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處長做出如此的判斷,是有一定事實依據的。
那五個人中,有一個開車的傢伙,左手是缺了小指的,這正是山口組組織成員獨有的標誌之一。
其他四個人小指是全的,但這並不能說明什麼問題,山口組裡有負責外務開發和刺殺狙擊的成員,是可能不需要砍掉小指的。
負責對外擴張,不僅是血淋淋的拚鬥,偶爾形象也是講的,所以,有些人、尤其是那些有父輩混跡山口組的成員,是不需要砍掉小指表忠心的。
至於那些專職刺殺、狙擊之類的成員,由於少了小指會影響握刀、握槍的力度,還會影響射擊的精確性,所以大部分人是沒有砍過手指的。
現場雖然只有三支槍,但頭一個被粱繹擊殺的小矮子的食指和拇指肚上,有一層厚厚的老繭,可想而知,這也是個專職的槍手。
只是沒人知道,這廝的槍被粱繹拾走了而己。
剩下三人,那就不消說了,其中有一個,居然是曾經混跡台灣的傢伙,國家安全局裡有這廝的檔案,百分之百的山口組成員。
綜上所述,國家安全局有理由認為,這是日本黑社會對中國大陸的一次滲透,至於為什麼在河東這個內陸省份被人伏擊,那就不太好猜測了。
從情理上講,黑社會對異國進行滲透,一般總是選擇在本國人較多的地方,好掩護身份。
這個準則套到中國的話,拋開兩個特區不說,內海、粵明才是山口組最佳的滲透地區,河東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個日本人沒準當地人要圍著他們看呢。
實在難以想像,山口組的人來這種地方要做什麼,而且,從*彈藥攜帶的份量上來說,這五個人很可能早做好了迎接槍戰的準備。
五個人入境資料的調查顯示,他們是分了批次進入中國的,而且入境的地點也不同,毫無疑問,這是一次有組織有預謀的行動。
所以,算來算去,再算上消滅這五人所必須具備的武力,楚雲飛實在躲不開嫌疑人這一頂帽子,雖然他長駐首京,但瞭解他的人都知道,這傢伙手下是有不少能人的。
從私下裡講,仇處長個人非常希望這事是楚雲飛做的,因為,這就代表,事態發展尚在他的掌控之中,而且,也不需要絞盡腦汁地琢磨,到底是從哪裡又冒出一股強悍的勢力,這個問題不調查清楚,不只是他,怕是國家安全局也會坐臥不安的。
但是,就算楚雲飛戴上了嫌疑人的帽子,可大家都知道,這個桀驁不馴的傢伙,是沒有對上山口組的理由的,起碼,他們沒有掌握任何有力的證據,說明二者有衝突。
楚雲飛從仇處長的話裡,聽出了這種淡淡的不安,當然,他也明白自己現在有些嫌疑,但這實在無關緊要,因為多少人表態了:只要沒抓了你現行,普通的事態都是可以強行壓下的。
「仇處長,依你看,這些山口組的傢伙來中國,是不是有點太不把咱們這人民民主專政的政權放在眼裡了?」
「哼,不把咱們政府放在眼裡的,他們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仇處長拿起桌上的軟華夏,遞一根給粱繹,看到她擺手拒絕,痛快地自己點燃,他知道,小楚不抽煙。
「反正這種人,沒拿住現行是沒辦法對付的,或者,做得太過分的時候,可能私下對付他們吧?」
「沒拿住現行——私下對付?」楚雲飛的眉頭皺了起來,「這是什麼意思?」
「呵呵,你別擔心,這個情況跟你的情況沒有可比性的,」仇處長鼻子裡噴出一股渾濁的煙,他以為楚雲飛在擔心自己的處境呢,
「拿住現行,一般來說,怎麼處理也要考慮國際影響的,倒是私下處理,可以使用一些非常手段的,這也算是……國際慣例吧。」
哦,楚雲飛點點頭,他最需要知道的,是仇處長對這件事的態度,既然己經清楚了,他轉頭看粱繹,示意她迴避一下,「小粱……」
粱繹站起身就出去了,以她的機靈,任何事都不需要楚雲飛吩咐兩次。
看著粱繹離去,仇處長的臉上泛起了一絲奇怪的笑意,「這個女孩,就是倪夢寒吧?」
「是,」楚雲飛若無其事地點點頭,他明白,就算仇處長知道粱繹殺了多少人,也不會在意的,這根本就是無關緊要的事。
「仇處,這些日本人,是我的人幹掉的,」他的眼睛緊盯著對方眼神,緩緩說道,「起因嘛,是有人出錢請他們殺我。」
「哦,」仇處長不動聲色地點點頭,「這下我就可以安心了,是胡興春找的人?」
「唉,這話說起來就長了,」楚雲飛苦笑著搖搖頭,「而且,我能肯定的是,用手機監聽設備監聽小築的人,大概也是山口組的人。」
這點,他是基本能夠確定的,否則的話,粱繹根本就不可能被別人發現的。
就算還有另外一股勢力,只參與了監聽,那山口組和這股勢力也必定有非常緊密的聯繫,這個絕對勿庸置疑。
仇處長的眼睛略微睜大了點,卻是什麼話也沒說,只是點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先不說這個了,」楚雲飛微微一笑,從包裡拿出兩張紙,「看看我給你帶來什麼了。
紙上,自然是他從伊籐次郎那裡弄來的情報,按說,這種情報,應該是屬於國家安全局負責的範疇,只是,楚雲飛同安全局實在沒有多好的關係,拿給仇處看,無非是一個要他轉交的意思而己。
這功勞,少不得又要算到仇處頭上,所以,楚雲飛並不覺得這是在麻煩人,大家無非各取所需而己。
誰想,他這次的算盤,並沒有打響。
呃,這話說得不太貼切,應該說,他這次的算盤,打得簡直太響了,直接把算盤珠子都撥拉掉了!
