,害怕那少女會從他的思想中看到什麼東西,只好在洞中枯坐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少女忽然走進洞中,拉了拉蘭斯的手,示意蘭斯有東西給他看。

    蘭斯忽然意識到一件事情:「自從那少女戴上了水晶項鏈,窺探到了自己內心之後,自己被對待的等級,就已經從寵物又進一步上升到了同類,或者是朋友。至少她和自己打招呼的方式,不再是拍拍自己的腦袋,摸摸自己的頭髮,而是拉一拉自己的手,這算不算是一種進步呢?」

    想到這裡,蘭斯心中泛起了一種明悟:這個小女孩,一個人獨自在荒野中生活了這麼多年,即便是原來會說話,即便是一個正常的女孩,在這麼多年孤獨的與世隔絕生活之後,如何和人相處也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對她而言,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之外,其他的都是敵人和獵物。

    所以,從她對待蘭斯的兩種方式:獵物和動物,就可以看出這個少女對於周圍世界單純而直接的方式。

    然而,也正因為在戴上了蘭斯的水晶項鏈,她才能以一種奇特的方式窺到了人的內心世界,將已經逐漸退化成只有野獸一般本能的自己,又拉回了人類的世界。使她重新記起了語言,重新看到自己的同類,認識到了自己作為人類的存在。

    想到這裡,蘭斯又覺得對她窺到了那麼多隱私所引起的難堪,變得好受了許多,因為並不是毫無價值的。

    那少女看到蘭斯沒有反應,又再一次拉拉蘭斯的手,生硬地說道:「你……看……」

    蘭斯伸手抓住那少女的手,稍微一借力,站了起來,隨著那少女的指引來到洞口。

    此刻,暮靄沉沉,遠處的湖泊之中水鳥四起,在夕陽的彩霞之中風景美妙無比。

    但是那少女指給蘭斯看的並不是這些。在山坡下,三百多名魔法師和護教親軍的軍官,排列整齊的陣形,向這邊整齊有序的搜索。

    蘭斯心中一驚,想起風翔說他的手下有尋蹤覓跡的高手——蘭斯並不知道,風翔本身就是一個尋蹤覓跡的高手——估計很快就能夠找到他現在藏身的這個洞穴。

    蘭斯來不及仔細思考,握住了那少女的手說道:「你留在這裡,不要出去,他們是來找我的,我會把他們引開,那串項鏈……」

    說到這裡,蘭斯猶豫了一下,心中感覺到一陣強烈的不捨,但仍然還是說了出來:「就先放在你這裡好了,我走了。」

    那少女望著蘭斯,沒有回答,蘭斯不知道她究竟聽懂了沒有,應該聽懂了吧,但是為什麼沒有反應呢?

    蘭斯心中一陣強烈的失望,要知道這一走,可能再也不會見到她了!

    望著那少女靈巧的下巴,秀氣的雙頰,蘭斯心中衝動,突然湊上去,在她那滑膩的臉頰親了一口,說道:「我走了。」說完,轉身向洞外跑去。

    誰知道,當蘭斯鬆開那少女的手時,那少女卻沒有鬆開蘭斯的手,蘭斯向外飛奔的勢子,被那少女拽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停在當地。

    那少女輕聲說道:「來……走!……我……」說完,拉著蘭斯沿著一條山路,往山坡上走去。

    蘭斯迷迷糊糊,被那少女拉著一路向山坡的頂端爬去。

    洞穴差不多在山坡的中部,整個山坡都非常的陡峭,向上攀登的時候,是非常費力的,但是蘭斯和那少女兩個人,都有著非同尋常的體力和敏捷度,迅速地爬上山坡頂端。

    這時,剛剛走到山坡下面的魔法師和護教親軍,也發現了兩個人的蹤影,菁喊著轉向這個方向追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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