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果真沒完,就在下午,刀疤的電話就打了過來,「飛爺,八馬路那幫雜碎,打算放人呢。」
刀疤在八馬路那裡,有關係不錯的朋友,而這朋友,大概是同某些人合不來,再加上刀疤上心打聽,終於得到了這個消息。
這事,怎麼說呢?是存在這種可能的。
單就上午的事而言,沒錯,混混們是存了砸恆遠公司的心思,但國人做事,總還是比較講究事實的,他們不是沒砸了麼?而且,為此還有個別人住進了醫院。
話說回來,就算砸了恆遠公司又怎麼樣?這種事情,說重會很重,正如劉局所說的那樣——擾亂社會治安、影響內海經濟發展。
可說輕的話,不過也就是賠點錢就是了,說是民事糾紛都是可以的。
事在兩可間,其中的靈活性,確實是很大的。
沒錯,金瑤是找人了,劉局也露面了,可這事一旦平息下來,不過也就是那麼回事了,只要八馬路那裡能夠保證類似事情不再出現,也算對上面有了交待了。
人畢竟是生活在現實社會中的,誰也不能在真空裡存活,社會上錯綜複雜的關係那麼多,誰又敢說每件事情上,自己都能佔了上風?大多時候,沒太大仇恨的時候,睜隻眼閉只眼才是王道呢,呃,對了……還有訂閱,那也是王道。
單從這點上講,說得殘忍點,那就是:如果恆遠公司真的被砸了,或者金瑤被狠狠地毆打了一頓,甚至被……嗯,那麼,這事絕對就不會這麼簡單地結束了。
可事實卻截然相反,來搗亂的人被打得奇慘,那也就是說:這事似乎就可以這樣完結了。
當然,事關劉局,八馬路那邊,也是不敢怎麼怠慢的,之所以敢放人,自然也是得了充分的保證,這事不可能再擴大下去!
與這個宗旨相比,四瘸子、文老二……或者說馮總那裡,出了多少米,那都是次要問題了,不過,大出血那肯定也是難免的,否則,人家又憑什麼給他們扛雷?要知道劉局已經說了——秉公辦理。
「大簷帽,兩頭翹,吃了原告吃被告」,小孩子都知道的。
與此同時,既然事情已經辦理成這樣了,黃廟的案子和八馬路的案子自然是要並案的,八馬路不想接這個燙手山芋了,但黃廟的杜所長也油滑得緊——既然劉局有指示,那我們是絕對服從的,這個案子,我們轉交了!
砸內海電表廠的人,那自然還是要查的,不過,按常情說,肖巖到底是被什麼人打的,那更要查了,起碼,是要掛在小黑等人的嘴上的。
晚上,楚雲飛約了刀疤出來見面,二靈作陪,刀疤這裡來的是牛皮,沒辦法,只有此人和飛爺關係尚可,也還算拿得出手。
客套話過後,兩人開始商量,這件事,接下來該怎麼做,是該先向馮楨出手,還是該向文老二出手?
當然,如果能找到當時打肖巖的五個打手就好了,可大家對道上這點東西,誰也清楚,以前或許不好說,但經了今天一事以後,那五位肯定鐵鐵地跑路了,弱智的人想混黑道,只有橫屍街頭這一種結果。
刀疤本就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在他看來,這事無疑是斂財的大好時機,「兩個一起搞,飛爺,我包了文老二了,要不,把那姓馮的也交給我,連他們家裡人一鍋端了!」
「媽的,文老二成天幫別人說合了,我倒要看看,這次誰敢站出來幫文老二說合?」
這倒也是個方法,反正,眼下找那五人是想都不用想的了,既然主犯已經坐實了,那也不用講究那麼多了,你們想只*著拳頭說話,那就大家比拳頭好了。
楚雲飛做事本來就不愛守常規,刀疤的建議,正合了他的心思,方才要點頭,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刀疤,聽說你跟四瘸子不對路,是不是?」
「是,沒錯,那事按說是我理虧,所以,我也沒再計較,其實……」刀疤說著,就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中。
刀疤在內海的崛起,要比四瘸子晚些年頭,他還在光流路水產批發市場跟人火拚的時候,四瘸子的名聲已經威震內海了,甚至,那時候的文老二都已經混得人模狗樣,開始經營內海曾經最大的摩托車俱樂部了。
不過,後來刀疤的惡名日盛,熾焰滔天,手下不只是混混多,還有個能打敢殺的「海碰子」隊,以刀疤看來,那時的自己,才是最凶悍的,可惜……歲月不饒人啊。