仇處長很認真地看完了兩張紙上的內容,沉吟起來,連煙頭燒了手指都沒注意到。
半晌之後,他才皺著眉頭看看楚雲飛,搖搖手裡的紙,「小楚,這個……全是那個日本人,伊籐什麼的說出來的?」
伊籐次郎並沒有說出來啊!楚雲飛心裡暗暗地糾正了仇處長的說法,嘴上卻是又含混其詞,沒辦法,他從不騙朋友的。
「嗯,這些情報,都是伊籐那裡提供的,而且……好像他還很有一些事情沒交待出來。
「你這傢伙厲害啊,哈,」仇處長臉上泛起了開心的笑容,「你怎麼讓他說出來的?」
「呃,類似……催眠的手段吧,」楚雲飛實在沒辦法迴避這樣的正面提問了,「他還以為自己什麼都沒說呢。」
「哈,那就更好了,」仇處長注意到了他的尷尬,不再追問,而是站起身來回地走動,「這下,我的人問他的時候,虛實並用,不怕他不交待更多的東西出來!」
是你的人?楚雲飛有點傻眼,難道不是國家安全局的人麼?
仇處長這個老奸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疑問,笑嘻嘻地解釋,「呵呵,這個東西嘛,安全局的能管,我們也能管,反正……算是職能重疊的地方吧?」
不會像軍統和中統那樣職能重疊吧?楚雲飛心裡很惡毒地猜測了一下,不過,他倒是不打算弄明白其中的關節,對他來說,知道得越多肯定是越麻煩,還不如什麼都不知道。
看到仇處長興致勃勃的樣子,楚雲飛的心終於放了下來:看來,這個小紕漏……大概是沒什麼事了。
想起剛才沒說完的事,楚雲飛終於決定趁著仇處長興致好的時候摸摸底,「仇處,你說這個山口組……再找我的時候,我該怎麼辦?」
「怎麼辦?」仇處長的眉頭又皺了起來,沉吟一下,張嘴想說什麼,卻又搖搖頭。
最後,他終於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似的,「這樣吧,咱倆今天就當沒說這事,回頭我把你從那五個人的槍擊案裡摘出來,反正……」
「……反正,你記得低調,一定要低調,別讓我難做,我上面可是還有領導呢。」
仇處長這表情己經說明了一切,這件事他不能完全做主,但要是上報領導的話,未免又有點對不住楚雲飛。
楚雲飛也依稀醒悟了過來,敢情,仇處長是有點忌憚,不敢通過什麼形式把處置權交給自己,畢竟他平日做事霹靂手段用得實在多了點,人家是怕他拿了雞毛當令箭來用,到時候,仇處長難免都要被動呢。
所以,眼下這個應承,就算是個折衷方案,一方面把過去的事一筆勾銷,另一方面,也默許他在一定範圍內採取一定的自衛手段,但嚴禁過界。
這樣的話,仇處長不好意思說出來,畢竟以兩人的交情,說出來多少有些傷感情,再說,這也算他私縱人情,大家還是保持一定的默契為好。
「好吧,」楚雲飛點點頭,「不過,這些傢伙,我遲早是放不過他們的。」
「胡興春都死了啊,」仇處長有點不理解楚雲飛的仇恨,「買單的都死了,你還怕什麼???
「不是胡興春,」楚雲飛歎口氣搖搖頭,「現在,誒……算了,不說了,對了,仇處,你要有山口組的消息,記得友情通知一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