在刀疤開始壟斷水泥、沙子、石子這種供貨權之後,有一家江南省國營水泥廠的供銷科長同他有了很深的交往,非常深的那種,兩人從中撈取了不少的實惠,雙贏嘛。
就是這個供銷科長,被一個美貌的女混混勾引到了四瘸子的地下賭場裡玩。
開始,自然是小小輸贏一些,科長也仗義,出手大方,善交朋友。
然後,科長就很鬱悶地發現,別人並沒把他當朋友,幾個回合過後,他這個新人就被別的老手聯手算計了起來,最開始還是小贏,接著就是猛輸幾次,然後,就在他想翻本的時候,接連不斷地輸了起來。
賭場是四瘸子開的,他並沒有參與別人的合夥算計,他這幫人不過是抽頭兼提供保護,順便放放貨而已。
當然,那些老手只要不出千,他絕對是不會管的,常年浸淫在這個***裡的,大抵也是熟識的,老客自然有老客的待遇。
後面的事就很正常了,科長先是用公款扳本,然後借高利貸扳本,然後還不起,然後被人追殺,然後他向刀疤許諾,願意出兩百萬買那幾張一共價值一千八百多萬的欠條。
那是一場死磕,只是,那時的刀疤,手裡有人有管子,直接就堵了四瘸子的賭場,大小十幾根管子直接就頂到了四瘸子頭上。
欠條最後自然是要回來了,但被人砸了起胡的場子,是個玩的主兒就受不了,而且,刀疤並沒有按著道上規矩,拿錢買條子。
那些放高利貸的,遇到猛主,也是會認栽的,可多數情況下,講究點的強龍,本金或者說起碼一多半的本金,還是要支付的。
像這一千八百萬里,按「九進十三出」的賭場規矩,仔細算算,也有四瘸子的本金六百多萬呢。
說句題外話,「九進十三出」曾經是流行過一段時間的,就是說你跟放貨的借貸,條子上打的是十萬的話,現場只能拿到九萬,當天扳本回來了,那好,還十三萬大家就算了事,非常狠的一種高利貸。
至於當天還不了的,那以後,按著商定好的利息該怎麼算怎麼算好了。
刀疤這麼做自然是有他的想法的,按科長的說法,以前借過的高利貸,抵這本金綽綽有餘了,所以,他只是很強硬地摔了一百萬現金在場子裡。
四瘸子嚥不下這口氣,撒開人馬尋了刀疤好一陣子,結果,就在他的人在一家工地搗亂的時候,又被刀疤堵住了。
大冬天十幾個人被打得半死之後,扔進了黑浦河裡練冬泳,帶頭的更是直接讓挑了雙腳腳筋,事情才得已告一段落。
楚雲飛聽到這裡,禁不住有點納悶,「那照這麼說,文老二知道你前期找人打過內海電表廠的內線,他還敢找人跟我炸刺?這傢伙的腦瓜,是不是不太夠用?」
「哪裡,上次我不是沒認麼?」說到這個,刀疤有點不好意思,「飛爺……」
「算了算了,」楚雲飛一擺手,「呵呵,叫我飛哥吧,你這麼幫我,以前的玩笑話,就不用當真了。」
那是玩笑話麼?刀疤抻抻脖子,咽口唾沫,臉上那道疤蠕動了兩下,「再說了,飛……哥,這種事情,我這幫孩子們也不少做,拿人錢財,替人出力,一碼歸一碼,事情完了就完了,大家都這樣。」
哦,這樣啊,楚雲飛明白了,敢情對方不但不能肯定,刀疤是不是為自己出過頭,更是錯誤地以為,就算刀疤的人出了頭,也不過是收錢辦事而已。
「既然你跟四瘸子有舊賬,我直接拿他開刀好了,」楚雲飛咂咂嘴,他才懶得想那事裡誰對誰非呢,反正刀疤的作為,也不能說太過離譜,這兩天又頻繁地幫了自己一點小忙,「然後……看文老二怎麼出來說合,我等著他。」
「要不要我給你放出風去,飛哥?」楚雲飛話說得漂亮,刀疤自然也領情,「你要缺人,牛皮先跟你兩天。」
「我不缺人,」楚雲飛看他一眼,不動聲色,反正,對著面前這廝,相處得再好,底也是不能完全交的。
不過,話也不算假,上次崑崙貼聚會,陰嶺的強峰跟樓小呆硬扛,受了點內傷,雖說當時給他按摩了一下,可也不過是堪堪恢復了而已,此人又曾跟楊永嘉去過煙霞派找場子,所以楚雲飛許諾了,歡迎他再來內海,而此人最近,確實也要來了。
再說了,劉寧不是也快來了麼?
「你幫我看著點公司就好了,這次是他們惹上我了,哼哼,我倒要看看他們怎麼收場。」
面對著楚雲飛的時候,刀疤總是既驚且怕的,這世界上,沒人能再給他這種感覺了,聽說飛哥不讓他插手,他自然是不敢說什麼了,不過,該提醒的話,他還是要說的,「飛哥,你小心點,聽說文老二……跟國外的黑社會都有聯繫呢。」
「國外的黑社會?」楚雲飛聞言禁不住冷笑一聲,「呵呵,我真懷疑,他認識國外的黑社會多,還是我殺的國外的黑社會多呢。」